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婚姻二手婚紗：“織女”們?yōu)楹我鍪鬯募抟?/h1>
2017-10-30 16:43蔣平裘雪瓊張慧
博客天下 2017年17期
蔣平+裘雪瓊+張慧
愛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的，所以要放過自己，干嗎一定要追求一個結(jié)果
婚紗之于愛情，如同畢業(yè)證之于學業(yè)—它象征著一個好的結(jié)果。當有人將這件特殊的衣服折價出售，背后總有與愛情有關(guān)的故事呼之欲出。
在二手網(wǎng)站“閑魚”上，婚紗轉(zhuǎn)讓已漸成氣候，魚塘“省錢新娘”聚集了215.9萬用戶，日均來訪量超過7000次。常見的婚紗轉(zhuǎn)讓價格在500～1000元間。
25歲的四川姑娘程又青把只在婚禮當天穿過一次的另類婚紗掛在閑魚上。“這個平時沒法穿，放著也可惜，能出手就出手啦，希望這個特別的款式能夠遇到一個特別愛它的人?！彼嬖V《博客天下》。
這個姑娘從頭到腳都是古靈精怪的主意。她和老公選在4月1日愚人節(jié)登記，結(jié)婚時穿一套白襯衫西褲披著頭紗像女俠一樣走進禮堂，旁邊幾個伴郎跳著參差不齊的熱舞，臺下一片歡呼。家長們蒙蒙的：從家到酒店的路上她還穿著由婚慶公司提供的婚紗，她什么時候換的？
結(jié)婚儀式僅12分鐘，主持人是她自己。臺下的親戚朋友看著熱鬧場面還沒回過神，儀式已經(jīng)在一片嘻嘻哈哈中結(jié)束。她提儀婚禮宴席吃火鍋，被家長否決。
她和老公從初中開始戀愛，生日僅差一天，根據(jù)兩個媽媽回憶，他們還在同一個病房出生，性格也有些像。
程又青很早就留意到歐美很流行這種褲裝加頭紗，“喜歡得不得了，其實很多人喜歡這個款，但礙于傳統(tǒng)，怕這樣不能接受”。程又青不在乎別人怎么想，她找到專門定做時裝的店鋪，把網(wǎng)上下載的最炫酷的照片給老板看，做出一模一樣的衣服。
這套婚紗穿上的確英氣十足。上衣是仿真絲材質(zhì)，用桑蠶絲繡邊，褲子墜感好，老公也很欣賞。
“他最讓我感動的是，錢都歸我管，隨便我花啊。”程又青說，他們的愛情已經(jīng)不需要物件來證明。
婚約已去，婚紗還在
與程又青的灑脫不同，浙江姑娘胡燁衣柜里的那條抹胸小拖尾、綢緞面料的白色婚紗，會讓她想起上段感情，無關(guān)甜蜜與痛苦，更像是“人生中做了一個錯誤決定，得來的教訓”。
教訓是：不接受相親，不強求婚姻。
胡燁和前男友通過相親認識，直奔結(jié)婚主題。胡燁對相親有點抵觸，但也過了“夢想著白馬王子”的年紀，“這個時候就要完成這件事情，那我就滿足大人的愿望?！?/p>
見了面，胡燁并不反感對方—既沒有很喜歡，也沒有不喜歡，那就接觸試試。
當時，姐姐即將結(jié)婚，她也和對方相處半年后，感情穩(wěn)定，“家里人覺得，塵埃落定了，遲早要買婚紗，那就干脆都去一趟”。
結(jié)婚之事尚未板上釘釘，25歲的胡燁還是在蘇州虎丘婚紗一條街買下了婚紗，胡媽媽認為“質(zhì)感好，不那么俗氣”。
胡燁沒有提前告訴男朋友買婚紗的消息。只是站在婚紗店中央仿照婚禮現(xiàn)場搭建的T臺上，姐姐幫她拍了照片。她把照片傳給男方?！八f，‘哇，好美啊。沒有說‘好想娶你?！?/p>
一月后，婚紗寄到杭州。胡燁專門空出一個衣柜，掛起套在防塵袋里的婚紗。兩人的關(guān)系卻突然變得緊張—面對胡燁的主動聯(lián)系，對方總以“我在忙”“我太累”搪塞。
喜歡干脆的胡燁，直接跑到對方的水產(chǎn)店面要個說法?！八虥]說一句話?！焙鸁钫f，倒是對方的媽媽道出了婚事擱淺的理由：“你的生辰八字不夠明確”—胡燁家不記得她的出生時辰。
她回家委屈地哭了一頓，把手機里的合照全部刪除—感情結(jié)束了。
那條為婚禮準備的婚紗呢？分手時，胡燁沒想起過它。分手后，胡燁也沒想過賣掉它，只是隨著衣服越來越多，它失去獨門獨院的特殊待遇。
“我對這件婚紗沒有注入太多感情，所以就算戀情結(jié)束，我也不想毀了它。它就像一件藝術(shù)品，我只是想把它放在那兒?！焙鸁罱忉尅Ｒ驗檫@次采訪，胡燁第一次取出婚紗穿上身。朋友想給她拍照，她特意涂了口紅，以便氣色“襯得上”。
一年前，胡燁認識了現(xiàn)男友?！笆聵I(yè)、學習都是努力可以向好的，但是愛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好的，所以要放過自己，干嗎一定要追求一個結(jié)果？”
離婚了，婚紗怎么辦？
在eBay上，英國切斯特菲爾德的薩曼莎·薩格拉把自己珍藏的婚紗拍賣到了1.3萬英鎊。
她最初只打算賣500英鎊，但無人問津。當她在物品說明中注明“賣掉婚紗因為需要錢來應(yīng)付離婚官司”，并用戲謔的筆調(diào)講了傷心往事后，關(guān)注度逐日攀升。
