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榆
上期回顧:
天之驕子江回因電科院裝備質(zhì)量問題強行要求擱置正在進行的項目,為此引起電科院領(lǐng)導(dǎo)的不滿。盛可以得知此事后向盛父求助,雖然盛父最后并未插手,卻被程緒誤會,給江回帶來了巨大的輿論壓力。為此,盛家小千金不惜與程緒決裂……
PART 5 只想愛你,當我和你走在一起就已經(jīng)決定
程緒口中的聯(lián)誼,指的是一年一度的班級團建。
電科系研究生大多從D大本科直升,基本互相都認識,所以傳統(tǒng)沒變,唯獨多出一個外來者江回。
鑒于是系上組織的,江回再無意,也必須給幾分薄面。
組織團建并策劃活動的是個姑娘,叫季溫蕙,據(jù)說是電科系僅存的“碩果”,與D大幾個院系的系花并稱四小花旦,同時也是學(xué)生會文體部部長。
季溫蕙長得倒沒多驚艷,只是那眼眸清清泠泠,發(fā)尾內(nèi)扣齊肩,唇和眉的弧度也恰好。
女孩無言時,瞳孔似乎醞釀著春天的第一場雨,每滴雨水都顧盼生輝。驚訝嗔目間,那對眼珠子則圓溜溜的,配上小臉,看過去有點娃娃相,頗惹人憐。
可當日現(xiàn)場百花開盡,不止季溫蕙一朵。
顯然,盛可以算是其中之一,但江回帶來的顧碧薇,長發(fā)飄飄、身材高挑,也總吸引著男性荷爾蒙泛濫的目光。
團建那天,程緒開車,接上盛可以齊齊現(xiàn)身。
某個愛多管閑事的八卦男蹭上去,對著全場抑揚頓挫道:“看來傳言不假,小公子和盛小姐的感情果然匪淺啊。”
盛可以何其機靈,立馬跳得離程緒遠了些,訕訕地笑道:“開什么玩笑,我倆友誼的小船早就翻了?!?/p>
用“友誼”二字定性,還刻意強調(diào)決裂。
程緒聞言,無端有些置氣,忍不住和她較勁:“對啊,友誼的小船翻了才能墜入愛河?!闭f罷,還朝她示威地眨眨眼,幼稚至極。
周圍唯程緒馬首是瞻的人偏多,個個跳出來說一兩句,盛可以難敵無數(shù)張嘴,干脆偏頭問季溫蕙:“學(xué)姐,加我一個的話,不會影響你們的計劃吧?”
被突然提問,季溫蕙面上的一抹心事迅速隱去,側(cè)臉相對,梨渦淺現(xiàn):“不會啊,加上江回帶來的那姑娘,正好可以三人分為一組?!?/p>
話落,盛可以往不遠處看去,恰恰窺得顧碧薇與江回談笑風(fēng)生的畫面。
那鏡頭就像電影慢放,令盛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見,顧碧薇湊近男主角說了什么,江回旋即俯首,以一種近似荒誕和喜悅的眼光望向身邊人,仿佛對盛可以的到來以及這邊所有的動靜毫不在意。
立時,盛可以滿懷期待的心微微沉了沉。
這次人多,聚會不止單純的聚會,還有著比賽的性質(zhì)。
活動有三項,三人一組,綜合冠軍組可享受白吃白喝,統(tǒng)計得分最后一名則負責(zé)冠軍組的開銷。
談到勝負欲這問題,盛可以可謂拼命三娘。對此,程緒再清楚不過,所以非得將她綁在身邊做組員:“獲勝率杠杠的?!?/p>
另外還有一個名額,程緒說隨便她挑。
盛姑娘眺望著滿場的陌生面孔,最后將視線定在季溫蕙的方向:“就學(xué)姐好了?!?/p>
女孩面上曾有一瞬的驚喜閃過,也不知有沒有人注意到。
至于江回一組,自然是顧碧薇,還有另外一個不太起眼的男生,戴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十分文弱,威脅應(yīng)該不大。
一群人在郊區(qū)集合,進行第一場比賽——騎單車。
每人租輛公共單車,哪組的選手先抵達終點則視為獲勝,第一第二名次累積,最后得出綜合成績。
十幾歲時,盛可以曾代表中學(xué)參加青少年自行車馬拉松比賽,拿過亞軍。若不是當日清晨忘記吃早飯,體力有些不支,估計冠軍也是手到擒來。
她會騎單車,還是已去世的母親葉無心教的。
時日漸長,母女倆共有過的溫馨時光,都縮為一幕幕滾動的圓圈,鐫刻在心間。以至于現(xiàn)在,只要距離不是很遠,她的出行方式也會選擇普通自行車,自然就熟練了。
江回腿長有優(yōu)勢,程緒也和他杠上似的緊咬不放,壓根不管體力落后的季溫蕙能不能跟上。
盛可以追得比較輕松,她專走偏道、熟稔非常,沒費多少工夫就與江回并肩了。
深知自己若不主動,江回可能一天也不見得會與她搭句話,盛可以只好自行開啟“尬聊模式”。
“看來學(xué)長平常有做運動???”
