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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天津文人結(jié)社考論*

2017-11-13 23:31:45楊傳慶
文學與文化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城南詩社天津

楊傳慶

民國天津文人結(jié)社考論

楊傳慶

民國時期,天津成為詩詞創(chuàng)作的四大壇坫之一,其時文化名流云集,詩詞唱酬不斷,結(jié)社之風盛行,先后成立了城南詩社、冰社、須社、儔社、冷楓詩社、玉瀾詞社、夢碧詞社等較有影響的詩詞社團。這些社團的創(chuàng)作包含了北洋紛亂、遺民情思、淪陷之痛等豐富內(nèi)容,是近現(xiàn)代天津文學的重要組成。

民國天津文人結(jié)社

民國時期,名流遺老、逋客寄公云集津門,文人墨客詩酒唱酬,觴詠不斷,天津成為與北京、上海、南京并列的詩詞創(chuàng)作四大壇坫之一。由于眾多文人聚于一地,且又擅長詩詞創(chuàng)作,故而結(jié)社之風興起。陳友苓《回憶沽上詩壇》云:“沽上之有詩社,蓋始于民國初年。首創(chuàng)立者為嚴范孫主辦之城南詩社,繼之先后成立者則有犀靈社、儔社、河東詩社、水西詩社、麗則詩社、寒山詩社、不易詩社、冷楓詩社,此外尚有存社、夢碧詞社、玉瀾詞社等?!北M管陳氏所記尚有缺漏,但已可見民國天津文人結(jié)社之盛況。由于身份不同,旨趣各異,這些社團呈現(xiàn)了不同的創(chuàng)作風貌。本文將通過對城南詩社、冰社、須社、儔社、冷風詩社、玉瀾詞社、夢碧詞社的考察,展現(xiàn)民國時期天津詩詞創(chuàng)作的面貌,豐富我們對天津文學史的認識。其他社團如星二會、增福社、犀靈社、河東詩社、水西詩社、麗則詩社、寒山詩社、不易詩社等,因罕有文獻記載,今已難知其詳,故從略。另外,“五四”以后在天津成立的從事新詩創(chuàng)作的文學社團,如邵冠祥等倡立的海風社等不在本文考察之列。

城南詩社

城南詩社是民國時期天津最有影響的文人社團,前后綿延近三十年,幾乎囊括了津門名流,于天津詩詞風雅之功甚大。詩社倡辦人為“南開校父”嚴修,《蟫香館別記》記云:“林墨青庚申(1920年)立存社,日課詩文,吳子通、王緯齋、李琴湘遞膺冠軍。公顧而樂之,乃于次歲倡為城南詩社?!眹佬抻懈杏诖嫔缭娬n之盛,遂于民國十年(1921)發(fā)起城南詩社。吳壽賢《蟫香館詩鐘序》云:“城南詩社,始于民國十年辛酉暮春,為嚴公范孫、馮公俊甫、王公仁安、趙公幼梅、李公琴湘、王公緯齋及范老介弟臺孫與鄙人等所并設(shè)。”可知,城南詩社最早活動在1921年暮春。又據(jù)《嚴修日記》,本年五月一日,嚴修召集王守恂、李金藻、吳壽賢、趙元禮、趙芾、陳汝良、嚴侗在寓所宴飲作詩,此當為城南詩社的最早聚會。

詩社以“城南”命名,緣于詩友社集地點在天津城基之南的八里臺(今南開大學周邊)。正如吳壽賢所言:“啟壇坫于城南,建鼓旗于津上?!庇捎趪佬蕖盀楸狈綄W術(shù)界重鎮(zhèn)”,“德高望重,極受津人的景仰”,所以壇坫初起,輒響應(yīng)不斷,共推嚴修為詩社“祭酒”。城南詩社社員王揖唐記云:“津門城南詩社,范老實主之,吟侶甚盛,頗多舊識。報載《城南十子歌》,直可作小傳讀也。”《城南十子歌》謂嚴修云:“范孫巋然魯靈光,頭白先朝舊侍郎,溫柔敦厚詩教昌?!眹佬拗?,其余九人為王守恂、章鈺、顧祖彭、趙元禮、劉賡垚、吳壽賢、李國瑜、王漢章、陳誦洛。此十子當為詩社中參與活動活躍且影響較大者。當然,城南詩社社員自不止此十人,據(jù)民國十三年(1924)出版的《城南詩社集》所記名錄可知,至本年詩社社員達63人。民國十八年(1929),詩社社員馬鐘琇撰寫了《城南詩社小傳》一書,其中記錄了69位詩社社員,汰除見于《城南詩社集》的40人之外,新增了29人??梢?,截止到嚴修逝世的1929年,加入城南詩社的詩人已近百人,可謂吟事興盛。正如葉恭綽所云:“津門吟事方新,幾復水西之盛。”葉氏將城南詩社與乾隆時極盛的水西莊唱酬相媲美。

城南詩社成員多為流寓津門的知名人士?;驗橄⒂斑z老,如章鈺、徐世光、華世奎,后又有金梁、章梫等;或為北洋新貴,如教育總長章士釗、眾議院議長王揖唐、河北省教育廳長李金藻、天津縣長陳誦洛等;或為地方縉紳,如嚴修、趙元禮、林墨青、王守恂等;又不乏富商巨賈及學界名流,如管鳳和、方爾謙、孟廣慧、步其誥等。詩社社員身份的復雜,體現(xiàn)出城南詩社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偟膩砜?,城南詩社社員年長者頗多,“年在六十以上者,不堪指數(shù)”。前清科甲出身者頗多,像劉春霖是光緒甲辰科狀元,郭則沄、王守恂、章鈺等也是進士出身。在北洋政府從政者頗多,除上列者外,像李國瑜、劉賡垚、馮問田、于振宗、陳寶泉、謝崇基等都在政府中任職。城南詩社社員流動性很大,時來時去者很多。除嚴修外,在詩社中有重要影響的是趙元禮與王守恂,二人“秉三蘇之手筆,文苑鷹揚;丞二王之家風,藝林鶚視。聿賡同調(diào),狎主齊盟”。