2014年，薩曼莎買這件婚紗時只花了2000英鎊，還是她父母出的錢。她寫道：“婚紗狀況很好，但是建議買家穿之前拿去干洗，以便擺脫背叛的痕跡”。在拍賣廣告中，她對只放出了兩張穿著婚紗的照片道歉，因為“當我發(fā)現(xiàn)我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要和我離婚時，我基本上把所有帶有他那張讓人作嘔的臉的照片都銷毀了?！?/p>
28歲的薩曼莎屬于運營一個關(guān)于時尚和生活方式的博客，是操縱文字的高手，她把這份本領(lǐng)充分用在了推銷自己的婚紗上，她用笑中帶淚的筆調(diào)寫道：“如果你想要一件蘊含不幸回憶和破碎的希望與夢想的婚紗，那么這件太適合了。希望它帶給你的歡樂比我多，如果你和我一樣不幸，你總可以再把它賣掉嘛?！?/p>
自從把婚紗掛到eBay，薩曼莎每天收到數(shù)不清的私信，多數(shù)是陌生人對她的安慰和祝福，甚至還有兩封求婚信。如今她已不對前夫惡語相向，“我希望他一切順利。他犯了一個糟糕又傷人的錯誤，不過將用余生承擔后果的人是他又不是我?！?/p>
同樣想給生活一個嶄新開始的，還有一個人帶著七歲的女兒在上海生活的Demi。一個多月來，她已經(jīng)堅持每天扔五件物品，那件擱置已久的婚紗則尷尬地占據(jù)衣柜一個格子，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那是件至今看來仍然美得動人的婚紗。
一字肩，收腰，下擺略微蓬開?；榧喌闹黧w面料是綢緞，微微蓬開的下擺由綢緞和蕾絲薄紗拼接，走路的時候，里面的蕾絲薄紗會舒展開來，粘燙上去的小水鉆就會閃著光跳脫出來。站著不動的時候，裙擺安靜垂在裙撐上，刺繡花邊兒熨帖無比。屏著氣套上它，拉高白色蕾絲手套，一個女孩兒關(guān)于婚禮的一切夢想就都實現(xiàn)了。endprint
他是Demi高一屆的師兄，Demi大三開始和他在一起，2003年畢業(yè)后順理成章來到他工作的城市生活。他在建筑事務(wù)所工作，熬夜加班是常態(tài)。她剛到上海沒多久，就收到他樂滋滋遞來的一個小盒子，打開是新款的摩托羅拉V3手機。這個現(xiàn)在幾乎沒人知道的手機，當年花了他兩個月的收入。
四年后，他們終于拿到了寫有自己名字的房產(chǎn)證，Demi的全部熱情轉(zhuǎn)移到籌備一場理想的婚禮上。那個年代很流行去蘇州買婚紗，九成以上的新娘婚前購置清單中，必有一項就是“去蘇州”?！芭c租一套婚紗相比，這是我自己買來的婚紗，光是想到這句話，就會讓人萌生一種奶奶留給孫媳婦的傳家寶一樣的神圣感?！盌emi說。
他們在買房那年的“六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后來Demi懷疑自己日子挑得不好，以至于這場婚姻像兒童節(jié)般幼稚。
Demi說不清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化的，也許是結(jié)婚之后一兩年，也許是女兒到來之后，那個花兩個月工資送她一部新手機的他，開始數(shù)落她浪費。Demi給家里訂了鮮花，他說浪費；Demi做了一套新的沙發(fā)罩，他說浪費；Demi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做成了十二寸的水晶框擺在電視柜上，他還是說浪費。起初Demi還跟他還幾句嘴，可每次他總說，“我說不過你，我不跟你說”。一周一吵變成五天一吵，三天一吵。
Demi最終明白兩個人的問題不是有沒有多花一點錢，而是價值觀的差異，她希望生活是朝氣蓬勃的，他希望生活越簡單越好；她希望不斷挑戰(zhàn)新的事物，他希望一切安穩(wěn)；她希望人生多一些變化，他希望不要瞎折騰。
兩個人經(jīng)歷了近一年的分居，去年選擇了和平分手。有一次同學聚會，同學問Demi，“他出軌了？”“沒有?！薄澳悄愠鲕壛?？”“也沒有。”“他賺的錢不給你花？”“也不是?！蓖瑢W問，“那為什么要離婚？”Demi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子留給了Demi，因為女兒要讀書了。Demi打算等女兒讀初中了就賣掉這里，換個地方住。在這之前，她打算清理掉沒用的東西，給房子通風換氣。這些年家里物品越來越多，那件婚紗起初是掛著，后來挪進最里面，再后來被疊好之后壓到了儲物箱的底層。那天她翻出了婚紗，“可能它運氣不好，跟錯了主人”。Demi曾經(jīng)想結(jié)婚10年時穿著它拍一張全家福，然后等到女兒18歲的時候，讓女兒穿著它拍一套成人禮的照片。10年差一點就到了。
