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
話說夏太監(jiān)至榮府下諭,諭命寶玉、寶釵下月初二定親,擇日完婚。賈政王夫人及薛姨媽接了諭命,免不了彼此謙遜一番。薛姨媽自家去與薛蟠商議。賈政王夫人忙來回賈母。賈母雖大感意外,然貴妃之命,也無可奈何的。轉(zhuǎn)念一想,孩子們又有金玉良緣之說,寶丫頭是個(gè)最穩(wěn)重妥當(dāng)?shù)?,寶玉能和她長長遠(yuǎn)遠(yuǎn)過一輩子,也是他的造化了。然平日里看來,寶玉與黛玉從小相處,自更加親厚些。上年紫鵑的一句戲語,寶玉瘋瘋癲癲鬧得那樣。此事不讓他遂心,家中豈不又是一場天翻地覆!因忙讓鴛鴦把鳳姐叫來商量。
鳳姐已聽鴛鴦?wù)f了緣故,見老爺太太也在呢,遂滿臉堆笑,上前道喜。自從迎春嫁入孫家、探春遠(yuǎn)嫁和番、惜春出家之后,賈母日覺冷清。幸有寶玉等常常過來問安,解些煩悶。寶玉定親,確是天大的喜事了。賈母笑道:“將來寶玉兒成了親,有他媳婦管著,保管上進(jìn)了,老爺也滿意了!”賈政忙賠笑道:“能像老太太說的倒好了!不枉老太太素日疼他?!辟Z母又問鳳姐道:“依你看,這事可怎么跟寶玉說?他天生的牛心孤拐脾氣,可不能委屈了寶丫頭?!兵P姐低頭半日,明白賈母之意。因道:“寶兄弟與林妹妹自小一處長大的,他兄妹看上去更加親密些?,F(xiàn)林妹妹也大了,也該尋個(gè)婆家了。林妹妹有了婆家,寶兄弟也就不生別論,與她自然就要遠(yuǎn)些了?!辟Z母嘆道:“你說的是。但林丫頭這樣身子,嫁出去我可怎么放得下心。你們瞧,迎丫頭就是例,真真可憐我那迎丫頭!”眾人皆垂了頭,一時(shí)無言。忽鳳姐拍手笑道:“有了,江南甄家上月不是托人來給他們的寶玉提親嗎,老太太還說四妹妹出家了,可惜了一門好親事呢!不如把林妹妹說給他,豈不四角俱全?”半晌賈母方道:“也只能這么著了。當(dāng)初把外孫女兒接過來,想不到有一天還要送她出門呢,我怎么對得起她母親?!闭f著,眼圈兒紅了。賈政、王夫人忙上前勸解。鳳姐笑道:“老祖宗天天為他們操心,終于盼到寶兄弟的大喜事了,應(yīng)該高興才是,且商議他兩人定親的事情要緊!”一句話說得賈母笑了,議定明日請過薛姨媽來商量,并托媒人回復(fù)甄家。眾人各自歸房不提。
且說園子里漸漸起了風(fēng)聲,有說寶玉將要定親的,有說寶玉娶的是江南甄家小姐的。紫鵑唬得驚疑不定,連忙悄悄來找鴛鴦。鴛鴦道:“可不是么,娘娘已經(jīng)下諭了,我們忙著寶二爺和寶姑娘定親的事呢。”紫鵑聞聽此言,如晴天霹靂,忙抓著鴛鴦的手問道:“可是當(dāng)真?”鴛鴦詫異道:“你這是怎么了,又與你什么相干?襲人還沒你急呢。再說又怎會是假的!”紫鵑心一沉,只得別了鴛鴦,失魂落魄的回來。黛玉正吃藥,見她慌慌張張的跑來,便笑道:“白日里撞鬼不成,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有鬼追你呢?!弊嚣N撲通一聲跪下道:“姑娘,貴妃娘娘下諭,要將寶姑娘許給寶二爺!”黛玉一聽,變了臉色,手里的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急得握住紫鵑的手,問道:“誰告訴你的?”紫鵑道:“鴛鴦姐姐說的,千真萬確?!摈煊衤犃耍闳缁昶潜怀槿ヒ话?,昏死過去。唬得紫鵑雪雁六神無主,只守著哭天喊地,亂作一團(tuán),又不敢回賈母。
那黛玉恍恍惚惚的,不覺來到一個(gè)所在。只見此處雕欄玉砌,草色映階,階旁有奇花異卉爭奇斗艷,迎面一美人蹁躚而來。那女子走近,生的羞花閉月,沉魚落雁,裊娜不俗,原來是一仙姑。不待黛玉相問,仙姑輕啟丹唇,開口道:“吾乃離恨天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今日今時(shí)在此等候絳珠妹妹,實(shí)非偶然。請隨我同往幻境便知?!摈煊駪浧鸱讲哦毝ㄓH之事,似夢非夢。
