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婚姻
2017-10-10 08:28戴雪焱
中外文摘 2017年19期
□ 戴雪焱
贖罪婚姻
□ 戴雪焱
人生一世，難免會碰到些意外，如何面對和解決，這需要我們有足夠的擔(dān)當(dāng)、智慧與耐心。而有的人竟拿著一生的幸福去交換一時的風(fēng)平浪靜，終歸為自己的人生埋下巨大的隱患
2017年1月7日，31歲的吉林省長春市癱瘓女子劉新穎，在家里吃過面條后上吐下瀉。她趁意識清醒之際撥打急救電話，被救護車送往醫(yī)院搶救，經(jīng)診斷為氰化汞中毒。醫(yī)院報案后，長春警方迅速介入調(diào)查，劉新穎的丈夫劉鵬與保姆林姍均被列為嫌疑對象。經(jīng)縝密偵查，最終排除了劉鵬作案的可能，將犯罪嫌疑人鎖定為林姍。
面對警方的審訊，已懷有身孕的林姍情緒失控：“我根本就不是他們家的保姆，我是劉鵬的初戀情人，他本來是屬于我的!”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隨著調(diào)查的深入，隱情浮出水面……
結(jié)婚在即：駕車撞人致殘面臨巨額賠償
2015年3月17日下午，吉林省白城市鎮(zhèn)賚縣某公司的文員林姍像往常一樣給未婚夫劉鵬打了個電話，想和他聊會兒天。誰知劉鵬不接電話。林姍一連打了3個，他終于接了，沮喪地對林姍說：“我出了點事，開車把人給撞了，對方還在醫(yī)院搶救?！薄鞍?？!”林姍的大腦一片空白……
出生于1987年的林姍在吉林師范大學(xué)讀書時，認(rèn)識了比她高一年級的師兄劉鵬。兩人有許多共同語言，加上性格合拍，不久便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2007年，先畢業(yè)的劉鵬留在長春市一家培訓(xùn)機構(gòu)當(dāng)數(shù)學(xué)老師。次年畢業(yè)的林姍因沒在長春找到合適的工作，回到了鎮(zhèn)賚縣，在親戚開的公司做文員。劉鵬向林姍承諾：“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積累最豐富的資源，將來自立門戶，在長春開個小培訓(xùn)班。到時候，你就到長春來和我一起創(chuàng)業(yè)?！绷謯櫺腋５攸c了點頭。
此后數(shù)年，這對情侶雖然過著牛郎織女般的生活，但他們心中充滿希望?？删驮诹謯櫰谂沃缛张匣榧喌臅r候，劉鵬卻出事了!劉鵬在電話里告訴她，17日那天下班途中，他正在開車，微信提示音響了幾次，其中有一條是林姍發(fā)來的消息，他低頭迅速回復(fù)了一條。沒想到，就在這一瞬間，路口的信號燈由綠燈變成了紅燈，踩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車將一個過馬路的女青年撞飛了。
劉鵬嚇壞了，急忙將女青年送到醫(yī)院。他在急診室外等候時，看到女青年包里的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劉新穎，29歲，長春市人。兩小時后，醫(yī)生出來告訴劉鵬，劉新穎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傷勢很重，將終生癱瘓。事后，交警通過現(xiàn)場視頻監(jiān)控及劉鵬提供的照片等資料，認(rèn)定劉鵬對此次事故負全責(zé)。
當(dāng)晚，劉新穎的母親李雙桂趕到了醫(yī)院。她情緒失控，上來就給了劉鵬兩巴掌：“你把我女兒害成這樣，我和你沒完!”劉鵬捂著被打得紅腫的臉，不停地向李雙桂道歉。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林姍心亂如麻。比林姍更亂的是劉鵬。他當(dāng)初買了30萬元的第三者責(zé)任險，保險公司同意全部賠付。但醫(yī)院卻明確告訴劉鵬，這筆錢對于一個下肢癱瘓的人來說，是杯水車薪。癱瘓的人失去了勞動能力，肇事者有義務(wù)負擔(dān)她以后的生活費，那將是一筆沒有上限的費用。
