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茜 李海
他們的足跡串連起來,就是我們生活的時代的前進軌跡
的陸軍第75集團軍某旅李向群連的榮譽室里,掛著一張放大的照片,那個難忘的時刻是他們連隊在一次重大演習中搶渡湘江。
但沖鋒舟一出現(xiàn)在江面上,“敵人”就開火了。部隊“傷亡”過半。
“那時候才知道當年的湘江戰(zhàn)役有多不容易?!比缃竦睦钕蛉哼B連長楊加詠當時就在為后續(xù)部隊開辟通道的隊伍中。
第75集團軍某旅駐守在長征中湘江戰(zhàn)役的戰(zhàn)場邊,長征精神滋養(yǎng)著這支誕生了塔山守備英雄團、橋頭堡連、愛民模范連等戰(zhàn)斗集體的英雄部隊。近年來,該旅出色完成多次重大演習任務,旅史館里的戰(zhàn)斗歷程圖記錄著他們的足跡一一這是屬于他們的新長征。
我們的“湘江戰(zhàn)役”
第75集團軍某旅的盧德彥剛入伍時體重有80多公斤,因為體能素質差導致訓練考核拖了連隊后腿,“因為我,李向群連第一次輸給了別的連!”他回憶說。
為了減肥,他每天只吃一碗飯。可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他揣起兩個饅頭躲到廁所里狼吞虎咽。然而,還是被班長發(fā)現(xiàn)了。
加訓勢在必行。每晚他都逼迫自己做完200個俯臥撐、200個仰臥起坐和200個深蹲才能睡覺。
為什么這么“整”自己?除了不給連隊抹黑,還因為他是烈士的后人。
盧德彥的外曾祖父是革命烈士方志敏,方志敏在策應中央主力紅軍戰(zhàn)略轉移時犧牲,而盧德彥是方志敏后人中唯一的一名軍人。
慢慢地,盧德彥發(fā)現(xiàn),在這個英雄輩出的旅里,大家都是“見第一就爭,見紅旗就扛”,努力克服困難,堅決完成任務。
“我也想變得更好?!彼f。
盧德彥當戰(zhàn)士時所在的李向群連的宿舍樓里掛著許多錦旗、獎牌,這些榮譽記載著他們參與過的大項任務,包括那次重大演習中的搶渡湘江行動。
李向群連連長楊加詠清楚地記得,部隊全副武裝奔襲兩個多小時,凌晨1時,他們終于趕到湘江邊,看著寬闊的江面,對岸就是“敵人”,他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怎么過得去啊?!”
他們遇到的困難與先輩們一樣。1934年8月,任弼時、肖克、王震率紅六軍團作為長征先遣隊,由江西蘇區(qū)突圍西進,于9月1日在廣西省興安縣界首附近突破敵人的湘江防線。10月,中央紅軍一、三、五、八、九軍團和軍委縱隊8.6萬余人撤離蘇區(qū),連續(xù)打破敵人3道封鎖線,于11月下旬進抵湘桂邊境。
這時蔣介石的“中央軍”和湘桂粵軍閥你集中30萬兵力,在湘江以東地區(qū)布下了號稱“鐵三角”的第四道封鎖線,企圖將中央紅軍“包圍全殲于湘江東岸地域”。
當時的紅軍面對三路強敵,可以說是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險境地。而此時橫在楊加詠和戰(zhàn)友們面前的,是屬于他們的“湘江戰(zhàn)役”。
“1934年的紅軍哪有沖鋒舟”
楊加詠所在的李向群班要率先登陸對岸,他們負責掩護先遣部隊搶渡湘江?!安荒茏屗{軍先發(fā)現(xiàn)我們,離江邊還有100米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是利用草叢作掩護爬過去的?!睏罴釉亴τ浾哒f。
但接近江邊并不是最“危險”的,最難的是他們一出現(xiàn)在寬闊的江面上,就完全暴露了自己。
槍炮聲迅疾響了起來,和1934年的湘江戰(zhàn)役一樣,江面上立刻“人仰船翻”。
“我們還是乘沖鋒舟過去的,當年打湘江戰(zhàn)役時,紅軍哪有沖鋒舟?。 睏罴釉伕袊@說。
當年的戰(zhàn)況確實非常不樂觀。紅軍軍委第一縱隊走上橫跨在湘江上的浮橋時炮彈紛紛落下,在水中激起沖天水柱。馱著輜重的牲口受驚不肯前行,浮橋晃動不止,不少人畜裝備落入水中。
“周圍沒有遮蔽物,太容易被‘擊中了!”楊加詠在江面上孤立無援的時候真切地體會到了那是一種怎樣的險境。
眼瞅著身邊的戰(zhàn)友一個個相繼“中彈”,戰(zhàn)友情瞬間“燃燒”成復仇的火焰,楊加詠記得自己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拼命向前沖!等我上了岸,一定把‘敵人都‘殺光!”