警幻說罷,上前攜了黛玉的手。黛玉只覺她溫柔可親,不由自主隨她走去。二人來到一座大石牌坊前,抬頭看時(shí),上書“太虛幻境”四個(gè)大字,兩邊對聯(lián)云:“假作真時(shí)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黛玉喃喃念著,警幻笑而不語。忽聽得裙釵窸窸,一旁走出幾個(gè)仙子來,皆霓裳羽衣,仙袂飄舉,與凡人大不相同。眾人口中只喚著“絳珠妹子”,不由分說挽過黛玉,親熱異常。黛玉莫名不解,警幻笑道:“絳珠生魂未解其仙緣,尚不識汝等,容吾為其解惑?!?/p>
眾仙子聽了,只得放了黛玉的手,隨同她們向西走去。迎面見一通天大河氣勢非凡,波濤滾滾,流入天宇。河畔一巨石頂天而立,四圍云煙繚繞,林木郁郁蔥蔥。黛玉心想著,此地何等眼熟。警幻指那巨石道:“此地乃離恨天西方靈河岸,此石乃姻緣三生石?!痹捯粑绰?,忽見石畔生出一株嬌娜仙草,翠綠可愛,密葉間輟有鮮紅漿果,有如絳珠。又有一男子立于仙草之側(cè)。黛玉細(xì)看時(shí),只見這男子生的骨骼清奇,面若秋月,色如曉花,分明是寶玉。黛玉一驚,心想,他是如何到了這等奇異之處,便欲上前拉他。警幻忙道“妹妹不可,此幻象也?!摈煊裰坏弥棺 ?/p>
只見寶玉正持一玉壺為那仙草澆灌,仙草碧葉輕搖,絳珠微顫,似在點(diǎn)頭答謝。驟然間風(fēng)起云涌,寶玉與仙草渾然不見。一女子自石畔走出,黛玉定睛看時(shí),這女子不是別個(gè),竟是自己。正訝異間,幻象已然消失不見。警幻微微而笑道:“須了悟也?!闭f完,黛玉只覺五雷轟頂,頭暈?zāi)垦?,由不得扶住身旁一株大樹,俶爾如醍醐灌項(xiàng),前事清清楚楚,問道:“我可是那絳珠仙草?”警幻微笑點(diǎn)頭道“榮府寶玉,乃赤瑕宮神瑛侍者,愛絳珠之嬌娜可愛,日以甘露滋養(yǎng),汝得天地精華,方修成女體,脫離草木之胎。后因神瑛下界為人,汝隨之投凡以酬報(bào)其灌溉之德?!?/p>
黛玉心神明了,暗暗思索。忽又輕語道:“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無此水可還。他若下世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還得過了?!闭f罷,自覺耳熟,不知何時(shí)說過。警幻聽了,笑道:“此語乃先時(shí)汝下界之際所言,今言之只字不差,想是已悟也?!摈煊裆顬楦袊@,原來這十幾年的眼淚,俱是有來處的。因說道:“現(xiàn)在在家也???,只是淚已不多,想是所剩無幾了。敢問姐姐們,我此次返回故地,是否不能再下界,與寶玉是否再無相見之緣?”問罷不禁悲嘆。所悲者:恐怕與寶玉難以重逢了;所嘆者:與寶玉緣滅情深無法終成眷侶。警幻道:“汝陽壽未盡,仍可下界,但距返仙之日不遠(yuǎn)矣?!闭f完將黛玉往那靈河水中只一推。黛玉一驚,眼前猛然一黑,由不得“哎呀”一聲,定睛看時(shí),自己已然躺在床上,紫鵑、雪雁和幾個(gè)老媽子正圍著哭泣。
紫鵑見黛玉昏了一個(gè)時(shí)辰,復(fù)又驚醒,喜得淚流滿面。紫鵑見黛玉并不問寶玉定親之事,只微微笑著,說了句“這樣也好”。見她雖有悲切之狀,卻不如想象中那般驚天動地,卻又慌了神,生怕她悶出病來。endprint