驚恐不已的劉鵬找到李雙桂，和她商量賠償?shù)氖虑?，表示愿意在保險公司賠付款之外，盡量多賠一些錢給她們母女倆。李雙桂黑著臉說：“行，你賠給我和新穎300萬元，一年之內(nèi)付清，此事就算了結(jié)?！薄?00萬元？!”劉鵬倒吸一口涼氣，“阿姨，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工薪族，哪來那么多的錢？”“我們新穎是大學(xué)畢業(yè)生，是個很有前途的孩子，可你卻把她的一生給毀了!你說說，多少錢能買來我女兒的健康與幸福？你不賠錢也行，到時自然會有人打斷你的腿!別怪我沒警告你。”劉鵬只得硬著頭皮將條件答應(yīng)下來。林姍獲悉后，將自己工作幾年積攢下來的8萬元悉數(shù)打到了劉鵬的卡上，加上劉鵬自己的10萬元，一共不到20萬元，哪夠填補300萬元這個大窟窿？
昧心交易：這樁贖罪婚姻深埋隱患
雖然錢一時無法湊齊，劉鵬仍堅持每天下班后去醫(yī)院看望劉新穎。但李雙桂對他恨之入骨，每次都把他買的水果扔到病房外。有一天，他再次拎著補品來到了病房，正好碰見李雙桂幫女兒換床單。但女兒太沉，李雙桂抱了幾次都沒能抱動。見狀，劉鵬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將劉新穎抱了起來，讓李雙桂順利地換了床單。李雙桂雖然沒有道謝，但對劉鵬的態(tài)度明顯有所緩和。
此后，劉鵬又相繼為劉新穎母女解了一些燃眉之急，比如倒尿盆、取藥、推著劉新穎做各種檢查等。有一次，劉新穎的病房里來了一個新病友，見劉鵬如此賣力，忍不住對李雙桂說：“您女婿真不錯!”李雙桂愣了一下，卻并沒糾正對方。而劉新穎則紅著臉低下了頭。
劉鵬走后，李雙桂的心久久難以平靜。李雙桂和丈夫5年前就已離異，前夫很快重組了家庭，而她則和女兒相依為命。劉新穎學(xué)歷高工作穩(wěn)定，唯一的不足是長相太普通，29歲了還沒有男友。劉鵬將劉新穎撞殘后，李雙桂更是覺得女兒此生找男友無望了。她之所以開出300萬元的巨額索賠，就是覺得如果不多要點兒賠償款，女兒下半輩子沒著落。
隨著和劉鵬接觸的增多，尤其是得知他單身之后，李雙桂的心中漸漸起了變化。小伙子聰明能干，而且，從他這段時間任勞任怨地照顧劉新穎這一點來看，心眼兒也不壞。更重要的是，李雙桂以一個母親特有的細膩感覺到：劉新穎對這個小伙子有好感。
李雙桂突然覺得：如果劉鵬能和女兒結(jié)婚，豈不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他不用為賠償焦慮了，而女兒也終生有靠了。
在辦理出院手續(xù)時，李雙桂對劉鵬說：“經(jīng)過這兩個多月的觀察，我覺得你這人還不錯。我們其實也不想逼你賠償，可新穎變成現(xiàn)在這樣，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你娶新穎為妻，不僅那筆賠償款一筆勾銷，我和她爸還湊錢幫你們在長春買一套房子，你看行不行？”
劉鵬一時語塞。半晌，他才答復(fù)道：“阿姨，這事有點兒突然。讓我想想好嗎？”李雙桂說：“我這是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李雙桂的軟硬兼施讓劉鵬無比糾結(jié)。他這段時間之所以風(fēng)雨無阻地照顧劉新穎，僅僅是出于內(nèi)疚與拿不出賠償款的恐懼而已，他對劉新穎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墒遣淮饝?yīng)的話，對方又會怎么對付他？斷腿？剁手？他越想越怕!
