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九

故事的開始

晚上十點。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突然被手機鈴聲吵醒，胡亂地摸過手機，按下通話鍵。

“干嘛呢，這么久才接？”小圓在電話那頭大聲吼道，“大頭要結(jié)婚了，你知道嗎？”

我沒回答，不是因為沒睡醒，而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喂！你到底在干嘛？你有沒有聽清我說什么？”小圓再一次吼我。

“在睡覺，不過剛被你吵醒了?！毕鄬τ谒募痹?，我的回答很平靜，“你說大頭要結(jié)婚了，這個我已經(jīng)知道了?！?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2/06/weny201711weny20171104-1-l.jpg"/>

“你確定你聽清了，不會是沒睡醒吧？”小圓想要再一次確認，“我說的是大頭，那個一直叫你媳婦兒的大頭！他要結(jié)婚了，你竟然無動于衷，還有心思睡覺？”

“我有行動啊，第一時間就表示了祝賀，并且承諾給他一個大紅包?！蔽乙琅f平靜地回答。

“……”這一次輪到小圓無語了。

我知道小圓在急什么，她怕我錯過大頭，以后會后悔遺憾，可對大頭，現(xiàn)在即使再喜歡，我也不可能做出破壞他幸福的事。

重要的事情第一遍

我和大頭還有小圓是高中同學(xué)，剛上高一時大頭和我同桌，小圓和我同宿舍，所以他倆是通過我彼此熟悉的。按照一般的電視劇情節(jié)，是他倆之間應(yīng)該會發(fā)生些什么，我是紅娘傳話人；可生活偏偏就是這么惡作劇，反而是大頭和我之間有了什么，小圓成了傳話人。

“大頭”這個外號是我起的，顧名思義，他的頭比常人大些，除了這個缺點，其他似乎都是優(yōu)點：長相斯文、品學(xué)兼優(yōu)，一米八的身高不愛籃球愛足球，加上超好的人緣，在班里也算是一號人物。明里暗里喜歡他的女孩子有不少，但從沒見他牽起過誰的手想要一生一起走。

小圓每次開玩笑說他是榆木疙瘩，沒開那一竅。誰知大頭聽了不以為然地回道：“怎么沒開？不過是些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哪里真懂什么情愛，回應(yīng)那個干嘛。”

其實大頭不是榆木疙瘩，這一點我很清楚，因為除了學(xué)習(xí)大頭最擅長的就是幫他的哥們兒追女孩兒。每次他的朋友來找他出主意時，大頭必定拉我做示范，也許是從那時起聽了他太多情話，見了他太多套路，所以對大頭這個人我已基本免疫，以至于后來他叫我：媳婦兒，來給他們示范一個，我都會特別淡定地應(yīng)著，十分乖巧地配合。

小圓見到這一幕，才相信大頭其實每一竅都開了，驚得她下巴差點掉下來，不知是為大頭的戀愛頭腦，還是為我的驚天演技。

其他所有人覺得地獄般的高三歲月正是因為有了他倆的陪伴，我并不覺得有多難熬，甚至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上課認真學(xué)習(xí)，下課磨礪“演技”，直到高考結(jié)束后都不曾發(fā)覺我們竟到了要分別的時間。

高中最后一次相聚，是在班級的散伙飯上——包括班主任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敞開懷喝得痛快，哭得放肆，互相找伴訴說著不舍別離。大頭找到我的時候，小圓正抱著我哭得起勁兒，鼻涕眼淚一大把。

大頭并沒有理會小圓的狼狽樣兒，而是擠開小圓，坐到我倆中間對我和小圓說：“我有個事要和小九說，你當一下旁聽證人?！?/p>

“什么事？”我和小圓同時回應(yīng)。

“就是，媳婦兒，你看能不能給我簽個條，表示一下你是我的人。”大頭轉(zhuǎn)向我這邊對我說。

沒等我腦袋轉(zhuǎn)過彎兒，小圓就先開口了：“大頭，你這是真心表白還是又給誰做示范呢？”

大頭無奈回道：“咱們?nèi)齻€旁邊還有誰嗎？”

“所以你是在對我們家小九表白！”小圓頓時收起了淚眼婆娑，取而代之的是兩眼放光。

大頭點頭。然后他倆齊齊看向我，等我答案。

然而我找了個爛到不行的借口，丟下二人火速逃了，逃得飛快。因為我不知如何回應(yīng)，大頭突如其來的表白，我習(xí)以為常地以為我們是在配合演出給別人看，從不曾想他會與別人調(diào)換位置，這么突然地轉(zhuǎn)變身份。

大概是太過習(xí)慣，所以對他的表白我認真不起來，那時我唯一能選擇的就是逃避。

重要的事情第二遍

那晚到大學(xué)開學(xué)，我沒見過大頭，我以為我們的交集到此為止了。

只是沒想到生活有時候還是蠻像電視劇的——大一報到的那天，我再一次見到了大頭。

一個暑假不見，大頭似乎變黑變瘦了，我正猶豫著要說什么的時候，大頭開口了：“媳婦兒，以后可能還需要你幫忙配合。”

