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陽市烏當區(qū)水田鎮(zhèn),白巖河蜿蜒流淌于竹林村蔡家寨,河岸名曰“洗馬灘”,乃清“咸同名將”唐炯親自命名。“洗馬灘”北側(cè)300米處,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物,當?shù)厝朔Q“唐家大院”。大院占地近三千平方米,原由正房、東、西廂房、祠堂、門樓組成兩進四合院,現(xiàn)僅存正房、門樓及東廂房。正房坐北向南,為穿斗式木結(jié)構(gòu)懸山頂,青瓦覆蓋,二層樓,上、下有廊,五開間,正廳四扇大門上分別有:“高陞、當朝、一品、祿位、”木雕字樣鐫刻于花窗中。“唐家大院”于“一品當朝”相比起來確實相當?shù)摹暗驼{(diào)”,門窗木構(gòu)件簡單,柱礎(chǔ)石也不大,其他的構(gòu)建也沒有太多的藝術(shù)修飾。這是因為,此屋為唐家“結(jié)廬守孝”之地。
近代以來,貴陽一直流傳著這樣一段民謠:“唐家的頂子,高家的谷子,華家的銀子。”說的是清朝中葉至清末時期,貴陽唐家、高家、華家三大家族的顯赫身家。意思是說,唐家的頂子多(頂子,意為官位,即頂戴花翎),形容唐家做官的人多,其代表人物有唐源準、唐樹義、唐炯(晚號“成山老人”);高家的谷子多,形容高家田多地廣,其代表人物是高廷瑤;華家的銀子多,形容鹽商華家錢多,代表人物是華連輝、華之鴻。然而,在清代貴陽這顯赫的三大家族中,我省史學界專家對高家、華家的家史、家業(yè)等方面的研究均基本明了。唯有在對唐家的歷史研究,其成果不成系統(tǒng),只知道一些碎片。從“唐家大院”出來,往左經(jīng)過一道高大的古老廟子牌坊,往后山行走約1.5公里處,是一座被當?shù)厝巳∶麨椤蔼{子墳山”的半山腰。眼前豁然開朗,五座高大的土墳一字排在眼前。其中,中間一座最大,然后墳?zāi)沟拇笮∫来螐膬蛇呏饾u變小。在這5座墳前,散亂地擺放著許多條石、碑頂、墓碑龜背石底座、清代青磚、被毀壞的獅子(實為麒麟,獅子墳山由此而得名)等遺跡。
想要了解這些遺跡背后的故事,還得從唐炯開始說起……唐炯,生于清道光九年(1829年)三月。字鄂生,晚號“成山老人”。唐炯二十歲中舉,一生經(jīng)歷坎坷,詩詞歌賦出類拔萃,人稱奇才。其早年在貴筑水田壩(今日烏當區(qū)水田鎮(zhèn))辦團,咸豐間歷四川南溪知縣、署綿州事,史料載其“同治初統(tǒng)安定營,于長寧敗太平軍石達開部,光緒年間官至云南巡撫,中法戰(zhàn)爭中因事革職。后賞還巡撫銜,督辦云南礦務(wù)多年?!?/p>
咸豐四年(1854年)正月,唐炯的父親唐樹義在湖北金口投江殉節(jié)后,唐炯先后兩次遠赴楚地尋找父親遺骸。茫茫九派,江水滔滔,欲在長江中尋找唐樹義遺骸,何異于大海撈針?!湘軍創(chuàng)始人曾國藩、胡林翼、駱秉章,張亮基等均為唐樹義舊友,然而,湘軍正值初創(chuàng),也是其最困難和最為尷尬的時期,雖竭盡全力,幫助尋找唐樹義遺骸,但還是無功而返。懊惱至極卻也萬般無奈的唐炯只得回到貴陽,在烏當成山修建“衣冠冢”祭祀父親的在天之靈。其自述曰“......遵遺命,衣冠招魂”。
其實在唐樹義在世期間,烏當成山已成唐氏墓園。確切的說,唐氏“成山祖墓”始于“陽山公”唐源準。唐炯之祖父唐源準(1767-1820),字以平,號直圊,唐樹義之父,家稱“陽山公”。唐源準從小聰慧,擅長詩文。嘉慶三年(1798年)中舉,嘉慶十三年(1808年)大挑一等,以知縣分發(fā)廣東,補授陽山縣知縣,歷任英德、清遠等縣知縣,欽州知州和廉州海防清軍府。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特授廣西陽山縣知縣,敕授文林郎。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陽山公唐源準病逝于陽山知縣任上,享年五十四歲。唐樹義運回遺骸,將父親安葬于烏當成山,并在當?shù)夭碳艺Y(jié)廬守孝。
自此開始,成山逐漸形成唐氏墓園。時隔三十三年后,唐源準的兒子、“威珞公”唐樹義遺骸歸葬成山。唐樹義早年守孝的墓廬此時也經(jīng)過了較大規(guī)模的擴建,占地面積有所增加,還添置了亭臺樓閣和衣食住行所需的各種設(shè)施,規(guī)模非往昔相比了,有文人士子稱其為“唐氏別業(yè)”。后來,水田壩當?shù)厝朔Q其為“唐家大院”,或者“唐家花園”。父親的遺骸一直沒有歸宿,對于唐炯來說永遠是心里針刺的痛,唐炯寢食難安,耿耿于懷。咸豐四年(1854年)十一月,在唐樹義投江后十個月,唐炯第二次趕往湖北,在湘軍曾國藩、胡胡林翼、駱秉章等人的悉心努力下,亦或是天地感應(yīng)唐炯的孝心,“巡撫青麟以尋獲先君骸骨入告”。在當?shù)毓驼堮R車,唐炯將父親遺骸千里迢迢運回了貴陽。其自述曰:“......十一月馳至金口,啟棺征驗不爽,乃奉以歸,葬于(烏當)成山衣冠柩......”