其實,部隊僅用半個小時就渡過湘江登上了對岸,但就在這短短的半個小時里,楊加詠所在部隊“傷亡”過半,慘烈程度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1934年的湘江戰(zhàn)役。
湘江之戰(zhàn),是紅軍長征中最慘烈的戰(zhàn)役之一,為了突破湘江封鎖線,從1934年11月25日開始,7萬多紅軍指戰(zhàn)員分別在興安光華鋪、全州腳山鋪、灌陽新圩、灌陽至湖南道縣地域等4個主要阻擊戰(zhàn)場與國民黨奮戰(zhàn)7天7夜,最終以折損過半的慘重代價渡過湘江。
盡管慘烈,但無論是楊加詠還是當年的紅軍,都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靜下心來想想,楊加詠也理順了那段歷史與現(xiàn)實的關系。在他看來,軍人需要有精神支撐,而這種敢于犧牲的精神得益于傳承,它激發(fā)于戰(zhàn)友之間的情感和對敵人的仇視。有了精神支撐,便有了打勝仗的保證。
“打仗打的是精神。”湘江戰(zhàn)役紀念館的資深講解員陳瓊雖然是個嬌小的女性,但她對戰(zhàn)爭的感悟和楊加詠頗為相近。
第75集團軍某旅就駐守在當年的戰(zhàn)場邊,記者跟隨陳瓊驅車前往湘江戰(zhàn)役中光華鋪阻擊戰(zhàn)的舊址,大道平坦,在光華鋪阻擊戰(zhàn)中犧牲的烈士墓碑就佇立在路旁。
當年,為阻擊從桂林方向趕來的桂系軍閥對界首渡口的攻擊,確保紅軍中央縱隊順利渡江,在渡口這個地方,紅十團官兵與數(shù)倍于己的敵軍展開了數(shù)次拉鋸式的沖殺,最終取得阻擊戰(zhàn)的勝利,但紅軍也付出了慘重代價,僅紅十團就犧牲400余人,其中包括兩任團長沈述清和杜宗美。戰(zhàn)斗結束后,當?shù)乩习傩罩徽业讲糠至沂窟z體,他們自發(fā)為這些烈士建起了這座合葬墓。
多年來,到這里為英烈們敬獻花籃的人絡繹不絕,其中就有駐地的解放軍官兵?!霸谶@里,人們更能感受到和平的來之不易”。
我們都在“長征”
經(jīng)過幾年強化訓練,盧德彥從80多公斤減到70公斤,這個“拖后腿”的孬兵一步一步成長為訓練尖子,當上了李向群班的班長。endprint
后來,他還考上了軍校,畢業(yè)后成為第75集團軍某旅某榴彈炮連的一名排長,曾經(jīng)失去的榮譽被他爭取了回來。
然而,對于軍人來說,不只是上了戰(zhàn)場、演習場才算打仗,他們面臨的每一個挑戰(zhàn)都是一場“戰(zhàn)役”,比如迎接“脖子以下的改革”。
2017年6月,該旅奉命從繁華便利的大城市移防至偏遠山區(qū),與此同時,他們還面臨著整編和轉型帶來的挑戰(zhàn)。這些無疑組成了一場“硬仗”。
李建奇是該旅新組建的某營榴彈炮連連長,在“脖子以下的改革”中,他同時面臨來自家庭和工作的雙重壓力。
該旅剛剛完成調(diào)整組建,旅隊由多個單位合編而成,官兵有的來自作戰(zhàn)部隊,有的來自省軍區(qū)系統(tǒng)。榴彈炮連也接收了不少從其他單位過來的新戰(zhàn)友,無論從軍事訓練還是人員管理的角度來說,李建奇都站在了新的起點上。
除了努力從“合編”走向“合心、合力”,部隊還要移防。前不久,李建奇和愛人在駐地買的新房才剛裝修完,移防后,他們又要兩地分居。
“先把工作的事忙好,家里的困難可以克服?!币幌氲揭品廊蝿?,李建奇有時晚上就睡不好,“帶著這么多人和炮機動,壓力不小……如果車輛出了故障怎么辦?新駐地天氣條件惡劣該怎么應對?如何盡快適應新的地域環(huán)境展開訓練……這些都會忍不住去想?!?/p>
隨著機動移防之日漸近,“臨戰(zhàn)”的氛圍彌漫在營區(qū)里。
機關干部忙著收發(fā)文件、不斷完善各種方案預案,基層官兵也嚴陣以待,將自己的戰(zhàn)備物資檢查一遍又一遍。
第75集團軍某旅政委嚴國正要參與每一梯隊的摩托化機動,這意味著,他要幾天內(nèi)在新舊駐地之間馬不停蹄地往返4次。第75集團軍某旅是一支起源于山東天福山起義的部隊,他們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屢立戰(zhàn)功,誕生了塔山守備英雄團等被授予榮譽稱號的戰(zhàn)斗集體。
自1937年起,這支部隊輾轉遼寧、吉林、河北、北京、河南、湖北、湖南、廣東、廣西作戰(zhàn),歷經(jīng)16次整編、5次移防,而后駐扎在中國版圖的南端,守護著當年的湘江戰(zhàn)役舊戰(zhàn)場。
如今,他們的足跡將再次向南延伸,繼續(xù)著自己的征程。
事實上,我們都在“長征”。對于個人來說,比如盧德彥、李建奇和嚴國正,都面臨著各自的挑戰(zhàn),他們戰(zhàn)勝困難的足跡,就連成了屬于自己的長征路。而有的時候,一條路需要大家一起走才能走下來,就像1934年的湘江戰(zhàn)役,也像2017年李向群生前所在部隊進行的整編和移防。還有一種長征,則需要幾代人前赴后繼才能走下來,正如該旅旅史館里掛的戰(zhàn)斗歷程圖,從北到南,從過去到現(xiàn)在……他們的足跡串連起來,就是我們生活的時代的前進軌跡。 (資料來源:《中國青年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