關(guān)于詩社的集會形式,王武祿《城南詩社集序》云:“詩社之始,起于三數(shù)人文酒之宴,嚴范孫先生實倡之。嗣以迭為賓主,不勝其煩,乃改為醵飲之舉,期以兩星期一集?!雹倏梢娫娚缰迹皇菙?shù)人文酒之宴,迭為賓主。后因這種形式甚為繁瑣,遂改為兩星期集會一次的醵飲,之后逐漸形成固定的集會,一月兩集。而由《嚴修日記》所記可知,較為正式的詩社公聚一般為兩星期一集,而普通集會時間則比較自由,并非嚴格遵守兩星期一集的規(guī)定。以1923年八月份為例:八月五日,嚴修、盧子修、林墨青、王仁安、趙幼梅、陳誦洛、劉云孫、王緯齋、馮問田、吳子通等在華安飯店公聚;八月十九日,嚴修、顧壽人、李子中、趙幼梅、劉云孫、馮問田、張愛公、孟定生等在華安飯店公聚;八月二十一日,陳誦洛、劉云孫、吳子通在天津公園圖書館約請嚴修、王緯齋等聚會賦詩;八月二十六日,嚴修約請吳子通、嚴臺孫、趙幼梅、王仁安、顧壽人、王緯齋等到八里臺南開大學泛舟,唱和聯(lián)句;九月二日,眾社侶又在華安飯店公聚。詩社集會的時間在正午,“人各醵資一元,節(jié)余則以一元或二元交廣智館,為年終賑濟文貧之用”。據(jù)《嚴修日記》可知,社集地點有:嚴氏寓所(蟫香館)、天津公園西餐館(霞飛樓)、學界俱樂部、河北省立圖書館南樓、華安飯店、百花村、南開大學、江南第一樓、明湖春飯莊、海光寺等。社集活動也很自由,除社集日的公聚外,上巳修禊、蟫香館餞春、重九登高等均可集會,另外,社員生日還有生日會。詩社每次社集“必有飛箋走筆,賭酒敲詩,題贈唱和,拈鬮分韻,也有時為射復、詩鐘之戲”。可見,社集的主要活動是分韻賦詩,偶為射復、詩鐘之戲。

關(guān)于詩社的結(jié)社宗旨,王武祿說:“彼夫末世競利,爭樹黨援,結(jié)會立社,名目甚夥,以此較彼,趨徑判然?!背悄显娚绲慕Y(jié)社沒有政治功利目的,其旨趣僅在于借詩歌陶寫胸襟,消遣塵慮。社友歡然觴詠之際,“真不知馬塵焉起,蝸角奚爭。亦庶幾世外桃源,人間仙府矣”。因此,他們結(jié)社唱酬的詩歌中反映了濃郁的不與世競的退隱心態(tài)。如盧子修云:“避秦原有桃源約,遁世難忘白水盟?!眹佬拊疲骸蔼毴菸逸呺x人立,便擬終身與世忘?!痹娚绯蓡T集體發(fā)出高隱遁世的聲音,與北洋軍閥混戰(zhàn)、民不聊生的時局有著直接關(guān)聯(lián)。如楊懿年云:“是時畿南方苦兵,四郊多壘士所恥。硝彈紛飛血肉腥,縣邑煙村八九毀?!崩罱鹪逶疲骸把嘀疲踔?,粵東潮,潯陽浦,偌大乾坤無凈土。爾為鼠,我為虎,出者奴,入者主,群雄角逐無寧宇。”連歲兵戈、山河破碎的殘酷現(xiàn)實,讓城南詩侶們渴望安寧。

1929年嚴修逝世后,城南詩社在趙元禮、陳誦洛、李金藻等人的推動下繼續(xù)活動,至詩社終止,先后加入詩社者超過150人。關(guān)于詩社的社集地址,也有所變化,魯人《十年來之城南詩社》一文稱城南詩社“辛未津變后,改九華樓,今為蜀通飯莊,詩社遂以蜀通為固定地址”??芍廖茨辏?931)“天津事變”后直到1936年7月,城南詩社集會的固定地點為法租界蜀通飯莊。李金藻《重陽詩史序》又云:“重陽例會,自乙丑至丙子,余繼城南詩社后,由擇廬招集,每年必會,每會必詩。會地由敞寓擇廬而查園故址,會友率預約或不期而至者由九人以至三十六人?!缡沁B續(xù)者十有二年?!薄耙页笾帘印睘?925年至1936年,則自1925年始詩社每逢重陽必有集會,集會地點在李金藻之擇廬和水西莊遺址。1931年,水西莊遺址保管委員會成立,水西莊遂成為詩社重陽集會之地。特別是癸酉(1933)、乙亥(1935)、丙子(1936)三次集會,參加人數(shù)頗多,較有影響,社友分韻賦詩,后結(jié)集為《癸酉展重陽水西莊酬唱集》、《乙亥重陽雅集詩錄》傳世。1937年7月底,天津淪陷,城南詩社式微,但仍有活動。如1938年趙元禮即輯成《戊寅重九分韻詩存》,收錄33人位社員之作,說明本年重九詩社照例集會。高凌雯《剛訓齋集》1939年詩有《城南詩社移洛聲之金石書畫社發(fā)端賦此》一首,表明城南詩社又在管洛聲之金石書畫社開展活動。另如1941年尚有《辛巳春城南詩社同人集影題名紀年》之攝影,且有新增社員十數(shù)人??梢?,在日寇統(tǒng)治之下,城南詩社頑強生存,并未消亡。關(guān)于城南詩社的結(jié)束時間,謝草(寇泰逢筆名)云:“1947年秋,城南詩社耆宿李琴湘逝世之第三日,詩社負責人孫學曾為紀念李琴湘,在蓮(蓬)萊春飯莊舉行雅集。在座者有劉賡堯、李國瑜、張一桐、劉云若、姚袞雪、寇泰逢諸人。此為詩社最后一集集會?!笨芍?,李金藻去世之后,城南詩社走向銷歇。