煩躁中，劉鵬給林姍打了個電話。他并沒有提及李雙桂讓他娶劉新穎的事，而是問林姍，能否想辦法幫他多借一點兒錢。林姍說她已經(jīng)找?guī)讉€親戚借過了，實在沒有了。末了，她說：“我這個月的工資3000元剛剛發(fā)下來，要不我先匯給你2500元吧。”劉鵬嘆了口氣：“算了，那點錢也解決不了問題?！狈畔码娫捄螅瑒Ⅸi的內(nèi)心有了主意。他決定：先答應(yīng)娶劉新穎，用結(jié)婚逃過賠償一劫，待時機成熟之后，再和劉新穎離婚，和林姍結(jié)婚。
劉鵬特意從長春回了一趟鎮(zhèn)賚縣，他找到林姍，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林姍哭著說：“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愿意跟著你一起吃苦，去慢慢還那筆錢。”“你愿意，可我不愿意!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否則我的下半生就沒有希望了。”在劉鵬的勸說下，林姍含淚答應(yīng)。
劉鵬找到李雙桂，表示愿意娶劉新穎為妻。李雙桂很高興，因為這幾天，李雙桂也和女兒做了深入溝通，確認(rèn)了女兒對劉鵬有好感的事實后，更加認(rèn)定自己的安排是對的。
2015年11月，劉鵬和劉新穎登記結(jié)婚。李雙桂給小兩口在長春買了一套120平方米的三居室?；楹?，李雙桂和他們住在一起，每天幫助照顧劉新穎和做家務(wù)。
和劉新穎結(jié)婚之后，劉鵬無債一身輕，覺得自己機智地解決了這個危機?？蓻]多久，另外的煩惱以更洶涌的態(tài)勢撲面而來……
孰是孰非?投毒案背后缺乏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诵?/h2>
2016年1月的一天晚上，正在做家務(wù)的李雙桂突然昏倒。劉鵬火速將岳母送到醫(yī)院，李雙桂被確診為心肌梗塞，經(jīng)搶救無效去世了。
李雙桂去世前，大大小小的家務(wù)都是她在做；去世后，這些事全都得由劉鵬一人扛起來。他每天忙得團團轉(zhuǎn)，半個月就瘦了10斤。而且，劉新穎的截癱導(dǎo)致她失去了性能力。劉鵬畢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時間久了，他倍受煎熬。
就這樣過了不到半年，劉鵬實在堅持不住了。他想到，和劉新穎結(jié)婚原本就是權(quán)宜之計。如今，李雙桂已經(jīng)去世，自己也履行了半年的“義務(wù)”，是不是可以得體地退出了？
一天晚上，劉鵬以試探的口吻對劉新穎說：“新穎，要不咱倆離婚吧？你放心，離婚后，我也會帶著你一起生活，絕不會不管你的?！眲⑿路f當(dāng)即臉色慘白，哭道：“我媽剛死不久，你就要和我離婚。當(dāng)初你是怎么答應(yīng)我媽的？”見妻子情緒激動，劉鵬只好暫時打消了這一念頭。但每天在上班和照顧癱瘓妻子之間疲于奔命，也不是長久之計。劉鵬和劉新穎商量，找一個保姆來照顧她。見丈夫不再提離婚的事，劉新穎答應(yīng)了。
劉鵬在附近的家政公司找了一圈，也沒找著合適的保姆。就在他沮喪時，林姍打來了電話，語氣哀怨：“你是不是和新歡沉浸在愛河里，忘了當(dāng)初的承諾了？”
劉鵬一邊忙不迭地向女友解釋，一邊訴說著自己的苦衷。末了，他靈光一閃：“我現(xiàn)在正在找保姆，要不，你來給我?guī)兔Π?，每個月工資3000元，不比你現(xiàn)在的收入差。最關(guān)鍵的是，我們以后就可以天天見面了。等時機成熟，我一定會和劉新穎離婚的?！绷謯櫽X得這事有些荒唐，可是，她無法割舍對劉鵬的感情，最終同意了。
2016年4月，林姍來到劉新穎家。劉鵬對劉新穎說：“林姍是我的老家親戚，勤快能干。有她照顧你，我就可以安心上班了?！眲⑿路f覺得丈夫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的，很感激他，但她對林姍這個“保姆”態(tài)度就沒那么好了。有一天，林姍剛把地拖完，就聽到劉新穎一聲尖叫：“地上全是黑印子，你是怎么拖的？重拖!”林姍強壓怒火，拿起拖把又拖了一遍。