Demi讓表妹幫忙把婚紗處理掉，有個婚紗店老板問過，但出價太低，Demi沒舍得。但Demi知道自己早晚會接受一個“有點低”的價格，畢竟生活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用婚紗說“我愛你”
山西人周蕊也在為自己的婚紗等待一個合適的價格。懷孕五六個月時，她注冊了閑魚賬號，開始轉(zhuǎn)賣家中閑置物品，包括婚禮用品。如今兒子快10個月了，她的婚鞋、秀禾服都順利出手，標價2400元的婚紗雖創(chuàng)下留言最高紀錄，卻始終未等到接手的有緣人。
這條手工定制的婚紗原價5500元，采用抹胸收腰設(shè)計，上半身和裙擺處均鑲嵌水鉆，沒有裙撐，進口白紗層層疊疊，造就自然蓬松的視覺效果。
2015年11月，用幾百張火車票熬過磨人的異地戀，周蕊和丈夫在山西大同舉行結(jié)婚典禮。穿上婚紗的周蕊，站在10米長T臺的一端，等待對面西裝革履、帥氣逼人的丈夫緩緩走向自己。
此前的2013年年底，周蕊在體檢時查出腎病。次年5月，她在北京301醫(yī)院進行腎穿手術(shù)。手術(shù)很順利，周蕊意識剛剛恢復，就感到男友的眼淚“啪嗒啪嗒”滴在她的臉上。
第二次出院后，男友向周蕊求婚?！罢f白了，他怕我死嘛。我那時候生病，也不清楚活多久。而且醫(yī)生對我說，盡量不要孩子，因為懷孕會對腎臟有壓迫。我老公說，不要就不要啊。他越這樣，我心里越不好受?！?/p>
2014年8月，周蕊病情穩(wěn)定下來，和丈夫就近在秦皇島拍了婚紗照。2015年4月，他倆從太原回到丈夫的家鄉(xiāng)，邊給周蕊求醫(yī)治病，邊裝修房子、籌備婚禮。
周蕊眼中，丈夫是個和浪漫不沾邊的人。周蕊偶爾撒嬌，“老公，你愛我嗎？”他的反應(yīng)是逃避話題，“你說啥呢？”
這個木訥的男人對婚紗卻分外上心。按照周蕊的想法，婚紗只穿幾小時，雙方都是普通人家，“買不值當，租一套就好了”。但丈夫堅持，結(jié)婚一輩子只有一次，“我不能讓你穿別人穿過的”。
他們?nèi)チ舜笸ㄒ灰患一榧喍ㄖ崎T店。婚禮結(jié)束后，周蕊把這條婚紗收在衣柜里。很快，周蕊懷孕、產(chǎn)子，嬰兒物品迅速搶占家中空間，衣柜變得不夠用了。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妥協(xié)—她甚至取下臥室墻上的婚紗照，怕照片掉下來傷到在床上爬的兒子。
轉(zhuǎn)賣婚紗，丈夫一開始是不樂意的，周蕊做了一個月思想工作。看著標價一路從4500元降到2400元，丈夫發(fā)話了，“（價格）不能再低了”。
周蕊同意不降價?；榧喴廊皇撬睦锏膶氊悾笆峭昝赖?，唯一的”。
（應(yīng)采訪對象要求，周蕊、胡燁為化名）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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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歲的薩曼莎屬于運營一個關(guān)于時尚和生活方式的博客，是操縱文字的高手，她把這份本領(lǐng)充分用在了推銷自己的婚紗上，她用笑中帶淚的筆調(diào)寫道：“如果你想要一件蘊含不幸回憶和破碎的希望與夢想的婚紗，那么這件太適合了。希望它帶給你的歡樂比我多，如果你和我一樣不幸，你總可以再把它賣掉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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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i最終明白兩個人的問題不是有沒有多花一點錢，而是價值觀的差異，她希望生活是朝氣蓬勃的，他希望生活越簡單越好；她希望不斷挑戰(zhàn)新的事物，他希望一切安穩(wěn)；她希望人生多一些變化，他希望不要瞎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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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nèi)チ舜笸ㄒ灰患一榧喍ㄖ崎T店。婚禮結(jié)束后，周蕊把這條婚紗收在衣柜里。很快，周蕊懷孕、產(chǎn)子，嬰兒物品迅速搶占家中空間，衣柜變得不夠用了。為了孩子，一切都可以妥協(xié)—她甚至取下臥室墻上的婚紗照，怕照片掉下來傷到在床上爬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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