冰社

冰社是20世紀20年代流寓津門的清遺民組成的詩社,罕有論者提及,實則它是須社的前身,經(jīng)歷了由詩社向詞社的轉(zhuǎn)變。

關(guān)于冰社的記述少且不詳,但從郭則沄及其親友的點滴記錄中,尚可粗知其貌。郭則沄《洞靈小志》有云:“曩與沽上流人結(jié)冰社,每酒罷劇談?!惫嫌讶嗽S鐘璐撰《清故誥授光祿大夫頭品頂戴賞戴花翎署浙江提學使司提學使侯官郭公墓表》記云:“公博學能文,雖顛沛憂危之際,未嘗朝夕廢文字。在天津,結(jié)冰社、須社、儔社?!笨梢?,冰社在須社之前。郭則沄有《冰社初集追懷浪公》一詩,有云:“社寒名亦寒,名者惟李子?!痹娭刑岬降睦钭樱ɡ斯┦潜缌硪晃恢匾宋锢罘拧@罘牛?887—1926),字無放,又字小石,號浪公、詞堪(龕),直隸義州人。清末津門著名藏書家李葆恂之子。曾任清政府度支部員外郎,辛亥后,隱居不仕。編撰有《皇清書史》、《八旗畫錄》等,擅長詩詞,郭則沄稱其詞“逼近南唐”。從郭詩可知,冰社之名由李放所命。郭則沄又記云:“乙丑丙寅間,冰社同人恒過李小石詞龕夜話”。由此可知,冰社早在乙丑(1925)就已結(jié)社,李放宅是集會的主要場所。李放去世后,社友周學淵有《金縷曲》詞云“恨冰社光陰如幻”,并注云:“小石在時,集冰社為消寒之飲,酬唱甚盛?!标愒鴫垡沧饔小对~龕夜話圖》,并題《浣溪沙》詞云:“黯淡秋窗落葉時?;锜粝鄬︳W成絲。劇談月落不曾知。未轉(zhuǎn)頭時真似夢,如今夢影也迷離。情天容有隔生期?!卑衔苍疲骸爸禅B庵夜談之樂,豈可復得耶?”不難看出,流寓津門的遺老文人們在冰社之中唱和頗盛。郭則沄之父郭曾炘《邴廬日記》“丁卯正月十五日”記云:

晚,冰社會期,愔仲為主,就栩樓設(shè)席,到者為白栗齋、查峻臣、葉文泉、周立之、李又塵、李子申、林子有、郭侗伯、徐芷升、任仲文。社中每會皆拈題分韻,是日即以上元雅集為題,余分得“橋”字。

可知,冰社社員有郭曾炘、胡嗣瑗、白廷夔、查爾崇、葉文樵、周學淵、李書勛、李孺、林葆恒、郭宗熙、徐沅等人,多是清朝遺民,社集形式為拈題分韻作詩。

后來,冰社由詩社逐漸轉(zhuǎn)向了詞社。郭則沄在楊壽柟《鴛摩館詞鈔序》中說:“及旅沽上,結(jié)冰社,仍沉酣于詩。久之,乃改作長短句。”在由課詩改向課詞的過程中,李放起到了促進作用。郭則沄說:“小石屢勸余填詞,逡巡未敢試也?!敝?,郭則沄嘗試與李放等聯(lián)句唱和作詞,他說:“比旅云津,繼聯(lián)冰社,潛閑斗韻,稍及倚聲?!逼洹洱堫櫳椒吭娪唷分小朵较啞ね斯闉诚⑩致?lián)句》、《慶春澤·栩樓桃花盛開,憶前歲花時與浪公聯(lián)吟之樂,感而成詠》等詞就記錄了冰社在課詩之余偶爾課詞的情況。

對于冰社從詩社全面轉(zhuǎn)向詞社的時間,郭曾炘也有記載,《邴廬日記》戊辰(1928年)七月“初七日”記云:“是日為冰社會期,冰社同人近改為填詞之會,來者有侗伯、峻丞、琴初、栗齋、芷升、立之、叔掖、子有、又塵諸君,以戊辰七夕拈題?!庇身毶缟缂稛煿翝O唱》可查,戊辰七夕為須社(此時實應(yīng)稱冰社)第五集,據(jù)一旬一課的社集制度,可知冰社作為純粹詞社的第一次社集當在1928年農(nóng)歷五月末。在成為詞社之后,冰社之名繼續(xù)沿用。為何郭則沄等人要將“冰社”改名為“須社”?未見諸人有文字解釋,或許是他們欲將眷念故國的“一片冰心”加以隱藏,故而代之以須髯皆白的形象。

冰社最早聯(lián)句作詞之時,詞作就體現(xiàn)出濃郁的遺民色彩,如《浣溪紗·同浪公查灣息庵聯(lián)句》一闋云:

淚眼傷春又一年(浪公)。斷紅零落帶愁妍(查灣)。天涯處處有啼鵑(蟄云)??顗麸h殘珠箔雨(息庵),偎香吟瘦藥爐煙(蟄云)。柔腸轉(zhuǎn)盡憶從前(浪公)。

詞中充斥的是亡國后的傷感與悲苦,以及對故國的追念。郭則沄等人在聯(lián)句作詞之初就奠定了日后須社詞人群體唱酬的情感基調(diào)。

須社

須社承冰社而起,是民國時期著名的遺民詞社。1933年郭則沄將須社唱酬之作結(jié)集為《煙沽漁唱》付梓行世?!稛煿翝O唱》計分七卷,前五卷為須社百次社集之作,后二卷為《集外詞》,亦是須社社員日常唱和之作?!稛煿翝O唱》前列須社社友名單,其中須社詞侶二十人,另有社外詞侶十三人。須社詞侶為:陳恩澍、查爾崇、李孺、章鈺、周登皞、白廷夔、楊壽柟、林葆恒、王承垣、郭宗熙、徐沅、陳實銘、周學淵、許鍾璐、胡嗣瑗、陳曾壽、李書勛、郭則沄、唐蘭、周偉。社外詞侶為:陳寶琛、樊增祥、夏孫桐、陳懋鼎、陳毅、高德馨、邵章、夏敬觀、姚亶素、萬承栻、袁思亮、鍾剛中、黃孝紓。考察須社詞友身份,大多數(shù)有清廷科名及仕宦背景,是純粹的遺民。

須社的社長是郭則沄,徐沅說:”嘯麓提點詞盟?!痹S鐘璐也說:“蟄云社長,結(jié)珮眾芳,扶輪大雅?!表毶绮o津籍人士,社員來自不同的地域,所以郭則沄說“須社詞侶,等是流人,戢羽云津”。而社外詞侶則一般都不在天津,有時路過津門,偶爾與社,大多則郵遞詞作參與唱酬。關(guān)于須社的社集方式,袁思亮云:“須社社友都二十人,皆工倚聲,月三集,限調(diào)與題。”陳曾壽記云:“須社者,天津流人文士所設(shè)立,月再三集,集則拈題限調(diào)?!敝軐W淵也憶云:“余昔年從張園諸老及舊好查、郭成詞社,一旬一課,百課即止?!笨芍毶缭~侶每旬社集一次,每月三集,共集百次。不難看出,在郭則沄的維持下,須社的社集頻繁穩(wěn)定。須社社集日期不少都定在傳統(tǒng)節(jié)日,如立冬、除夕、人日、元夕、花朝、上巳、寒食、清明、七夕、中秋和重九等,另外如題圖、題畫、社友聚散也是雅集緣由。須社社集地點經(jīng)常是社友的宅第,如郭則沄的栩樓、白廷夔的冰絲盦、林葆恒的飛翠軒、郭宗熙的棲白廎、楊壽楠的云在山房、陳曾壽的蒼虬閣、李書勛的水香簃等。室外社集點則有水西莊、海光寺乾隆柳墅行宮、李園、八里臺、西湖別墅等。