江回充耳不聞,干脆放慢了節(jié)奏讓她先走。盛可以偏不,也慢了下來,努努嘴自問自答:“其實我挺懶,平常的運動就是騎自行車,所以車技還行吧?!?/p>
江回表情漠然,盛可以勝負心起,繼續(xù)撥動對方的神經(jīng)。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騎單車嗎?因為速度過快的時候,腦袋能短暫清空。那些煩人的人與事,就再也想不起?!?/p>
盛可以偏頭,剛好對上江回懶懶瞥過來的一眼,一時間心花怒放,綻開明媚的笑。
“我就說,自己怎么會喜歡石頭般的人?還好,你不是。”
坦蕩赤裸的表白來得突然,正如北京大排檔那個夜晚。
異樣煩躁的感受再度席卷江回,令他腿肚子驟然發(fā)力,將尚在云霧中的盛可以甩出去一大截,同時也將顧碧薇甩得不見人影。
盛可以天生反骨,反應(yīng)過來后繼續(xù)奮起直追,等再度與江回平行,表情里帶了點得意揚揚。
江回猛一剎車,去旁邊小坐休息。
盛可以有樣學(xué)樣,將單車靠在他的那輛旁邊,倚在樹下,一粉一藍莫名登對極了。
空氣安靜下來,氣氛更加尷尬,盛可以扭捏一會兒,忽然鄭重其事地向江回道歉:“對不起?!?/p>
“對不起,沒考慮你的立場,擅自插手你的工作,導(dǎo)致你被人誤會。雖然你說不在意,可怎么會不在意?名譽對每個人的重要性不可言喻。所以,江回,抱歉,我為我的幼稚和沖動向你道歉?!眅ndprint
別看江回嘴毒,實際為人死板得很。談起理智和邏輯,工科男比理科男更變態(tài),對別人的要求也加倍嚴謹,盛可以若不好好道歉,他內(nèi)心的坎兒過不去。
果然,盛可以話一出口,青年的眉頭松了大半。
仿佛之前他都在教訓(xùn)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而對方終于知道自己犯錯并明白了道歉的姿態(tài)應(yīng)該怎樣擺。
不久后,程緒等人的大部隊已經(jīng)追了上來。
江回瞧了眼跟在程緒身后的季溫蕙,忽然說:“既然腦子靈光到能迅速看穿全局,怎么會做這樣不理智的事情?”
盛可以只在這個小團隊待了一個小時,便看穿季溫蕙對程緒的特別,這才主動將她拉到隊伍中,做了個默默無聞的月老。
而既然她不笨,甚至天賦過人,何以在面對他的所有決定時,都如此笨拙?
