孫曉昕
在古希臘神話中,太陽神阿波羅是最帥氣的神祇,他是宙斯與暗夜女神勒托的后代。神話中說,宙斯的妻子赫拉得知勒托懷孕后非常生氣,她不準勒托在大地上生育,并且阻礙生育女神艾莉西雅到達勒托的身邊。勒托痛苦萬分,最后還是海神波塞東心生憐憫(當然這也可能是宙斯暗中的旨意),在海洋中升起一座小島,供勒托生育,勒托生下了月亮女神狄安娜和太陽神阿波羅。阿波羅也是奧林匹斯山諸神中頗為帥氣的一位,西方人至今喜歡將相貌帥氣的男孩形容為“阿波羅一樣”的男子。他也代表了最完美的西方男人形象:外表帥氣、能文善武。阿波羅擅長射馭之術(shù),他手持金基法拉琴、肩背銀弓在天空中飛馳,并用金箭射殺了蛇妖皮同;他每天早上駕駛太陽神車,在曙光女神奧蘿拉的陪伴下,從天空中升起,宣告一天的開始;阿波羅身邊還有9位繆斯女神相伴,他也是掌管詩歌文藝的男神。像這樣一位十全十美的男神,有誰不愛嗎?
17世紀的圭多·雷尼在羅馬一座宮殿的天花板畫下了阿波羅與曙光女神在天空中巡視的壯觀景象。坐在雙輪車里的年輕人是太陽神阿波羅,他身邊圍繞著美麗的時序女神;馬車的上空有個舉著火炬的孩子,他象征著晨星;在畫面的最前方是曙光女神奧蘿拉,她回眸的瞬間正好與太陽神相呼應。話說,阿波羅在擊敗皮同之后異常興奮,他驕傲地站在怪物皮同的身上,向世人展示他的功績。就在此時,小愛神厄洛斯(厄洛斯因其羅馬名字“丘比特”而廣為人知)也手持弓箭走了過來。被勝利沖昏頭腦的阿波羅嘲笑同樣手持弓箭的厄洛斯:“你這個小孩子也拿著這種可怕的武器?我剛剛用金箭射殺了皮同,你想來和我比試比試嗎?還是想超過我,獲得更多的榮譽?”厄洛斯毫不客氣的回復道:“阿波羅,你的確可以百發(fā)百中,但是我的箭卻能射中你!”說著,厄洛斯就從箭袋中抽出了兩支不同顏色的箭,象征愛情的金箭射中了阿波羅,而象征拒絕愛情的鉛箭則射中了河神的女兒達芙妮。因此,阿波羅不得不為可笑的自滿付出代價—他瘋狂地愛上了達芙妮,然而達芙妮卻不愛他。
中了愛情“迷藥”的阿波羅對達芙妮展開了瘋狂追求:“美麗的女神,你等等我??!為何你像小羊躲避追趕它的狼那樣躲避我?為何你像鴿子躲避蒼蠅那樣逃跑啊?”達芙妮越跑越快,直到筋疲力盡,她只好向父親呼救。聽到了女兒的求救聲,河神將達芙妮變成了一棵月桂樹。阿波羅只能眼睜睜看著達芙妮的頭發(fā)變成了樹葉,手臂變成了樹枝,身體一點點地被樹皮包裹。痛苦的阿波羅在月桂樹下駐足,他用樹葉編成桂冠戴在頭上,從此,桂冠成為阿波羅標志性的象征。當然,西方繪畫中還常常描繪另外一個頭戴枝葉冠的神,不過,他是酒神狄俄尼索斯,他戴的是葡萄藤?!鞍⒉_與達芙妮”的故事也是西方美術(shù)史中常見的繪畫題材。在波拉約奧羅的筆下,達芙妮的兩只手臂已經(jīng)變成了枝葉茂密的樹枝,阿波羅還是飛奔而來,抱住了正在變形的達芙妮的身體;提埃波羅則偏愛“宏大”的構(gòu)圖和動蕩不安的畫面語言,而忽略細節(jié)的刻畫,他將故事的發(fā)生地構(gòu)思在山坡之上,太陽神無奈地看著正在變形的女孩。不過,在所有同題材的作品中,最著名的當屬貝爾尼尼的雕塑《阿波羅與達芙妮》。
吉安·洛倫佐·貝爾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1598-1680年)的雕塑具有舞臺化效果,雖然雕塑只適合表現(xiàn)某個靜止的瞬間,但他將阿波羅與達芙妮的故事變成了一幕精彩的舞臺劇,將觀眾變成了故事現(xiàn)場的目擊者:阿波羅奔跑著追逐達芙妮,他的一只手已經(jīng)觸摸到了女孩,可就是在觸碰的瞬間,達芙妮的胳膊變成了樹枝,身體被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樹皮“吞噬”,她的表情痛苦又無助。這尊雕塑也詮釋了巴洛克藝術(shù)的奧秘。“巴洛克”一詞是后來一些苛刻的批評家們用來諷刺17世紀藝術(shù)的,這個詞的實際意思是荒誕和怪異,巴洛克藝術(shù)家們偏愛鮮艷的色彩和動蕩不安的藝術(shù)語言。貝爾尼尼小心翼翼地將巴洛克藝術(shù)家的激情注入雕塑作品中,從而賦予雕塑生命力。
