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鈞
凡石濤看得上眼的書畫,定然符合他給出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那就是———“精神燦爛”。
自打這個詞語植入我的心壤,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是依賴上了這種表達(dá)。看到一株樹生得蓬勃,便夸它“精神燦爛”;看到一枝花開得忘情,也贊它“精神燦爛”。在廚房的角落,驚喜發(fā)現(xiàn)一棵被遺忘的蔥居然自顧自地挺出了一個嬌嫩花苞,也慨然頌之“精神燦爛”。
在南通沈壽藝術(shù)館,駐足沈壽精美絕倫的繡品前,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何這個女子能讓一代魁星巨賈張謇為她寫出“因君強(qiáng)飯我加餐”的濃情詩句,她將燦爛之精神交付針線,那細(xì)密的針腳里,搖曳著她飽滿多姿的生命。她錦繡的心思,炫動爛漫,無人能及。
學(xué)校的走廊里掛著一些老照片,尤喜其中一幅,青年學(xué)生在文藝匯演中奪了獎,帶著夸張的妝容,在鏡頭前由衷地、賣力地笑。我相信,每一個從這幅照片前經(jīng)過的人,不管揣了怎樣沉沉的心事,都會被那笑的洪流不由分說地裹挾了,讓自己的心兒也跟著泛起一朵歡悅的浪花。
塔莎奶奶最欣賞蕭伯納一句話:“只有年少時擁有年輕,是件可怕的事?!睘榱俗尅澳贻p”永駐,她不惜花費(fèi)30年的光陰,在荒野上建成了鮮花盛開的美麗農(nóng)莊。她守著如花的生命,懷著如花的心情,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美妙童話。滿臉皺紋如菊、雙手青筋如虬的她,扎著俏麗的小花巾,穿著素色布裙,赤著腳,修剪草坪,逗弄小狗,泛舟清溪,吟詩作畫。她說,下過雪后,她喜歡去尋覓動物的足跡,她把鼴鼠的足跡比喻成“一串項(xiàng)鏈”,她把小鳥的足跡比喻成“蕾絲花紋”。92歲依然美麗優(yōu)雅的女人,告訴世界,精神燦爛,可以擊潰衰老。
在石濤看來,“精神燦爛”的對面。頹然站立著的是“淺薄無神”。我多么怕,怕太多的人被它巨大的陰影罩住。我們的靈魂情態(tài),我們的生命狀態(tài),一旦陷入“淺薄無神”的泥淖,它所娩出的產(chǎn)品(無論是精神的還是物質(zhì)的)定然是劣質(zhì)的、速朽的、甚至是富含毒素的……
相信吧!一個精神燦爛的人,可以活成一座花園;一個精神燦爛的群體,可以活成一種傳奇。
選自《語文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