而她不假思索地回:“關(guān)心則亂。”
知道怎樣獲取別人的青睞。
知道怎樣恰當?shù)乇磉_關(guān)心。
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唯獨不知道怎么處理他。
對盛可以來講,江回的存在就像一根線,因為過于關(guān)心,火點著線的時候,她的第一直覺是跳過去用腳踩滅,卻忘記了,這樣的踩法,線也會疼。
察覺到她的認真,江回難得地一愣,能言善辯的他忽然也不知說什么,只好下意識地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你的腳沒事了吧?!?/p>
這樣的示好足矣。
盛可以捧著礦泉水歡天喜地,月牙眼瞇了起來:“放心,能蹦能跳,你甩不掉。”跟喊廣告口號般。
青年忍俊不禁,卻側(cè)臉向外,假裝在欣賞風(fēng)景。
江回不想出風(fēng)頭爭第一,這才選擇休息片刻,但也沒想當?shù)箶?shù)第一名,眼見和程緒的距離拉開一大截,他再度上車,卻是以盛可以能輕松追平的速度行進。
一時氣氛變好,直到顧碧薇后來居上。
她硬要搶屬于盛可以的道,技術(shù)卻不敵,終導(dǎo)致單車失去平衡,連人帶車翻到一旁,膝蓋和手肘破了皮。
江回停車去扶她,她哎喲地叫著疼:“起不來?!背钤茟K霧地仰頭望向來者。
系里的人通知季溫蕙有人受傷,大部隊停下返身,接著全世界都看見,江回思忖片刻,對顧碧薇來了個公主抱,往附近的休息點走去。
猶記得女孩在青年肘間露出小臉,對著盛可以的方向做了個示威的表情,連同程緒也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導(dǎo)致一股子詭異的味道,總在盛可以周邊繞。
季溫蕙用系里提供的活動經(jīng)費租用了一間小體育場,就在城郊結(jié)合處,用于開展第二項比賽——時下最流行的競賽項目——撕名牌。
顧碧薇的腿受傷,江回組少一個成員。
為了照顧她,江回也主動退出:“你們玩,算我輸?!?/p>
“什么叫算你輸???”
程緒站出來,剛剪的短寸頭像仙人掌的刺,和他的性格差不了多少。
“我可沒占別人便宜的習(xí)慣。既然是比賽,那就得公平。你們組少一個人,我們每組也減掉一個,還能縮短游戲時間?!?/p>
“再說,”程緒嚴肅的口氣緩和了一些,輪廓的鋒利也稍減了一些,“系里都在傳我倆王不見王只在暗地里較勁。對于這種不實言論,今天就應(yīng)該趁著機會打破不是嗎?”
掃了圍觀群眾一圈,江回漫不經(jīng)心地回:“你不會想在這種場合丟臉的?!?/p>
“誰丟臉還得打問號?!?/p>
江回心理素質(zhì)好,一般情況下不會隨便被激起好勝心??刹恢獮楹?,面對程緒就特別忍不了,他當即也不打算給任何人面子了,眼眸淺瞇:“歡迎賜教?!?/p>
江回看著瘦,但論身手,占了很大優(yōu)勢。
母親杜裁云早年身為邊防巡邏艇的女兵,退役后生了江回,也從小鍛煉著他的身體素質(zhì),一心想讓他長大后也入伍。
十幾歲的光景,鎮(zhèn)上還有個未經(jīng)開發(fā)的洞,一到冬天就塞滿冰雪,杜裁云則將它作為江回戰(zhàn)術(shù)訓(xùn)練的基地。常年零下十幾度的氣溫和險要地勢,鍛煉了江回的研判力和行動能力。
正因如此,江回才跟開了掛似的,在比賽伊始就撕掉許多組主力的名牌,導(dǎo)致別人看見他都選擇躲起來。
別人躲,程緒偏偏尋。
較量到最后,王果然見到了王。
程緒并非吃素的,他打打鬧鬧、惹是生非慣了,手腳比常人利索。而那一雙天生招桃花的鳳眼,此刻發(fā)起威來,也叫人無法忽視。
江回組的小年輕早就宣布“報廢”,只余下他一人。季溫蕙自知無法抗敵主動讓賢,程緒的隊友便也只剩盛可以。
盛可以有自覺,知道這樣的場合自己最好別摻和,索性就在不遠處觀戰(zhàn)。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加上這兩只好看的老虎還都是進攻性的,斗爭起來精彩程度不亞于任何綜藝節(jié)目。
雙方在寬闊的場地上周旋,程緒首先試探,企圖控制江回的名牌,豈料對方反應(yīng)極快地避開了。
江回沒急著進攻,他拿自己當誘餌,靜靜地觀察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xí)慣,無論吃飯還是接電話,甚至打架。程緒的行動力和敏捷度都不錯,是個好對手,值得他研判。
發(fā)威的老虎與伺機而動的老虎誰可怕,盛可以一時也比較不出,滿心沉浸在兩人的一舉一動中。
一旁的季溫蕙和顧碧薇也屏息靜氣,各自為自己的“隊友”加油打氣。場邊早已分為兩隊,吶喊助威聲一浪高過一浪。
當程緒發(fā)動第三輪攻擊,江回總算有了進攻的架勢。
他沒正面相迎,從程緒的腰側(cè)以蛇形而過,手疾眼快地將對方的名牌握在手,同時成功地護住自己的后背。
程緒驚覺上當,快步閃身往后。
江回本不罷休,想要乘勝追擊,倒是盛可以有了反應(yīng)。眼見隊友將輸,她也不能見色忘友得太厲害,當即沖去戰(zhàn)場想助他一臂之力,卻被已經(jīng)脫身的程緒喝止。
喘息對視間,觸到名牌一角已有掉落的跡象,程緒表情微怔,估摸著是沒料到,江回的身手如此不賴。endprint
怒氣升騰的人此時也強迫自己冷靜,否則,真就如他所言,在眾目睽睽下丟人了。
斡旋好幾輪,誰也沒真正取得勝利。
最精彩的一局,兩人糾纏在一起,仿佛都想有個了結(jié),誰也沒再躲避。
程緒被江回逼到一塊大廣告牌旁的角落,后背砰的一聲撞上去,廣告牌上陳放的一盞照明燈被震得彈飛兩米之遠。
瞬間,周圍吸氣聲一片,季溫蕙下意識地大叫:“可以?!”