這里還沒鬧清,只見襲人匆忙來了,也顧不得什么,向黛玉道:“姑娘可看見二爺?shù)挠窳耍恢趺吹卣也恢?。我們那位爺也糊涂,到底把那命根子擱在哪兒了?想是和姑娘們玩的時(shí)候掉到哪個(gè)角落里沒留意?!弊嚣N道:“怡紅院可找了沒有?”襲人道:“怎么不曾找,都給翻遍了。那里那么些人在找,我便到姑娘這里尋尋?!弊嚣N領(lǐng)著丫頭婆子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俱不曾看見。把個(gè)襲人急得直跺腳,忍不住哭道:“想是不在這里了。我回去瞧瞧,再打發(fā)幾個(gè)人去別處找。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好?!闭f著,一徑去了。瀟湘館眾人也皆隘了,獨(dú)黛玉深知,這玉必是去它該去之處了。
且說襲人回至怡紅院,眾人正亂作一團(tuán)。襲人問道:“找著了么?”麝月急道:“找著了也不是這么個(gè)光景?!币u人道:“你打發(fā)幾個(gè)人到姑娘們那里尋去?!闭[著,鶯兒來送上次襲人央她打的絡(luò)子,見到怡紅院里這番樣子,因問道:“可是少了什么東西不曾?”襲人道:“我們那位爺,也不知何時(shí)把玉丟了。好妹妹,你來的正好,幫著去姨太太那邊找找,指不定玩的時(shí)候落在那里了?!柄L兒吃了一驚,忙應(yīng)了回去。
襲人又讓茗煙帶領(lǐng)幾個(gè)小廝到外頭寶玉常去的地方找去。寶玉道:“找不到便罷了,什么要緊!”襲人急得直哭道:“你到底把它落在哪兒了,好二爺快想想?!睂氂襁@幾天正因賜婚的傳言悶悶不樂,天天呆在房里發(fā)傻。雖說賈母命先瞞著他,可到底聽見些風(fēng)聲。忽然,他跳將起來,拍手道:“玉沒了,這可好了?!被5靡u人愣了,嚇得上來扯住道:“你這是怎么了,別弄得玉丟了,人也跟著傻了,可怎么好!”寶玉卻笑著跑了出去。襲人不知他去哪里,只得急急跟上。
寶玉未去別處,卻是去瀟湘館。黛玉正坐著出神,細(xì)細(xì)思量夢中之事。被寶玉進(jìn)來—把拉住,倒唬了一跳。寶玉笑道:“好妹妹,我的玉丟了?!弊嚣N見他滿瞼笑著,反倒奇怪道:“玉沒了,有什么可喜的?”寶玉道:“怎么不是喜事,素聞什么金玉良緣。如今我的玉丟了,任誰有金也不與我相干了。和尚道士的話,有什么可信的?!摈煊衤犃诉@話,如萬劍穿心,心中雖有無限悲傷,表面只不肯露出來。憶起小時(shí)在家時(shí),一個(gè)癩頭和尚說的,除父母外,一個(gè)外親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身。再看看寶玉,自小兒與他耳鬢廝磨,相處到如今,卻是離別在即,心中萬分不忍。黛玉怔了半天,方嘆道:“那玉自是從來處來,往去處去?!睂氂褚差櫜坏糜腥藳]人,握著黛玉道“好妹妹,你該是明白我的心?!摈煊褚宦牸t了臉,卻也只是望著他,心中萬分感慨,縱使心心相印又如何,塵緣將盡,自己就快離他而去。那淚早已不知不覺,流將下來。寶玉不由自主伸手幫她擦拭,黛玉卻未避讓。襲人生怕他們再說出什么話來,遂拉寶玉道:“我們還是回去吧??蠢咸⑻?!”說著,拉了寶玉就走。到了怡紅院,果見老太太打發(fā)人來瞧寶玉。襲人無奈,只得跟了來人去回賈母,又吩咐各人加緊去找。
卻說鶯兒回去,對薛姨媽說:“太太,寶二爺?shù)挠癫灰娏?,要我們幫著找找,看是不是不留神落下了?!毖σ虌尰帕松?,忙讓丫頭婆子里里外外地翻,卻俱不曾找到。寶釵自從母親告訴她賜婚之事,把個(gè)“寶玉”二字再不提起,且再也不過那邊去了。所以眾人如何找玉,如何著急,卻似與她無干。薛姨媽心里想著,雖說金玉良緣,這玉若丟了,哪來的良緣,遂不悅。