神話中的阿波羅并沒有得到達芙妮,郁郁寡歡的太陽神將對達芙妮的愛融入他所編織的桂冠之中;阿波羅也是詩歌文藝之神,他會為每個才華橫溢的詩人頒發(fā)心愛的桂冠。文藝復興時期的大畫家拉斐爾借助于阿波羅和繆思女神的形象歌頌了詩人的才華,頌揚了人類的美德。在拉斐爾所構(gòu)思的《帕那索斯山》中,坐在月桂樹下演奏音樂的是阿波羅,他身邊圍繞著9位繆思女神。年輕貌美的繆思女神們都是宙斯和謨涅摩敘涅的女兒,她們分別是:史詩女神卡利俄佩、抒情詩女神歐忒耳佩、愛情詩女神厄萊托、悲劇女神墨爾波墨涅、喜劇女神塔利亞、舞蹈女神忒耳普西科瑞、歷史女神克利俄、天文女神烏拉尼亞、頌歌女神波呂許謨尼亞。詩人們也頭戴桂冠,他們和阿波羅以及繆思女神們一起分享著這寧靜安逸的時刻。拉斐爾巧妙地借用希臘神話題材表現(xiàn)了人文主義思想—才華橫溢的詩人們和神一樣值得歌頌和紀念!
帕那索斯山是阿波羅和繆思女神們的領(lǐng)地,只要阿波羅彈奏七弦琴,繆思女神們就會翩翩起舞,他們的音樂可以讓戰(zhàn)神阿瑞斯放棄戰(zhàn)爭,讓諸神停止紛爭。這是安德烈亞·曼坦尼亞(1431-1506年)同題材作品《帕那索斯山》所展示出來的“仙境”。這幅《帕那索斯山》是曼坦尼亞接受曼圖亞侯爵之妻伊莎貝拉·德埃斯特委托創(chuàng)作的。阿波羅在畫面的最左端彈奏七弦琴,9位繆思女神伴著琴聲翩翩起舞,畫面右邊是信使之神墨丘利,他的目光落在繆思女神身上。站在畫面最上方的是愛與美之神阿芙洛蒂忒與情人阿瑞斯,他們象征著“愛戰(zhàn)勝了戰(zhàn)爭,寧靜隨之而來”。阿瑞斯腳下有個身背弓箭的小男孩,他是小愛神丘比特。丘比特向阿芙洛蒂忒的丈夫赫淮斯托斯擲出標槍,警告后者當心妻子和阿瑞斯的私情。
太陽神阿波羅的音樂才能跟他的射馭之術(shù)一樣出眾,他也是音樂之神。弗里吉亞的林神瑪耳緒阿斯撿到了一支笛子。他并不知道這是智慧女神雅典娜扔的,因為雅典娜發(fā)現(xiàn)吹笛子的時候美麗的臉龐會變形,她便扔掉笛子,并且詛咒說:“誰撿到這支笛子,誰就會受到殘酷的懲罰。”瑪耳緒阿斯用笛子吹奏出美妙的音樂,人們都被他的笛聲所吸引。驕傲的瑪耳緒阿斯決定向阿波羅挑戰(zhàn),兩人的賭注就是“贏得比賽的一方有權(quán)利處置另一方”。阿波羅故意要求倒著演奏樂器,結(jié)果自然是瑪耳緒阿斯無法倒著吹奏笛子,而阿波羅的七弦琴卻可以倒著演奏。贏得比賽的阿波羅剝掉了瑪耳緒阿斯的皮,以懲罰他的驕傲自大?,敹w阿斯的皮被掛在弗里吉亞的山洞里,每當有笛子的聲音飄進山洞,這張皮就會舞動,而七弦琴響起時,這張皮就不會動了。
“阿波羅與瑪耳緒阿斯”的故事是希臘神話中最為血腥的題材之一,很多畫家會描繪阿波羅懲罰瑪耳緒阿斯的瞬間。但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shù)家佩魯吉諾卻描繪了阿波羅與瑪耳緒阿斯比賽的場景—阿波羅站在一邊聽瑪耳緒阿斯吹奏蘆笛。無論是畫中人物的姿態(tài)、表情還是烘托畫面效果的背景,都傾向于優(yōu)美而不是血腥,因此,也有人質(zhì)疑這幅畫的真正主題。文藝復興時期藝術(shù)大師輩出,佩魯吉諾的名字似乎湮沒在藝術(shù)史之中,但是他的一位學生卻繼承了老師的衣缽,聞名遐邇,他就是拉斐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