江回驀然轉(zhuǎn)身,眼眶驟緊,箭步而上。
程緒的視線恰好鎖定在的對方的名牌上,長臂一撈,當場只聽到清脆的刺啦聲,“江回”兩字已皺巴巴地躺在他的手心,江回卻沒在意。
只見那廂,還在迷糊中的盛可以被季溫蕙那一聲驚叫給引開了注意力。
再回神,盛可以整個人已騰空,被牢牢抱著,原地轉(zhuǎn)了好一大圈,接著親眼見證了照明燈四分五裂在腳下。
玻璃碎片將她和他的容顏映照得四分五裂,江回鼻端真真切切地嗅到一股淡香水味。
這股味道區(qū)別于普通香水,近似于細沙的醇厚,又帶著輕盈,好像是愛情的味道。它偶爾沉重不堪,偶爾又馨香四溢,令人向往。
一時間,盛可以也覺得踏在云端之上。
身后人霧靄沉沉的眼、鋒利精致的眉,仿若頭頂最亮的新月。他的呼吸,則是夜里最溫柔的光澤。
后來,程緒問過盛可以,他俊秀的臉上,刻著的都是愛而不得的疲憊:“如果當時,救你于危險的人是我,抱你的人也是我,結(jié)局是否會不一樣?”
盛可以想了想,搖頭。
“我喜歡他,不是因為他抱了我。而是抱我的那個人,如果不是他,就不行。”
感情這回事,是蠻橫不講理的。它在你身邊時,你未曾珍惜。它離開那天,你亦無法挽留。
“Oh my god,雖然輸了,但怎么覺得帥炸天!”
不知哪個女生率先捂嘴尖叫起來,被男朋友敲了頭閉了嘴,結(jié)果跟打哈欠似的,引起了其他人的連鎖反應(yīng),“哇,好帥”的叫聲此起彼伏。
盛可以想在江回的懷里多賴一會兒,遺憾的是,燈剛碎裂幾秒,他便不著痕跡地放開了她的腰。
至于比賽結(jié)果,程緒這傲嬌主,竟主動說自己勝之不武,算打平,同時看向江回的眼神,不再只有不屑,多了點認同的意思。
有了第一名,其他組決出第二名、第三名和最后一名。
盛可以坐在看臺上觀戰(zhàn),怎么瞧都覺得無趣。原來比賽這種事真的要看對手。
太陽漸漸落山,她開始覺得冷,雙手搓了搓胳膊,沒注意到顧碧薇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靠近。
耳邊傳來啪啪幾聲鼓掌聲,盛可以這才發(fā)現(xiàn)顧碧薇的存在,警覺地瞧著她在身旁落座。
“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對手里,段位最高的。尤其是欲拒還迎裝柔弱這套,我自嘆不如?!?/p>
顧碧薇說,她能想到的,不過是從自行車上假裝摔下來博取同情。
盛可以則迂回多了,她明明看見照明燈已經(jīng)飛過來了,還故意站在原地等江回解救。
聞言,盛可以沒否認。
因為事后再回憶,就算當時的自己沒有蒙,她也會借機試探江回,讓他來英雄救美。想法雖然只是想法,但結(jié)果一樣,她不做無謂的辯解。
見盛可以沒有想搭話的意思,顧碧薇臉上不悅,拖著傷腿湊近些,吐氣如蘭。
“盛小姐,你不用把我當成假想敵,我也沒覺得你的威脅有多大,純粹是互相交流感想嘛。畢竟,顧青子才是江回的朱砂痣,這點,任誰都改變不了?!?/p>
盛可以微怔:“可笑。你是江回肚子里的蛔蟲嗎?能不能改變,怎么改變,憑你就能一錘定音?”
