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渠

一粒粟中藏世界

潘玉渠

潘玉渠，1988年生，魯人，客蜀。作品見《星星》《揚子江》《散文詩》《中國詩人》等刊，并有作品入選多種年選。獲2016·揚子江年度青年散文詩人獎。

2014年12月9日下午的“酒都”宜賓，清寒潮濕，似有似無的風(fēng)掃著似有似無的雨，粟輝龍站在宜賓日報社外的路口處，黑色風(fēng)衣、藍(lán)色牛仔褲，戴著眼鏡，身材瘦削，一副斯文的書生模樣，這就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近幾年，我們的聯(lián)系越來越多，幾乎每次都會討論到寫作方面的問題。他也常把新作傳給我看，每次都極謙遜地要我“批評，多提意見”。讀得多了，交流多了，對他的詩歌文本特征也就有了更為立體的了解。至于他的散文和小說，倒是一直無緣拜讀，恐是他瑰寶自珍，“窖藏”得深吧。

這次粟輝龍讓我“批評”他的散文，我是沒什么底氣的。因我自己的寫作并不涉及散文，對散文的理論、流派、類型等等也所知寥寥，實在是有“外行看熱鬧”之嫌，也怕提不出什么建設(shè)性的意見，“敷衍”了他。好在粟輝龍同意可“就文論文”，而無須作“專家談”，我也就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讀粟輝龍的散文，反復(fù)讀了數(shù)遍，隨讀隨記自己的感想，不揣簡陋，草成此文，對錯與否，也就顧不得了。相較于詩歌，粟輝龍的散文別有一番味道，在思考的深度與廣度上都有很大程度的拓展，看來自稱“文字傀儡師”的他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概而言之，這兩篇散文可謂是粟輝龍從古典詩詞富礦中開掘出的個人體悟的集合，是兩篇近乎詩詞綜述的再創(chuàng)作。在素稱“詩國”的中國，先輩們?yōu)槲覀兞粝铝巳∮貌槐M的翰墨華章，它們在千百年的歷史長河中大放異彩，并給予我們精神上的無限滋養(yǎng)。粟輝龍借古人詩詞之石，琢自身精神之玉，并終完此役，成此佳篇，其文思之敏捷，由此可窺一斑。

文本說明一切，而鮮明的意識活動正是文本的筋骨所在。在《白云悠悠》中，粟輝龍以“云”為關(guān)鍵字，鉤沉潛藏其間的繁復(fù)內(nèi)在，并由此投射出對人生與世界“天人合一”式的多元解讀，必然是歷經(jīng)過重重困厄的。我們知道，云行天外，行蹤變幻，詭譎莫測，其形其色，轉(zhuǎn)瞬而變，付諸詩思，每每奇崛奧澀，令人擊掌，故而以此縷析世態(tài)萬象，闡明己見，絕非易事。但這篇文章明確告訴我們，粟輝龍出色地完成了這項任務(wù)。在古人眼里，云能顯像成敗悲喜，是修身礪節(jié)、喻世言志的最佳載體之一。粟輝龍?zhí)骄窟@些云時，并非徒事鋪比、簡單羅列，在描摹古人心境的同時，也糅合了自己的理解。他認(rèn)為，從古至今，云的意涵已隨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對于云的解讀，自然不能溺于陳辭，而要貼合當(dāng)下，以擷取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生存哲學(xué)，乃至生命的真諦。

在《醉臥飲詩詞》中，粟輝龍從兒時的詩詞情結(jié)展開，認(rèn)為詩詞于他，是“人生成長的精神糧食和文化滋養(yǎng)品”，“是生活的全部，是生命的寄托。”他在古典詩詞中忘我地穿行，將自己對詩詞的熱愛，融入人生旅途，以獲取不懈前行的源源動力。那些由四季詩章而引發(fā)的感想，更是以獨特的思想維度和縝密的內(nèi)在邏輯，成為他個人成長史中的具體章節(jié)，可作鏡鑒，可作砥石，生活三昧，盡在其中。

“詩無達(dá)詁”，然終須有解，能自圓其說即可。粟輝龍對古典詩詞的釋讀，雖屬一家私言，或有偏頗之處，但也理應(yīng)得到充分的尊重。很顯然，這些帶有個人烙印的成果，是他與古人跨越時空懇談后的結(jié)晶，是他在還原“過去”之際，給予“現(xiàn)在”的積極回應(yīng)。古人以蘊涵無窮力與美的辭藻，將一己之所見所聞所感勾勒出來，為今時今日的我們，留下一份可洞悉世事，體察人心的詩詞檔案。在這份檔案里，關(guān)于人類精神的各種癥候，無論已知還是未知的，都仍有在我們身上重現(xiàn)的可能。顯然，粟輝龍是清楚這一點的。在對“云”的解讀中，他既是旁觀者，又是當(dāng)事人，既努力貼切古人當(dāng)時的際遇和心理，又從私屬的視角進(jìn)行了整合歸納，仿佛那些云，都曾在他眼前飄蕩過。

如果說這兩篇散文有什么不足之處，我覺得粟輝龍完全可以再多收集一些材料，將云的內(nèi)涵作一更為系統(tǒng)的整理。例如名相狄仁杰有“白云親舍”的典故，令狐楚自號“白云孺子”，以及由此衍生出的詩詞名句，可用來闡釋“孝親”思想。另外，在解讀的時候，粟輝龍也盡可以再放開一些，更深層次地挖掘自己的感悟，這樣文章會更為飽滿。

一切文體的寫作都像壘積木，大家總歸都會壘的，主要看誰壘得更漂亮，更有新意，更智慧罷了。本來都是些常見字，由不同的人進(jìn)行排列組合，就會形成不同的文本特征，乃至辨識度。語言和藝術(shù)上的探索與創(chuàng)新，也應(yīng)該成為每一個寫作者的基本追求。粟輝龍的散文，我讀到的還不夠多，僅憑這兩篇散文，還無法精確看出他的藝術(shù)旨?xì)w和審美向度。但是作為一個相當(dāng)了解其人品與生活志趣的朋友，我認(rèn)為粟輝龍是一個有語言活力的人，是一個極具文學(xué)使命感的人。相信他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之路會走得越來越穩(wěn)，越來越遠(yuǎn)，也祝愿他熔詩歌、小說、散文于一爐而鑄造的三足之鼎，早日成為一件重器。

[責(zé)任編輯：李 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