寶玉丟玉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賈府自賈母起,上下人等個(gè)個(gè)坐臥不寧,人人如驚弓之鳥,獨(dú)黛玉卻毫不介意。紫鵑只恐她心里難受,卻又不見哭鬧,所以便事事留心看黛玉神色,伺機(jī)勸說。待要勸說,又不知從哪里說起,深為憂慮。這天夜里,將近三更天時(shí),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不一會兒,傾盆大雨瓢潑而下。黛玉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便命掌燈,穿衣起來,只在窗前徘徊,紫鵑默默候著。黛玉因命:“去把我那只裝絹?zhàn)拥南渥尤戆?。”紫鵑賠笑道:“深更半夜的,姑娘要它做什么?!摈煊竦溃骸爸还苣脕碓僮隼碚??!弊嚣N只得依言取來。黛玉開了箱子,取出兩塊有字的絹?zhàn)?,讓給寶玉送去。紫鵑拿著,笑道:“今兒不早了,姑娘請先歇著。寶二爺怕是已經(jīng)睡了,明日一大早送去也不遲。”黛玉道:“送去吧。”紫鵑無奈取了傘要走。開門看時(shí),那雨卻不知何時(shí)停了,且喜天上無一絲云彩,當(dāng)頭一輪明月灑下清輝,月下萬物如鍍上了銀子一般。紫鵑返身放下傘,黛玉喃喃叫著“紫鵑姐姐。”紫鵑轉(zhuǎn)過身,黛玉悲悲切切,定定望了她好一陣子,低了頭道:“去Ⅱ巴?!弊嚣N只覺的黛玉與平日大不相同,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只好先去怡紅院送絹?zhàn)印?/p>
且說寶玉晚間覺心口疼得厲害。因夜深了,又下雨,故不肯告訴襲人她們知道,生怕她們興師動眾起來。寶玉朦朦朧朧剛睡著,仿佛看見黛玉進(jìn)來,微微笑了一笑。寶玉剛想伸手拉她,她卻越走越遠(yuǎn)。寶玉著了急,在夢中喊道“妹妹別走,等我一等?!摈煊癫⒉换仡^。寶玉想必是聽到有人嚼舌根說什么賜婚,她惱了我。這樣想著,連忙跟著出了門。外面雨已是停了,夜靜月明,那些花兒、草兒被雨水打得垂了頭,寶玉感到說不出的凄涼。不知不覺已到了沁芳亭,正是當(dāng)年二人葬花之處。不知何處傳來音樂,又不見有人吹奏,仿佛是自天上來的。寶玉仔細(xì)聽著,倒像熟悉的很,叫著什么《紅樓夢》仙曲,又不知何時(shí)聽過。黛玉忽然轉(zhuǎn)身,握著他道:“你我塵緣已盡,就此別過?!闭f著,流出的淚竟出奇的多,竟似要把眼淚流盡一般。寶玉見了,邊找手絹邊道:“妹妹又說什么傻話。”說著,心里禁不住慌亂。好容易找到手絹,遞上去,黛玉卻已不見。寶玉急的喊道:“妹妹,別藏著嚇唬我。”喊了幾聲,沒有人應(yīng),樂聲也戛然而止。寶玉惟覺草木搖動,似在嗚咽。忽然月亮沒了,四周一片漆黑。驀然間電閃雷鳴,那豆大的雨點(diǎn)砸下來,打在身上,寶玉被澆的落湯雞一般。
且說紫鵑已到了怡紅院門外,天忽然變的墨黑,暴雨說來就來,將紫鵑渾身上下淋濕,紫鵑覺這雨下的好生奇怪。正待伸手敲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寶玉哭喊著沖向門外,與紫鵑撞個(gè)滿懷。寶玉口中喊道:“妹妹,林妹妹沒了,妹妹不見了!”襲人慌慌張張取了傘跟著,口里喊道:“二爺,外面雨大,有什么要緊的事,明兒再說罷?!弊嚣N見了,也趕緊跟著跑。寶玉也看不清路,磕磕絆絆地跑到沁芳亭,后邊紫鵑襲人早已上氣不接下氣。寶玉只對著沁芳亭里的水哭,拉著她們道:“林妹妹不見了。”紫鵑忙道:“這又是怎么說,姑娘好好地在屋里。方才還打發(fā)我送東西給二爺,怎么會沒了?”襲人哭笑不得,嘆道:“二爺也不知做了什么噩夢,一驚醒就跑了來。淋壞了身子,可怎么好?!睂氂窨薜眠煅孰y言道“妹妹她去了!”紫鵑雖心下狐疑,口里卻道“這三更半夜的,姑娘能上哪兒去。”寶玉緊緊拉著紫鵑,急道:“你這就去瞧瞧,看她還在不在?!弊嚣N只得依言回瀟湘館。襲人無奈,只是勸他回去。寶玉卻不聽,只對著水哭。襲人勸道:“明早再說吧,先回去睡吧?!睂氂駞s不答,一定要等紫鵑回來。endprint