須社第一次正式社集在戊辰(1928)五月末。據(jù)袁思亮《煙沽漁唱序》:“起戊辰夏,訖辛未春,凡三年?!眲t須社結(jié)于辛未(1931)春。對于其結(jié)束的具體時間,須社第一百集林葆恒所作《百字令》詞中小注云:“社起于戊辰五月,迨今百集,恰三周矣?!笨芍?,須社結(jié)束的時間是辛未五月。林詞還提及須社解散之事,其詞“何況勝會凋零,詞人南北,相望頭如雪”句下注云:社友中王承垣、郭宗熙皆度遼,陳實銘客威海,林葆恒自己也于1930年夏離津赴滬。另外,楊壽柟有《須社百集觴客小啟》一文,詳細記述了須社最后一集的情況:

是日會者客五人:閩侯陳弢庵寶琛、天門陳止存恩澍、寧海章一山梫、常熟言仲遠敦源、閩侯何壽芬啟椿。主十二人:遵化李子申孺、長洲章式之鈺、閩侯周熙民登皞、無錫楊味云壽柟、吳縣徐芷升沅、秋浦周立之學淵、貴陽胡晴初嗣瑗、天門陳仁先曾壽、濟寧許佩丞鍾璐、閩侯郭嘯麓則沄、宜興李又塵書勛、黃陂周君適偉。社友他適者四人:長沙郭侗伯宗熙、閩侯林子有葆恒、保定王叔掖承垣、商邱陳葆生實銘。社友已逝者二人:宛平查峻丞爾崇、白栗齋廷夔。

最后一次社集的地點是楊壽柟的云在山房,時間是辛未(1931)五月十二日,須社詞侶二十人中有十三人出席,五人離開天津(唐蘭于1930年也離津),二人離世。百集之后,隨著社友的星散,須社最終完結(jié)。

須社是一個遺民詞社,社員們將其與南宋滅亡后謝翱、林景熙、方鳳等結(jié)成的“汐社”類比,在社集唱酬時抒寫濃郁的遺民情思。誠如龍榆生所言:“鼎革以還,遺民流寓于津滬間,又恒借填詞以抒其黍離麥秀之感,詞心之醞釀,突過前賢。”據(jù)《煙沽漁唱》統(tǒng)計,須社詞友作詞共達1069闋,他們感慨滄桑國變,追憶昔時歲月,寄托故國哀思,這是詞作的共同主題。須社在詞學宗尚上推尊南宋,尤重南宋遺民詞。在當代詞壇上,則以朱祖謀與鄭文焯為導師。社集作詞也以詠物為主,所詠之物有承載遺民情結(jié)的典型之物——冬青、忠樟、蟹和蟬,最多的則是如秋蝶、秋草、秋柳、秋水、秋聲、夕陽、寒鴉、寒衣、寒鐘、殘荷、落葉、破硯、殘棋、燭、雁、冬柳等殘敗之物。這些殘破之物無不勾起他們對殘破河山的憂慮,寄托了他們的憔悴傷心以及對國變亂局的深深哀感。

須社在20世紀20年代末集體抒發(fā)遺民之思有其現(xiàn)實原因:“戊、己以還,滄流茲苦。一時寓公僑客播遷,棲屑局促于海津一隅。”戊、己指戊辰(1928)、己巳(1929),這正是蔣介石與各路軍閥混戰(zhàn)時期。1928年6月,蔣介石宣布成為南京國民政府主席,年底張學良“東北易幟”,國民政府宣告統(tǒng)一全國。對于眾多遺老而言,寄身的北洋政府的滅亡,造成了再一次的身心動蕩。特別是1928年孫殿英盜掘東陵之后,溥儀小朝廷“復辟、復仇的思想”“達到了一個新的頂峰”,更是對蔣介石政府充滿了仇恨。這是須社結(jié)集的最為現(xiàn)實的因素。

關(guān)于須社唱酬集《煙沽漁唱》之命名,郭則沄說是因為“白河之南”的八里臺景色怡人,遠離塵囂,“余每與社侶拏舟往游,水風飄衣,溪云壓枕,倚篷弄笛,日暮乃還?!嗑庉嬌绺澹鹨浴盁煿翝O唱”,良以丁沽近市,惟此間煙水差足移情也?!辈贿^須社諸人濃郁的遺民情結(jié)與“煙沽漁唱”所透露出的超逸瀟灑的山林之趣無甚契合,“煙沽漁唱”之謂名不副實。

儔社

儔社是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中期活躍于天津的一個文人社團,起初是一個政治色彩濃厚的組織,后來轉(zhuǎn)變?yōu)槲膶W社團。關(guān)于儔社成立的時間,未見明確的記載。李世瑜《儔社始末》一文稱:

就是在溥儀住在靜園,徐世昌被趕下臺的時候,金息侯認為是復辟的機會到了,于是就糾合了一些在清朝做過官的遺老遺少們提出了“擁徐(世昌)迎駕(溥儀)”的口號,組織一個“儔社”。

徐世昌(1855—1939),光緒三十一年(1905)授軍機大臣,1918年任北洋政府大總統(tǒng),1922年下臺隱居天津租界。溥儀1925年初潛至天津日本租界,先住在張園,后住在靜園。金息侯(1870—1960),名梁,滿族瓜爾佳氏。光緒三十年(1904)進士,清時曾任翰林院編修、監(jiān)察御史、內(nèi)閣中書等職。清亡后,眷念舊朝,積極從事復辟。溥儀從張園遷至靜園的時間為1929年7月,其潛逃東北的時間為1931年11月。由《儔社始末》所言,儔社成立于溥儀居于靜園之時,則當在此二年之間。聯(lián)系金梁生平,這一時期,他正在沈陽任職,并籌辦東三省博物館,不太可能在天津組織儔社。又,金梁1931年11月從沈陽來到天津定居,此時溥儀已潛赴東北,故李氏所記儔社成立時間有誤。

金梁的復辟活動,以1924年馮玉祥驅(qū)逐溥儀出宮前后最為強烈。1924年正月,金梁上溥儀奏折云:“臣意今日要事,以密圖恢復為第一?!薄爸劣诨謴痛笥?,心腹之臣運籌于內(nèi),忠貞之士效命于外。”兩個月后,金梁擔任溥儀小朝廷內(nèi)務(wù)府大臣,此后便開始為復辟積極串聯(lián)軍閥中的“忠貞之士”,特別是在溥儀被驅(qū)逐和潛至天津期間。因此,金梁“擁徐迎駕”,鼓動徐世昌扶植溥儀復辟,其時間應(yīng)該是在溥儀被逐之時。所以,他組織儔社的時間應(yīng)該在1925年初溥儀潛至張園前后,而非溥儀居于靜園之時。