咸豐五年(1855年)四月二十八日,在湖北按察使唐樹義殉難一年零三個月后,其子唐炯主持葬禮,在位于今烏當區(qū)成山的唐氏家族墓地隆重安葬父親遺骸?!蹲窳x府志》主編鄭珍,受唐炯之托撰寫了碑文。鄭珍(1806-1864),字子尹,貴州遵義人,清代著名詩人、學者。與獨山莫友芝并稱“西南巨儒”。鄭珍也是唐樹義的表兄。因感于唐樹義的血性、剛烈和至忠至孝,曾寫過一首組詩,組詩由“序”和四首七律組成。在這首組詩里,鄭珍不僅對唐氏“成山別業(yè)”及眾多烏當風物稱贊有加,也描述了“咸同苗亂”期間,唐炯辦團及帶兵打仗的情形。光緒八年(1882年),經(jīng)張之洞、張佩綸舉薦,詔命唐炯履職云南布政使,光緒九年(1883)年任云南巡撫,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晉太子少保。
在八十余年的人生歲月里,“少保公”唐炯對“貴筑東北隅”情有獨鐘。一則這里有唐家墳山,再者,其一生的榮耀與輝煌,始于早年辦團。唐炯晚年自號成山老人,可見他對成山的鐘情。在他的眼里,水田壩蔡家寨既是人生的風水寶地,更是“成山唐氏”至高無上的家族圣地。唐炯晚年仕途不暢,坎坷反復(fù)。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以生病為由退隱官場,宣統(tǒng)元年(1909年)病逝于貴陽,其子孫依照遺囑,將“少保公”唐炯安葬于成山唐氏墓園。
由于清道光、咸豐年間,隨著太平天國起事,貴州少數(shù)民族起義風起云涌。出于保護祖宗墓地的需要,唐氏家族成員對“別業(yè)”所在地無不三緘其口,對外僅以“成山”二字掩飾。知底細者,僅限唐氏的至親密友如鄭珍、莫友芝、張之洞等。這些人辭世后,除了唐炯的兒孫輩,外界幾乎無人知道“成山”的具體地點。在厚重的歷史煙塵掩蓋下,“成山唐氏”漸漸遠去。即使是上了年紀的“老貴陽”,也僅僅知道堰塘坎的“唐家花園”或唐炯創(chuàng)辦的“同濟堂”。卻不知“成山唐氏”發(fā)跡于何處,更不知唐氏在“貴筑東北隅”建有“成山別業(yè)”!
2008年,全國第三次不可移動文物普查,我作為普查組成員,親歷了唐家大院的保護、數(shù)據(jù)采集、登錄工作。2014年3月,在水田壩蔡家寨,再次發(fā)現(xiàn)唐氏墓園及其墓園石刻等遺跡,特別是唐炯墓志銘殘片和鄭珍手書唐樹義陰碑殘片的發(fā)現(xiàn)、確認,“成山唐氏”逐漸浮出了歷史的水面,為我們研究成山唐氏以及成山文化鋪就了光明大道。雖然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但足以讓人興奮和鼓舞。
作者簡介
胡曉蓉(1969-),女,貴州貴陽人,工作單位:貴陽市烏當區(qū)文體廣電旅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