寶玉忽見林子里燁燁閃光,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瞧個(gè)究竟。襲人只恐那林子深處有些陰邪之物,也忙跟上。只見閃閃爍爍的竟是一條玉帶,明晃晃閃著寒光。寶玉取下那帶子,襲人道:“想是哪個(gè)在此玩的時(shí)候落下的。我們快回去Ⅱ巴,看老太太、太太擔(dān)心?!睂氂窨茨菐ё?,認(rèn)出是黛玉曾經(jīng)佩系之物,悲傷不禁道:“妹妹果真是走了,把這帶子留下給我作個(gè)念想?!闭f完將那帶子緊緊攥住,襲人不知如何勸才好。
紫鵑匆匆來了。襲人道:“你快告訴這位爺,林姑娘好好地歇著呢,讓他趕緊回去,不然霜濃露重的,凍壞了身子可怎么好?!弊嚣N卻急得搖頭道,“姑娘果真不在了,不知去哪里了?!币u人唬得不知如何是好,又驚又疑:驚的是寶玉如何得知黛玉走了,疑的是黛玉好端端的又能去哪里。紫鵑望著寶玉手中的玉帶,失聲道:“這不是我們姑娘的么,怎么到了這里了?!币u人嚇得心里一涼,怕是撞了邪,又怕寶玉癡病又犯,忙道:“別混說?!睂氂襦畹溃骸坝駧Я种袙?,當(dāng)真是玉帶林中掛?!闭f完竟昏昏沉沉倒下去。襲人嚇得叫道:“這個(gè)祖宗又是怎么了!”二人竟不知如何是好,襲人只得守著,紫鵑慌忙去喊上夜之人。
寶玉緊緊攥了玉帶,不由自主向前走著。耳邊傳來一陣仙樂,甚是熟悉,更覺異常動聽?;仡^一看,身后一座石橋若隱若現(xiàn),寶玉心想這地方曾來過,只是不記得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忽見前面一石牌,上書“太虛幻境”四個(gè)大字。心想,牌坊后面莫不是還有一座宮門,叫著什么“孽海情天”的。徑直走去,信步走至二層門內(nèi),果然見“孽海情天”四個(gè)大字。又想起以前有什么警幻仙姑的,領(lǐng)自己游覽過。走入那薄命司,一櫥上書“金陵十二釵正冊”。便取那正冊來看,頭一頁上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地上一堆雪,雪里一股金簪。低頭看看手里玉帶,方才這帶子便是掛在枯木之上,不是它又是什么。又見上面寫道:“可嘆停機(jī)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狈磸?fù)吟誦幾遍,終于恍然大悟,不由得捶胸跺腳。忽見一美人自外而入,正是那警幻仙姑。寶玉拉他道:“神仙姐姐,我林妹妹走了,你替我接她回來可好?!毕晒貌淮穑瑠Z下他手中冊子,道:“汝二人塵緣已盡,絳珠既已歸來,汝也當(dāng)速速回去。”說完,袖子一拂,寶玉直跌下去。
寶玉大叫一聲,醒來一看,自己正躺在床上。賈母、王夫人等圍著哭泣,賈政在旁唉聲嘆氣。原來紫鵑告知上夜之人,早有眾人急急趕來,七手八腳,將寶玉抬入怡紅院中。另有一撥人飛報(bào)賈母、賈政等知道,驚起合府上下人等。眾人見寶玉昏迷,黛玉失蹤,真乃禍從天降,上上下下俱唬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作者系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外交專業(yè)大三學(xué)生。此篇為其高二年級時(shí)創(chuàng)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