作為儔社的主持者,金梁以“儔”命名社團,可見其團結(jié)清朝遺民的希望。金梁之外,儔社另一位核心成員是章梫(1861—1949),他曾參與宗社黨的復辟活動。章梫與金梁均是徐世昌的門生,二人友善,被目為“一息相通”,合刊有《一息吟詩集》,詩作充滿故國之思與遺民之痛。此時的儔社社員還有王伯龍、王彥超、金鉞、楊壽柟、孫保滋、丁佩瑜、陳葆生、林芷馨、蒯若木、李書勛、張一桐、林笠士等。由于復辟不得人心,金梁“擁徐迎駕”的夢想迅速破滅了。不過儔社之名并未消失,待金梁1931年由東北返回天津時,儔社已經(jīng)褪去了政治復辟主張,轉(zhuǎn)變成了一個詩詞唱酬的社團。加入儔社的文人也越來越多,寓居津門的名流如郭則沄、林修竹、趙元禮、陳誦洛、管鳳和等也參與了社團的詩詞唱和,趙元禮在《藏齋詩話》中就記錄了自己與儔社同人郭則沄、顧祖彭、王逸塘、馬鐘琇等的唱酬活動。

儔社成為詩詞社團后,最為輝煌的時刻當屬1934年至1935年間的水香洲唱酬。水香洲是張鎰(1875—1936)的別墅,張氏字薊之,號仲金,直隸勝芳(今河北廊坊)人。民國后,流寓津門。天津文人徐兆光在《滄近居記》一文中說:“水香洲者,張君之別業(yè),位于吾津南開大學之旁,距市八里而遠。四周皆水,荷芰彌望,清香拂人,其得名繇此?!笨芍?,水香洲風景秀美,乃是一詩酒流連絕佳之地,所以儔社諸人選擇在此徜徉唱和。張鎰《水香洲小記》云:“菡萏始華,儔社諸子畢集。余以錫名請于是,郭子蟄云、侯子疑始乃取唐人詩意,名其地曰水香洲,顏其屋曰滄近居,曰三十六陂吟館,亭曰一漚。同社諸子相率制楹帖、賦詩詞,書以見貽,或繪圖以張之?!晕舻匾匀藗?,查蓮坡水西莊之名賴厲樊榭輩為之潤色耳,余誠何敢望蓮坡,而儔社諸子固今之樊榭也?!睆埵铣L雅,其以社長身份將儔社諸子招入水香洲,頻頻唱酬,而水香洲之世外美景也吸引著儔社詩侶至此觴詠悠游。如趙元禮有詩《九月十四日儔社同人在滄近居為嘯麓提學補作生日,分韻得開字》、《八月十三日仲金招飲水香洲之滄近居》等。其《仲金五月六十生日》詩云:“去年荷花盛開日,雅集幾度傾壺觴。三十六陂似圖畫,到眼水佩兼風裳?!笨芍獌壣缬诖顺曛ⅰ壣缰T子游賞詩文,后結(jié)為《水香洲酬唱集》出版。唱酬之人除前述者外,尚有陳實銘、徐兆光、許鐘璐、候毅、胡寶善、曾念圣、秦潛、李金藻、許同莘、林葆恒等。儔社社侶在描繪水香洲美景之時,往往寄寓了自己縱情山水、忘卻塵世的林泉之樂。正如郭則沄在《水香洲記》中所言:“吾輩幸同汐社,獲共清游。放意所適,則蘿袞相忘;叩音而來,則魚鳥皆狎?!边@種“寄興滄浪”之樂,正是儔社諸人共通的情感指向。不過,由于儔社中有較多清遺民,其詩詞之底色則往往是舊國之思與羈旅窮愁。

1936年,張鎰去世,儔社水香洲唱酬終結(jié)。陳實銘《水香洲序》云:“仲金往矣,水香之游邈焉不續(xù)。”不過。儔社并未消亡。1939年,金梁、章梫、陳惟壬、金鉞、丁佩瑜等儔社同人發(fā)起組織“天津保嬰會”,地點設(shè)在英租界同德醫(yī)院,專門收養(yǎng)棄嬰,從事慈善活動。據(jù)《儔社始末》記,儔社后來還有“生日會”之舉,即每到一個成員生日就聚會一次,儔社“生日會大約截止到金息侯、王彥超遷居北京或章一山遷居上海,時間都在解放前”。章梫1947年遷居上海,金梁1948年亦赴上海,可知儔社最終截止時間至晚當在1948年。

冷楓詩社

冷楓詩社是城南社之后津門較有影響的詩社。關(guān)于詩社的成立時間,說法不一。章用秀云:“該詩社成立于1940年?!睂O玉蓉也說:“1940年張異蓀、王禹人、王夢龍發(fā)起成立冷楓詩社?!笨芴┓陝t記:“淪陷初,張異蓀、王禹人、王夢龍三君倡立冷楓詩社?!碧旖?937年7月底淪陷,據(jù)寇氏言,冷楓詩社成立于此后不久。而陳友苓則說嚴修去世后,城南詩社盛不如前,接踵而起者則為冷楓詩社,并言“該社成立于一九三六年秋間”。另外,曹明賢也說:“天津冷楓詩社,乃天津詩人張異蓀于1936年建立的。”陳友苓為李金藻弟子,與冷楓詩侶多有友誼,其言應(yīng)可依據(jù)。故冷楓詩社成立于1936年秋,詩社之名取“古詩‘楓落吳江冷’之意”。

據(jù)曹明賢所記,冷楓詩社的創(chuàng)辦人為張異蓀。張氏為天津詩壇名家王守恂的弟子,能詩;他又是天津同仁堂藥店的店東,因此詩社的社集地點設(shè)在長春道同仁堂藥店樓上。張異蓀不乏財力,參加雅集的社員都能受到熱情招待。同仁堂藥店之外,冷楓詩社還在蜀通、蓬萊春、美麗等飯莊活動,吟課聯(lián)詠,盛極一時。

冷楓詩社盛時,社員多達四十余人,“多系教育界少年新進之士”,社中的活躍分子有楊紹顏、康仁山、王禹人、王伯龍、孫學曾、杜博彥、顧傳湜等人。城南詩社耆舊如章梫、金梁、李金藻、趙元禮、劉云孫等也加入詩社。冷楓詩社聘請了趙元禮、李金藻、高凌雯為詩學導師,“不僅為詩友聯(lián)歡,且寓有研究詩學,互相觀摩,進而求精之意。用意至善,頗博得津市文藝界好評”。