顧碧薇不置可否,揚了揚唇,往椅子后方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但江回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全是因為顧青子啊?!?/p>
顧青子與江回是地地道道的青梅竹馬。
自有記憶起,兩人便對門對戶,江家在巷內(nèi)朝西,顧家在巷內(nèi)朝東。
江回性子內(nèi)斂,長相俊秀、成績又好,常常遭到同齡男生的排擠,唯獨藝術(shù)天分突出、高傲得像只白天鵝的顧青子愿意接近他。
在小鎮(zhèn),許多學(xué)生還不知道奧林匹克為何物時,江回與顧青子談?wù)摰囊呀?jīng)是無理數(shù)的問題。
年月久了,周邊的鄰居總見兩人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都喜歡開他們的玩笑。后來升入同一所大學(xué),顧青子向江回告白,江回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兩人定下戀人關(guān)系水到渠成。
或許,江回接受顧青子,還因為小鎮(zhèn)的一次爆炸。
那時鎮(zhèn)上有家化學(xué)用品儲備所。十二歲的江回為了做實驗,去那里尋找一些稀有材料,由顧青子陪同。沒料夏日溫度過高,他拉開窗簾時忘記手邊的氣體不能接受直照,從而引起一場小爆炸。
當氣體瓶冒出白煙,顧青子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者。她只來得及驚呼一聲,遂下意識地撲倒江回,滾燙的液體和玻璃一起濺到她裸著的胳膊上,從此留下深深淺淺的疤。
這也是為什么學(xué)校里幾乎沒人見過顧青子穿短袖的模樣。
她總是披散著綢緞般的長發(fā),裙裾及踝,裊裊婷婷,還因此被眾人封為“森林女神”。
原來,背后是這樣一段往事。
“顧青子去了法國,江回或許有心猿意馬的時刻。但她回來那天,誰還能是她的對手?一個人對另個人的愛,如果還摻雜了愧疚,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再飛出她的掌心?!?/p>
盛可以的死穴被擊中,但她不愿意認輸,反諷道:“這么說,你的處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了?”
顧碧薇面部表情一僵,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將她一軍:“不,我和你不一樣。我求的,不過是近距離在他身邊待著,看著就足夠。你盛大千金求的,何止于此?”
良久,盛可以秀眉微動:“那看來你也不是很喜歡他?!?/p>
“非常非常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怎么甘心只看著他?分分秒秒想的,都是獨占?!眅ndprint
話很糙,但理很大。
大到顧碧薇立時也無法反駁,郁郁地起身離開了。
比賽到最后失去了原有的趣味,主角們都戴上了光環(huán),其他學(xué)生自然意興闌珊。
見狀,程小公子不耐煩了,中途叫停說很餓:“今天我埋單,大家敞開了吃和玩?!币觅澛曇黄?/p>
盛可以走下看臺時,恰好聽見季溫蕙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我的安排……是不是不太合理???”
程緒一愣,旋即挑眉伸手,摸了摸女孩的發(fā)頂:“哪有,很好?!闭Z氣寵溺,像對待妹妹一般,季溫蕙卻莫名地不自在,放在身后的手指絞在了一起。
晚飯時間,大多人提議吃烤肉。
顧碧薇還是賴在江回的身邊,其他人又很沒眼力見兒,導(dǎo)致盛可以連插足的機會都沒有。她只得磨牙霍霍,看顧碧薇噘著嘴要這要那,連謝謝都不說一聲,看樣子兩人特別熟悉。
頃刻,盛可以生疑。
沒道理啊,她當初拿到的資料中,壓根沒顧碧薇這名字。
食不知味地吃完飯,全陣營轉(zhuǎn)場KTV,總算到了解放天性的環(huán)節(jié)。
尊享包廂里的燈閃個不停,晃得盛可以眼睛疼,正想出門喘口氣,季溫蕙突然拿起話筒,安靜地走到臺前。
包廂里很吵,玩行酒令的玩行酒令,猜拳的猜拳,小情侶打情罵俏的打情罵俏,估計只有盛可以認真聽完了她的低聲吟唱。
是首老歌,楊丞琳的《只想愛你》——
你看著我說千萬不要愛上你,
因為你只會讓我傷心,
別傻了,快點喊停。
你那么冷靜,忽遠又忽近。
我知道我對你來說也許太年輕……
鬼使神差地,盛可以總覺得這歌也是自己的寫照,忍不住將目光投向角落的江回。
他正被幾個人拉著玩骰子,看樣子是用盡了所有耐心。盛可以看他熟悉的皺眉方式,莫名地笑了。待到顧碧薇出現(xiàn),她又莫名不高興地噘嘴。
忽然,視線被隔斷,程緒的面孔在眼底放大。
“厲害了我的姐,該不會你還沒猜出,她和顧青子是什么關(guān)系?”