沒錯，他一開口還是叫我媳婦兒，親切到時光仿佛倒流回了高中，仿佛散伙飯上他不曾告白，我不曾逃跑。

“哦，你不嫌路遠的話隨時歡迎。”我淡淡回道，心里說不清是驚是喜。對于他的出現(xiàn)，我并沒有太多好奇，也許小圓說得對，大頭對我一直都是認真的，只是我從不當真。

相對于我的冷淡，大頭顯得熱情很多。領(lǐng)著我熟絡(luò)地辦理了入學(xué)手續(xù)，又把我送到宿舍，一直忙前忙后，也難怪同寢室的姐妹會叫他學(xué)長，因為他利落得實在不像話。

在她們或羨慕或曖昧的眼神中，大頭始終淡定地替我整理一切，不作任何解釋；而我想要解釋些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軍訓(xùn)結(jié)束后，我們開始了正常的大學(xué)生活，慢慢地大家也就知道了我和大頭的關(guān)系，不再打趣。小圓的學(xué)校在另外一個城市，并不和我們一起。對于大頭就在我旁邊的學(xué)校上學(xué)這件事，她一點都不驚訝，甚至比我還早知道。我猜想那個暑假，其實只有我和大頭沒有見面，他們倆還是有聯(lián)系的。

沒有了高中的學(xué)習(xí)負擔，也少了家長老師的管束，大學(xué)里到處都是戀愛的味道。

舍長她們一直好奇我身邊明明有護花使者，為何偏偏要選擇單身。她們的疑問其實也是我的疑問，我也好奇相處這么久，大頭幾乎做了所有可以做的，為什么我依然沒有喜歡上他，于是我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小圓，小圓只說我免疫功能太強，百毒不侵。

我正要相信她的說法正確時，石頭師哥出現(xiàn)了，然后我就突然戀愛了，除了小圓和大頭罵我沒良心，其他人很給面子地向我們表示了祝賀。endprint

于是大頭不再那么勤快地來我身邊了，身邊的護花使者也由大頭變成了石頭師哥，我的生活似乎沒什么變化，又似乎有了什么變化。

都說畢業(yè)季=分手季，我和石頭師哥的愛情也不可避免地落俗了。即使沒有轟轟烈烈過，也曾真心相待過，所以不傷心難過是不可能的。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那天，大家互道離別后，各奔東西。我買了酒一個人坐在操場上喝，我以為我可以很堅強地獨自療傷，但是失敗了。最后還是打電話給小圓尋求安慰，小圓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地說我，我沒有回擊，認真地聽著。大概那時的我太過孤單，竟十分想念高中畢業(yè)的那晚：一群人的散伙飯，有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圓，也有認真表白的大頭。

我想他們了，很想很想。

大概是我回憶太久了，不知何時小圓早已掛斷了電話，這里又剩了我一人……

“如果我不來，今晚你要一直待在這嗎？”我以為我喝多出現(xiàn)幻聽了，我竟然聽到了大頭的聲音。

“怎么，談完戀愛就不認識我了？”大頭暖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我才確定他是真的來了。他看了看我旁邊散著的空易拉罐繼續(xù)說，“酒量不錯啊，媳婦兒。這三年半沒找你配合，那破石頭讓你的演技有所提升，這買醉消愁演得惟妙惟肖啊！”

眼淚再一次決堤，不是因為他提了石頭師哥，而是因為那一聲“媳婦兒”。自從我宣布戀愛，大頭不再來找我，稱呼也由媳婦兒換成了小九?，F(xiàn)在這聲親昵的稱呼仿佛帶走了我所有的大學(xué)時光，那時我不曾遇見石頭師哥，大頭和小圓也不曾離我很遠。

我大概真的醉了，因為我又一次聽到他說：“媳婦兒，你看現(xiàn)在能不能給我簽個條，表示一下以后你是我的人。”

“……”

我一度以為那是夢，因為第二天清醒之后大頭并無任何說明，我也以為那真的只是個夢。后來聽小圓說才知那晚大頭又表白了一次，那一次我雖然沒有逃，但回答他的是沉默，因為我醉酒睡著了。

我不知如何形容我和大頭的緣分，他每一次認真表白，我每一次認真錯過。

重要的事情第三遍

畢業(yè)后我留在了當?shù)毓ぷ鳎箢^則去了臨近的城市，這一回我真的是一個人了，和大頭還有小圓真真實實地分開了。

剛?cè)肼殘龅牟锁B忙著安身立命，想要在這座城市穩(wěn)定下來，加上剛剛失戀，我沒有更多精力去憧憬新的愛情。與我相反的是小圓開始戀愛了，她一邊甜甜蜜蜜地秀恩愛，一邊又催促我快點投入大頭的懷抱，希望可以好事成雙，可是她不知道我與大頭相處的模式早已換了——我繼續(xù)被動，大頭不再主動，我們可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卻沒有可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戀人。