先后主持冷楓詩社者有趙元禮、楊軼倫、姚靈犀等。由于趙元禮詩學湛深,在津門頗具影響,所以他主持詩社時,詩社達到極盛。王襄《挽趙幼梅詩》有云:“冷楓詩社君主盟,賭酒斗韻月一晤。有時發(fā)興逞雄奇,似與坡公同旨趣。社中諸子盡詩豪,余乃不文竊攀附。何期盛事剎那間,太息悲歌興薤露。撒手歸去何有鄉(xiāng),免見河山暗煙霧。”由王詩所記,趙元禮主持冷楓詩社期間,每月雅集一次,詩酒唱和甚樂。趙元禮詩學上推重蘇軾,此亦引領(lǐng)了詩社詩風。

冷楓詩社的社集活動除詩詞唱酬之外,還有回文詩、詩鐘等文字之樂。由于身處淪陷區(qū),社課內(nèi)容“既有風花雪月之作,也有憂國憂民之吟”,如王襄《己卯上元節(jié)冷楓詩社同人宴集得座字》詩云:“儒冠已誤身,涉世每摧挫。極目舊河山,怵心悲碎破。”不過詩社的創(chuàng)作只是“新亭對泣之愁,并無痛飲黃龍之快”,他們的吟唱都是悲楚的嗚咽,沒有慷慨的吶喊。如王襄《次韻張異蓀丁丑除夕見贈詩》云:“放眼河山劇可悲,人間非復太平時。私心有恨空填海,束手無言且詠詩?!睉n心山河淪喪,

11○王巨儒:《王襄年譜》(續(xù)二),天津市文史研究館編《天津文史叢刊》第八期(1987年),第183頁。而又無可奈何,此可謂淪陷區(qū)眾多詩友之心聲。而像楊軼倫《詠冷楓詩社》云“霜天何必傷秋肅,只向冷楓紅處看”,則又欲跳出悲愁,將淪亡之痛做一超越。

據(jù)曹明賢所記,冷楓詩社曾印有《詩作小集》,可惜的是毀于“文革”動亂,未留只言片語。關(guān)于詩社結(jié)束時間,曹明賢云“盧溝橋一聲炮響,詩社即煙消云散”,此說不確。章用秀、孫玉蓉二位學者將其終結(jié)系于1942年,較為可信,惜不知其所據(jù)。

玉瀾詞社

玉瀾詞社是天津淪陷時期與冷楓詩社并存的一個文人社團,其成立要晚于冷楓詩社,社友也多系冷楓詩社中人。

玉瀾詞社的發(fā)起人為王禹人、張異蓀。王為房地產(chǎn)商人,張為同仁堂店東,二人較有財力,故召集士紳名流雅集唱酬。詞社原取名“玉蘭”,這是因為王禹人與社友王夢龍愛好曲藝,尤好京韻大鼓,所以取京韻大鼓演員林紅玉、張翠蘭名中“玉蘭”二字為詞社名。由于“蘭”字近俗,故改為“玉瀾”。

關(guān)于玉瀾詞社的概貌,《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五號“詞林近訊”之“玉瀾詞社近訊”一則記云:“天津詞流,近有玉瀾詞社之集,當推楊味云、向仲堅兩先生,主持風會。社友有周維華(公阜)、巢章甫諸君,頗極一時之盛云?!笨芍駷懺~社成立時間在1940年前后,詞社的詞學導師為楊壽柟與向迪崇,社友有周維華、巢章甫等。楊壽柟(1868—1948),字味云,江蘇無錫人。久寓津門,雅愛詩詞,曾入城南詩社、須社、儔社唱酬,通詞學,著有《微波榭詞選書后》。向迪琮(1889—1969),字仲堅,號柳溪,四川雙流人。曾長期居津任職,后任海河工程局局長。于詞學頗有造詣,著有《柳溪詞話》,刊于姚靈犀主辦的《南金雜志》1927年第5期。向氏論詞延續(xù)常州詞學寄托之論,又受朱祖謀、況周頤影響,強調(diào)四聲謹嚴,于兩宋詞家推重耆卿、清真、白石、夢窗。向迪琮在社中頗有影響,社侶周維華曾作《滿江紅》詞描述詞社唱酬云:“三峽倒流,瀉不盡詞海玉瀾?!薄跋簿七叀⒃~客主齊盟,星拱環(huán)?!?/p>

玉瀾詞社社員,周維華、巢章甫之外,尚有張夢熊、王伯龍、林修竹、俞伯明、姚靈犀、胡君素等。詞社常在飯莊雅集,活動時間不固定,由社員醵資集飲,分題拈韻。由于因詞社規(guī)定較為松散,“雖有課題,但作者不多,只在飯店集會聯(lián)歡,未幾停辦”。因此,玉瀾詞社作品不多,也無詞作結(jié)集。關(guān)于玉瀾詞社的結(jié)束時間,章用秀云:“1943年張異蓀去世后,詞社便不再活動?!?/p>

由于玉瀾詞社未能留下詞作,對于社作主旨也無法更多得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用詞抒發(fā)了身處淪陷的愛國之情。1948年,王禹人請寇泰逢為玉瀾詞社題名錄題詞,寇氏作《減字木蘭花·禹人兄以玉瀾題名錄屬題》云:

閑鷗劫外,詞海玉瀾分一派。學舞刑天,半壁斜陽費管弦。春星暫聚,杯底光陰彈指去。粉蠹箋零,舊約題襟墨尚馨。

在日寇統(tǒng)治之下,玉瀾詞侶絕不附逆日偽,“學舞刑天”更見其山河淪喪之際的民族氣節(jié)。寇詞寫出了玉瀾詞社在日寇鐵蹄之下的高潔操守與苦悶心緒。

夢碧詞社

夢碧詞社是玉瀾詞社之后,津門文人倡立的規(guī)模較大的一個文人社團。關(guān)于夢碧詞社的成立時間,寇泰逢《霜葉飛·題斜街喚夢圖》一詞小序云:“天津夢碧詞社嘗集于癸未、戊子之間?!笨梢妷舯淘~社倡立于癸未年(1943),民國時期的活動結(jié)束于戊子年(1948)。對于社團發(fā)展的詳細情況,夢碧詞社社員楊軼倫《夢碧沿革小記》一文曾有記載,他說:

夢碧吟社者,吾友寇泰逢社長之所創(chuàng)立也,實為現(xiàn)在沽上唯一研究詞學之組織。初成立于民國三十二年,名癸未文社,內(nèi)分詩詞、詩鐘、謎語諸門,而以詞為之主,三十三年,經(jīng)詞壇前輩向仲堅、周公阜、姚靈犀諸先生之倡導,社務(wù)益形發(fā)展,又更名為甲申文社,是年秋,姚靈犀社長復改名為吟秋社,與城南、冷楓、玉瀾、麗則諸詩詞社,各樹一幟,沽上吟壇,因之頗不寂寞。勝利以還,百業(yè)復員,社中同志,乃多離津他去,風流云散,社務(wù)遂漸形闌珊。三十五年夏季,泰逢社長復邀集社中舊日諸同志,并在報端公開征求新社友,而成立夢碧社,仍以倚聲為主,而另附詩課?!购罄錀?、玉瀾諸友好,亦多聞風加入,社友已至三十余人,嘯聚一堂,亦可謂極一時之盛事者矣。

由其所記可知,夢碧詞社在20世紀40年代經(jīng)歷了三個發(fā)展階段:初立于民國三十二年(1943),即以本年紀年命名,稱癸未文社,活動分為詩詞、詩鐘、謎語諸種,而以詞為主。翌年因進入甲申年,易名甲申文社,社務(wù)經(jīng)向迪琮(字仲堅)、姚君素(字靈犀)、周維華(字公阜)等倡導,迅速發(fā)展。此時社長為姚靈犀,至是年秋,他再次將社團更名為吟秋社??箲?zhàn)勝利后,社團因成員離津而去,一度中斷。民國三十五年(1946)夏,寇夢碧重新邀集舊日社友,并于報紙征求新友,以“夢碧”之名成立社團,正式執(zhí)掌社務(wù)。夢碧詞社社員趙浣鞠晚年曾憶及寇泰逢為重建詞社報端征友之事,他說:

1946年秋,偶閱《中南報》副頁刊有征友啟事,細讀之乃一措詞典雅之小品文。文曰:“余耽情聲律,冥心孤往;久與社會隔絕,愿征同好者為友……”末注地址:南斜街天津市電業(yè)公會院內(nèi)“夢碧詞社”,社長寇泰逢。

由趙文所憶又知,夢碧詞社的社址為天津東門外南斜街天津市電業(yè)公會院內(nèi),社長為的寇泰逢??苁峡崾嚷暵芍畬W,其以詩詞為事業(yè)的精神讓他精誠團結(jié)了一批文人,使夢碧詞社迅速發(fā)展。

詞社以“夢碧”為名,含義有二:一是以南宋詞人吳文英(夢窗)、王沂孫(碧山)為宗;一是取夢窗《瑞鶴仙》詞“草生夢碧”之句,有春草萌發(fā),充滿生機之義。正如寇泰逢之期待,夢碧詞社成立后,沽上原城南、冷楓、玉瀾等社成員先后加入夢碧詞社,社事益臻興盛,故原須社詞人周學淵作《齊天樂》一首描述夢碧詞社有云:“近來沽上多詞客,雍容海天春色。”

夢碧詞社聘請向迪琮為詞學導師,李金藻為詩學導師,前后歷時六年(1943—1948)。先后入社者八十余名,社友主要有來自城南詩社的李金藻、王新銘、劉賡堯、李國瑜、王世揚,來自須社的周學淵,來自冷楓詩社、玉瀾詞社的姚靈犀、楊壽楠、周公阜、王禹人、馮孝綽、王伯龍、楊軼倫、楊煒章、馬醉天、楊紹顏、顧傳湜,另有寇泰逢、周汝昌、張謙、梁艮、解用駿、楊采中、張郁庭、姜毅然、趙浣鞠、陳玉夫、黃潔塵、楊彩宗、樂建、馮文光、杜仲甫、陸純明、康仁山、曹朗臣、鄭阜南、劉沛、王綺如、吳逸痕、杜鹿笙,等等。社員多為學校教員、政府職員、書畫界人士及少數(shù)商人。社友聚散不定,居津操持社務(wù)者主要為周公阜、王禹人、馮孝綽、王禹人、姜毅然、寇泰逢、趙浣鞠等人。詞社社集每半月一次,寇泰逢提倡以“蝴蝶會”形式(一壺兩碟),根據(jù)個人條件,隨意自攜酒肴,不拘多寡。社課由社友輪流命題,分為詩、詞、詩鐘等,席間賦詩行令,吟詠新作,“每逢周日則濟濟一堂,即席選韻命題,聯(lián)句酬唱,頗極一時之盛會”。寇泰逢建議每月選擇社友詩詞佳作編為詞刊,名為《夢碧詞刊》,按期分發(fā)。其中第一期為油印本,第二期始經(jīng)由馬醉天介紹由某報館鈐印。每月一期,至天津解放前共出詞刊十期,所刊課作以詞為主,間有詩作,分為詞、詩、論文、詞話、社友介紹、詞壇通訊等欄目,每期刊出社友作品二百余篇。1948年后詞社活動逐稀,詞刊也隨之停辦。由于詞刊當初即印數(shù)不多,又經(jīng)“文革”劫亂,故今存者極少。

夢碧詞社初立于1943年,正值日寇統(tǒng)治時期,盡管淪陷已久,國土丘墟,但夢碧詞社仍然堅持在血雨腥風之中唱和不輟,用詩詞來表達家國滄桑之感。當時詞社課題有《臺城路·讀花外集》。《花外集》為南宋遺民王沂孫的詞集,其詞抒發(fā)了強烈的故國淪喪之情與亡國悲思。夢碧詞社選擇以《花外集》為社課之題,無疑是想到了他們與王沂孫的相似處境,而他們讀《花外集》所思所想也真實展現(xiàn)了他們淪于日寇的亡國之痛。如寇泰逢詞即有“長憶故家眉嫵”、“忍雁口光陰,《補題》重賦”之語,抒寫了在日寇的高壓統(tǒng)治下忍辱而生、忠于祖國的深厚情感。夢碧詞社淪陷時期的創(chuàng)作多為詠物,如詠蟬、詠熊貓、詠蟹、詠珍妃印、詠石膏美人、詠盧溝曉月等;又有賦調(diào)者,如《六丑》和清真,《鶯啼序》和夢窗等。對于這些作品,社友顧傳湜曾作詩概括云:“殘山剩水廢登臨,結(jié)社吟秋感慨深。爭詫《補題》工詠物,誰知字字楚騷心?!彼赋隽藟舯淘~社在國土淪亡之際,學習南宋遺民《樂府補題》的精神,寄托傷時憂國之情的創(chuàng)作特點。在民族危難之中,夢碧詞社“感白雁白翎之至痛,托詠蟬詠蟹之微辭”,以意格為主,遵循常州詞派“意內(nèi)言外”之宗旨,賦寫家國滄桑。在日寇統(tǒng)治的恐怖年代,這“也算是一種隱蔽的斗爭形式”,故而徐悲鴻在所作《謝夢碧詞社贈詞刊》一詩中稱贊夢碧詞社:“要為民族扶正氣,短吟微嘆化風雷?!?/p>

