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尚君
司馬光在政治上失意之際,硬是堅持工作十九年完成巨作《資治通鑒》。南宋后的講史藝人都以此書為工作底本,更發(fā)揮了其向民眾普及的作用。
司馬光如何能取得這樣偉大的成就?我認為主要原因是以司馬光為中心的團隊的通力合作。司馬光與主政者王安石政見有分歧,于是退居洛陽,專事著述?;实鄣挂怖斫?,讓他史局自隨,提供經(jīng)費,配備助手。司馬光挑了劉攽、范祖禹、劉恕三位,他們學(xué)問好,史有專攻,樂于協(xié)作,政見也接近,不然常起爭執(zhí)也不好。
三位助手都是飽學(xué)之士,愿意不計較自己的仕宦前程,給司馬光打下手,當(dāng)然是出于對司馬光道德人品、學(xué)問識斷的景仰和信任。而全書編纂得以順利展開,更得益于司馬光規(guī)劃得當(dāng),掌控有方。
今存司馬光《與范內(nèi)翰論修書帖》,就是具體指導(dǎo)范祖禹如何編纂唐史長編,把當(dāng)時能找到的正史及其他與史實有關(guān)的記載,分年、月、日加以編排,使無遺漏。還有許多對細節(jié)的交代,比如一年幾次改元,以何年號為準;但凡僅屬文辭優(yōu)雅的文章,書寫自己心情的詩歌,或“詔誥等若止為除官,及妖異止于怪誕,詼諧止于取笑之類”,則一概不取,但如果其間“或詩賦有所譏諷”“詔誥有所誡諭”“妖異有所儆戒”“詼諧有所補益”,仍請保留。細節(jié)交代如此清楚,保證了團隊工作的有序進行。
浩瀚大書,又遵循上述步驟操作,工作量是巨大的,據(jù)說留在洛陽的修書殘稿就裝滿了兩間屋子。更可貴的是,司馬光始終堅持親自定稿。他身邊常常僅有一老仆聽候差遣,夜里他讓老仆先睡,自己看書直至夜半方睡下。五更初即起,點燈著述。夜夜如此。為防讀書時睡著,他用一截圓形木頭做枕頭,稱為警枕,若困倦睡下,枕頭滾動,人即驚醒。宋元時不少人見過司馬光修書的草稿,無一作草字,一絲不茍。
今人作科研,喜講團隊合作。以《資治通鑒》為例,倘無三位助手的傾力合作,沒有團隊核心司馬光的親自定稿、全力投入,這部偉大著作的完成是很難想象的。
(山多爾摘自《文匯讀書周報》2017年9月11日,辛 剛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