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燕超
老街印記
□ 孫燕超
老街如同一幅水墨畫,充滿詩意,給人一種純凈的感覺。透過手指間看著天,我又回到那老街。
這是我最后一次在老街過春節(jié)。
每次在來往老街的路上,我的內(nèi)心總是搖擺不定。拒絕的是,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街,平靜的夜總讓人意興闌珊;渴望的是,在這里的時間好似靜止,風景也是質(zhì)樸又明快,讓人也放下心來。
想著想著,已經(jīng)到家門口了。父親站在斑駁的木門前,讓我去超市買紅紙回來寫對聯(lián)。剛走到門口又要折回去,我不快地說,隨便在大街上買幾副貼上,既干凈又美觀,何必大費周章。父親聽聞也并不樂意,每年都是寫的對聯(lián),更何況,這是最后一次在老街過春節(jié)了,也得讓老街體面些。
我又走在不平坦的石板路上,來著時,我是憂郁地懷戀它,現(xiàn)在卻又因多跑一趟路而心生抵觸,猶如樹欲靜而風不止的復雜心情,又是為何呢?
走在這青磚、灰瓦的老街石板路上,我在徐徐山風中思緒,這是爺爺背著我去買雞翅的路嗎?還是父親帶我去幼兒園上學的路?抑或是我獨自背書包去小學的路?如獨白,似對話。原來,我一直走在告別老街的路上。一級臺階,一段殘垣,那些長滿青苔的墻磚……都是老街的印記。在時光的斑駁中,幽深的小巷里,更好地詮釋了老街的內(nèi)涵。盡管曾經(jīng)是那么的熟悉,卻渾然間覺得你是那么遙遠。時光荏苒,街巷顯得孤獨、蒼老,恬靜黯然,似乎不論什么時候向老街中蜇去,都有一種臨近秋陽的感覺。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真的像極了戴望舒的《雨巷》里的丁香姑娘,因為一縷憂傷和惆悵蔓延在心底。
父親在陽光下精心調(diào)墨,我起身去陽臺上,認真注視著這條陪我長大的老街:它依山傍水,錯落有致地居住著幾百戶人家,幾處徽派老式建筑點綴出歷史韻味。這里有著讓外人羨慕的空氣負離子含量,連屋檐下鳥兒的叫聲都是綠的,天然生態(tài)家園。但這里街道悠長狹窄,房屋密集錯落,它有什么好呢?它只不過一直保留了人與人之間最淳樸的感情相處。吱吱作響的木門,沿襲著傳統(tǒng)的和諧與善良;陽光下斑駁的鐵門,推開便是坦然和真誠;長滿了綠色苔蘚的兩口老井,井邊有話不完的家長里短。
父親落筆,對聯(lián)已躍然紙上:雞觀盛世風云凈;鵲鬧紅梅庭院香。金雞啼出千門喜;春貼換未萬象新。
我抬頭注視著最為喜慶的春聯(lián),心中卻最為失落。老街它猶如一首經(jīng)典唐詩,靜靜地散落在我記憶的枕邊,讓人難以忘懷。新寫的對聯(lián)貼到門上時,仿佛是最具有儀式感的瞬間,即使最后一次在老街過春節(jié),老街也很體面的留在了記憶里。
老街只存放了我十年的記憶,存放了父親四十年的酸甜苦辣,爺爺奶奶勤勞持家的大半輩子。它沒能跟上時代的發(fā)展,卻成為老人們頤養(yǎng)天年的佳處;它沒能建成特色的老街景區(qū),卻成為很多人心中最是“家”的存在。
對我而言,無論我走多遠,老街永遠是我這只風箏那頭的線。
我對老街,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懷,在潛意識里,老街才是我真正的家。門前的小溝,已經(jīng)被水泥封上,但風沙還是熟悉的;屋頂上炊煙許久未裊裊升起,到點回家吃飯的小伙伴都已長大成人;瓦房墻上有兒時用水墨顏料作的圖畫,現(xiàn)在回來,街坊都說:多久未見,平時走在大街上怕是認不出來了。
父親站在我身后,示意我拍照留作紀念。我換了幾個角度,太不協(xié)調(diào)了!平時,不論是古風韻味的江南水鄉(xiāng),或是人潮涌動的商業(yè)街,都能用影像記錄,而現(xiàn)在,再調(diào)整像素也拍不出老街在我心中的感覺。傳統(tǒng)的物件越來越少,傳統(tǒng)文化遺失也越來越多。老街承載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在發(fā)展中變遷至湮滅,必不可免。對聯(lián),這傳統(tǒng)的文化符號,也逐漸被取代、減少。但我們不能,就這樣忘記。貼在老街的對聯(lián),在拆遷改造前,也貼在了我心里。
但是,新的正在突起,舊的終歸要消失。
孫燕超,女,現(xiàn)就讀于南京師范大學?;窗彩凶鲄f(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