在經(jīng)過八年淪陷之后,天津迎來光復,但隨著內(nèi)戰(zhàn)的爆發(fā),民眾再次陷入戰(zhàn)爭之中,夢碧詞社也用筆記下了戰(zhàn)亂之中百姓的疾苦以及他們對時局的關(guān)注。如1947年重陽節(jié),夢碧詞社社集,劉云孫以“丁亥重陽”擬題,社友詩作無不將目光放在戰(zhàn)爭上。如陸純明詩云:“萬里龍沙鋪戰(zhàn)骨,連天烽火銷人槳。”楊紹顏云:“歲丁厄運話封世,遍地烽煙羽檄馳?!睏钶W倫云:“萬方多難腸應(yīng)斷,一事無成鬢已蒼?!笨等噬皆疲骸胺榛鹇毂Q唳,云煙遍地泣鴻哀?!编嵏纺显疲骸皶r世如今傷變亂,登高惟有望烽煙?!笨芴┓暝疲骸皝y云迷白雁,浩劫換紅羊?!泵鎸?zhàn)爭,一介文人,長歌當哭,將戰(zhàn)亂之下民生之苦掛懷于胸。當他們思及自身處境時,又對自己的人生命運別有悲慨。如社集詠菊,調(diào)寄《八聲甘州》,參加者有馬醉天、張郁庭、趙浣鞠、楊紹顏、顧傳湜、王禹人、寇泰逢等。趙哲馀云:“憶江湖路阻,雁字若為愁?!睏罱B顏云:“醒殘醉,綠稀紅杳,算苦吟,賺得鬢成絲?!蓖跤砣嗽疲骸袄蠒@心愁見,昔時枝,終是夢一場?!笨芴┓暝疲骸暗仁切标柹硎馈保皩β溆?,遲暮吊嬋娟?!彼麄兘杂镁栈▉砀柙伾硎?,寫盡亂世之中無所作為的遲暮之感。特別是對于寇泰逢、趙浣鞠這樣正值壯歲的人來說,前途未卜的憂慮時時充斥于胸。這是1946年至1948年間夢碧詞社創(chuàng)作的核心內(nèi)容。

夢碧詞社具有鮮明的詞學旨趣,寇泰逢重組詞社,將其命名為“夢碧”,即是詞社詞學宗尚最明確的表達。他說:

“夢碧”之命名有二:一以南宋詞人吳文英夢窗,王沂孫碧山為宗?!h宗清常州詞派周濟標舉宋四家:周邦彥、辛稼軒、吳文英、王沂孫。近承晚清四家:王鵬運、鄭文焯、況夔笙、朱孝臧。門徑雖仄,對五代、北宋諸家皆宗尚之。惟屏退浮滑叫囂之作,乃有意轉(zhuǎn)移詞風耳。

受常州詞派周濟之論的深刻影響,夢碧詞社在創(chuàng)作上以夢窗、碧山為宗,而其近師承的是晚清四大家,于四大詞人中最為“崇尚彊村、大鶴”。夢碧詞社選擇夢窗、碧山為宗,有其現(xiàn)實針對性??芴┓暝跒榈茏硬荛L河《逐鹿詞》作序時就說:“曩予倡為夢碧詞社,標舉吳、王二家,特矯近人粗俗之習,固未以此為極域?!笨梢?,寇氏標舉夢窗、碧山,乃是有意針對胡適、胡云翼以來,詞壇惟蘇、辛是尚,寫詞流于粗俗之弊病。當然,夢碧詞社選擇夢窗、碧山作為師法對象還有重要的現(xiàn)實原因,那就是故國無依、一腔憂患之淪亡情愫與夢窗、碧山異代而相類,情感上的認同無疑會影響詞學宗尚。另外,淪陷區(qū)敵奸麇集,日寇高壓統(tǒng)治和奴化教育讓詞人們抗日愛國之情的抒寫不得不指向隱晦,所以夢碧詞侶選擇夢窗、碧山詞風進行創(chuàng)作也是必然之事。

1948年后,夢碧詞社社集式微,此時詞社名義已不存在,但實際上居津社友仍不時會晤小集,“每集或連句,或折枝,或為商燈之戲,不過三五人而已”。小集地點有馮孝綽小不食鳧齋、姜毅然十二石山堂、楊軼倫自怡悅齋、陳芳洲槐陰小筑、王伯龍摩訶室、王禹人恬靜齋等。謝草曾記云:“庚寅春,吟侶星散,侘傺無聊,時至黃家花園小坐。不期而至者有李石孫、劉云若、姚君素、張輪遠、徐振五、楊軼倫諸君子。時名詩詞家周學淵息庵客居津門,亦不時會晤?!苯▏?,張牧石、陳宗樞頻與寇泰逢唱和,特別是“文革”浩劫期間,三人相濡相呴以詩詞慰藉恐懼與無聊,在風格上延續(xù)著夢碧詞社詞風。

通過對上列詩詞社團的考察可知,民國天津文人結(jié)社具有很強的開放性、包容性、流動性,南北方文人在社團中交流融合,促進了天津文學的發(fā)展。緣于民國時期天津復雜的政治文化生態(tài),文人社團的創(chuàng)作包含了北洋紛亂、遺民情思、淪陷之痛等豐富內(nèi)容,它們是近現(xiàn)代天津文學的重要組成,也是民國文學研究不可忽視的內(nèi)容。社團唱酬既對傳統(tǒng)文學精華有著深入的繼承,同時又因身處新的時代而富于新的特點,體現(xiàn)了民國時期新、舊文學并行不悖的發(fā)展態(tài)勢。

(楊傳慶,南開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On Tianjin Literati Club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Yang Chuanqing

In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ianjin became one of the four important places of poetry creation.At that time,cultural notables gathered,poetry responsory continued and association atmosphere prevailed.They successively founded some influential poetry club,such as Chengnan Association,Bing Association,Xu Association,Chou Association,Lengfeng Association,and Mengbi Association.The works of these poetry associations even contained those of Northern Warlords,and the themes often concerned the reminiscenceof the Qing dynasty,painful mood caused byJapanese occupation.They were important parts of Tianjin modern literatur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ianjin;Literati Club

*本文系天津市社科規(guī)劃項目“民國津門文人結(jié)社研究”(TJZW12—005)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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