資料上明明有寫,顧青子有個妹妹,比盛可以還小一歲,今年才升D大,她竟然沒聯(lián)想到。這不由得讓程緒感慨,多巴胺分泌得太旺盛,腦子果然會變笨。
原來如此。
顧碧薇對江回和顧青子的事了如指掌,甚至揚言在身邊看著他就好,都只因,她是顧青子的妹妹。
而江回對她照顧有加,也只因為,她是顧青子的妹妹。
盛可以頓時了悟,程緒為何輕易帶她來參加這場聚會。
他的目的,不過是要她自己看清楚,就算顧青子離開,她身邊的人,江回還是會一一照拂。這變相的情深,令白日還有所期待的盛可以無地自容。
忽然,盛可以推開程緒,起身朝外走。程緒想跟著,被她嚴肅地回絕:“不想被打的話,現(xiàn)在別惹我。”
推門而出的盛可以不知去哪兒,徑直走向天臺。
夜晚的濱城沒白天那么熱了,涼風(fēng)習(xí)習(xí),卻沒吹醒她混沌的思緒。只見目之所及,霓虹萬千,卻沒有一盞,是因她而亮。
不一會兒,身后多了一陣動靜,盛可以回頭,發(fā)現(xiàn)是季溫蕙。
季溫蕙也沒料到此時的天臺上會有人,惴惴不安地說聲抱歉就要走,卻被盛可以叫住:“學(xué)姐,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夜風(fēng)中,女孩的劉海翻飛。
季溫蕙聞聲回頭,思考了一會兒,收住腳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和你的年紀一樣大,只不過中途跳過兩級,所以……”
盛可以頓時凌亂:“所以,程緒那家伙放著好好的天才少女不要,整天拈花惹草做什么?!”
一語道破季溫蕙的心事,惹得對方滿面紅霞,快速轉(zhuǎn)移話題:“你、你想問什么?”
“哦?!笔⒖梢哉砗盟季w,“我就想知道,執(zhí)著地追逐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是對是錯?”末了又道,“算了,看你應(yīng)該也不知道。程緒這人,花花腸子雖然多,但都是游戲人間,還沒看他對誰認真,你暫時不用擔(dān)心?!?/p>
季溫蕙低著頭,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沒有……嗎?”
盛可以對蚊蠅似的說話聲不辨:“嗯?”
季溫蕙又跟沒事人般抬起頭:“我不清楚對錯。但我想,就算有了放棄的念頭,卻始終做不到的,才是真心喜歡吧?每次想放棄的時候,都會問自己累嗎、痛嗎、難過嗎、絕望嗎、要放棄嗎?回答的卻總是再等等,這才是愛情吧?!?/p>
盛可以難得地對同齡女孩生出另眼相看的情緒。
季溫蕙明明只表達了自己的觀點,盛可以對她的喜歡卻多了一些,恨不得程緒立馬將她收回家,好好珍藏。
“況且,”季溫蕙話沒說完,抬起下頜,視線定定地鎖住兩步之遠的盛可以,嫣然一笑,“為了幫你打氣,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p>
“什么?”
“今天下午,你被體育館的風(fēng)扇吹得起雞皮疙瘩,我看見江回恰好站在入口,與別的男孩交談。中途,他的手無意地撥動了風(fēng)扇的開關(guān),接著你頭頂?shù)哪桥_吊扇,停了?!?/p>
下期預(yù)告:
一個“秘密”給盛可以打了強心針 ,江回對她的好感也呼之欲出,這好感卻能否經(jīng)受考驗?季溫蕙又與程續(xù)究竟有段怎樣的往事?顧碧薇的出席,又會在這段青春記憶里留下什么樣的印記?每個人的愛戀都是份包裝精致的禮物,只為等待正確的人來開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