工作后的第一個長假，外出旅游時碰到了石頭師哥，尷尬地打了個招呼便快速離開了，我竟然忘了這里是他的家鄉(xiāng)，于是以后幾天我拒絕出門游玩，一個人窩在酒店里發(fā)霉，僅僅是因為怕再碰見那個人。

大頭打來電話前我一切正常，沒有悲傷沒有哀怨，可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我的眼淚再也收不住，滿腹委屈。

大頭突然急了，慌忙地問著：“怎么突然哭了？你在哪兒？”

回答他的除了哭聲便是吸鼻子聲。

大頭無奈只好放慢語速再一次詢問：“告訴我你在哪兒？”

“……”

“唉。”我聽到了他的嘆氣聲，“先不哭了好嘛，我唱歌給你聽？”

“好！”之所以回答得這么痛快，是因為大頭在我們面前從來沒唱過歌。小圓一直和我說大頭一定是五音不全，所以我很好奇他的唱歌水平。

大頭似乎被我噎著了，頓了半秒后才道，“真拿你沒辦法。”然后開始唱歌。

這一次小圓說對了，大頭確實不會唱歌，不是五音不全而是唱歌跑調(diào)，即使我開始很悲傷地在哭，到最后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大頭聽到了，收住歌聲說：“不哭就好，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在哪兒了吧？”

“嗯，在西安?！蔽艺f，“明天回?！?/p>

“好，我等你?！?/p>

“嗯？”

“我出差來了你這邊?！贝箢^解釋。

“哦。”我回，空了一秒繼續(xù)道，“謝謝你，大頭?！?/p>

“不需要你感謝，就問你什么時候能給我簽個條，表示一下以后你是我的人？”

“回去就簽！”

大頭似乎不信：“我認真的?！?/p>

“我也認真的。”

“……算了，明天回來我去接你。”

“哦?！?/p>

大頭的第三次告白沒有失敗，我沒有逃跑也沒有沉默，還很認真地回答了他，只是這一次他不信我的認真，所以我們還是沒有在一起。

故事的結(jié)尾

那次之后大頭再沒有告白，我們的生活一切如常。

得知大頭要結(jié)婚的消息是上周末，那時我正在懶散地曬著太陽，大頭的電話突然而至。

“小九，下個月初八我要結(jié)婚了，你一定要來。”沒有任何開場白，大頭直接宣布消息。

“哦，恭喜恭喜，到時一定備個大紅包給你?！?/p>

“嗯，謝謝！我還要通知其他人，先不和你聊了，拜拜！”大頭說完匆匆掛了電話，看來準備結(jié)婚的他真的很忙，忙得都沒時間和我寒暄。

原來他要結(jié)婚了，原來我們竟有半年沒聯(lián)系了，原來他已經(jīng)不再叫我媳婦兒了……

小圓見我冥頑不化，絲毫沒有要搶回大頭的行動，直接掛了電話不再理我。我的生活一切如常，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八月初八，很吉利的數(shù)字，很吉祥的日子，大頭結(jié)婚。

我已經(jīng)請好了假，在家蒙頭大睡準備到點過去參加大頭的婚禮。九點多的時候小圓來電話說要先到我家，然后和我一起去酒店，我極不情愿地起床收拾，迎接小圓。

快十點時，敲門聲準時響起，開門后我沒想到來的人不是小圓，而是大頭——一身西裝革履，手捧著鮮花。

我一定是沒睡醒，眼睛突然有些干澀想流淚，沒有讓他進家，而是堵在門口，我問：“你不是應(yīng)該去接新娘子嗎？怎么會來我家？”

大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定定地看著我，向我拋出了他的問題：“小九，我最后問你一次，要不要給我簽條，表示一下你是我的人？”

我一定會說不要的，因為他是即將結(jié)婚的人，他是即將成為別人新郎的人，可是我說不出口。小圓說得對，我后悔了，我想搶婚！

見我一直沉默，大頭再一次開口：“我認真的。”

“嗯，我知道?！蔽遗Ρ镏蹨I說，“我也認真的?！?/p>

“所以給不給簽？”大頭今天第三次問。

“可是，你的新娘怎么辦？”帶著哭腔的話一出口，我知道我給了他答案。

看著我哭，大頭卻笑了，眉眼彎彎笑得很開心：“媳婦兒，該換新娘裝了……”

故事的后續(xù)

八月初八確實是個好日子，只不過不是大頭和別人結(jié)婚的日子，而是大頭騙我去領(lǐng)證的日子。所以結(jié)婚是假的，酒店是假的，新娘也是假的，這事小圓知道，他爸媽知道，我爸媽也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路上我問大頭：如果我當時還是不答應(yīng)簽條怎么辦？

大頭說，那就再來一次，總不能叫了那么久的媳婦兒讓別人領(lǐng)跑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