晚上，劉鵬回家后，林姍多想將白天受的委屈向他訴說啊，可是，劉新穎卻坐著輪椅迎了上去，像個孩子似的張開雙手，要劉鵬抱抱。而劉鵬也滿臉堆笑，彎下腰來，給了她一個甜蜜的擁抱。劉新穎的臉上樂開了花，而林姍的心卻在滴血。
晚上，林姍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隔壁房間，原本屬于自己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別的女人身邊，林姍一陣陣心痛。深夜時分，漸入夢鄉(xiāng)的林姍感覺身邊有異動。待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劉鵬不知何時躺在了自己身邊。他輕聲說：“我心里愛的人只有你一個。但她不愿意離婚，我們只能等著。”“那你還要我等多久？”“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太久?！?/p>
此后，劉鵬經(jīng)常趁劉新穎睡著之后，偷偷來到林姍的房間，和她溫存。一天晚上，劉鵬和林姍親熱后，林姍聽到門外有輪椅的聲響，她害怕極了。
次日，劉新穎跟林姍說：“妹子，你跟我家劉鵬好，我不反對。不過，有句丑話我得說在前頭，我不會和他離婚的。你也知道，我一無所有了，所以只能賴著劉鵬。如果你想嫁給他，就等我死后吧!”劉新穎的話一遍遍在林姍的耳邊回響，她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2016年12月初，林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當(dāng)她懷著復(fù)雜的心情把這一消息告訴劉鵬時，劉鵬的反應(yīng)讓她心寒透頂，他呆愣半晌，吐出幾個字：“先把孩子打掉吧。新穎不肯離婚，孩子生下來，連個名分都沒有，讓我如何面對世人啊!”林姍狠狠地甩了劉鵬一記耳光，哭著跑進了自己的臥室。
林姍恨劉新穎，更恨劉鵬，沒想到自己愛了多年的男人，是一個拿愛情當(dāng)交易的可憐蟲，是一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呐撤?那一刻，仇怨占據(jù)了林姍的全部心里。她想殺了劉新穎，也不想放過劉鵬。就算和他們同歸于盡，她也一定要出掉心頭這口惡氣!
2017年1月6日，林姍以念初三的侄兒要做實驗為由，在長春市一家化學(xué)試劑店購買了5克氰化汞。1月7日一大早，林姍趁劉鵬和劉新穎尚未醒來，偷偷地將無色無味的氰化汞融入廚房的白醋當(dāng)中。因為每天早上，劉新穎都會吃一碗面條，而她每次都會要求在面條里加點兒醋。待劉鵬與劉新穎醒來后，林姍以買菜為由，離開了家。
見林姍出去買菜，劉鵬便開始煮面。面還沒有完全煮熟，公司的電話就來了，說上午有要緊事，讓他提前半小時過去。劉鵬撈起面后，端到劉新穎面前，自己顧不上吃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劉新穎吃了兩口面條后，覺得有些咸，便加了些熱水，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幾分鐘后，她便感覺反胃、呼吸困難，在尚未昏迷之際，她趕緊撥打120急救電話。經(jīng)搶救，脫離了生命危險。
長春市公安局接到報案后，經(jīng)過調(diào)查，將林姍列為犯罪嫌疑人，并于1月8日將其拘捕。面對民警的審訊，林姍情緒失控，大聲哭喊：“我不是什么保姆，我是劉鵬的初戀情人。劉新穎和劉鵬都不是好東西!”因情緒過于激動，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的林姍意外流產(chǎn)，被警方取保候?qū)彙?/p>
目前，此案仍在進一步審理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摘自《婚姻與家庭》2017年第7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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