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空 也
多聲部清唱的歌(節(jié)選)
四川 空 也
細(xì)細(xì)的柳枝上,綴滿新綠,輕風(fēng)拂過,搖擺不定,那汪碧水,倩影晃動。
好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領(lǐng)略春光的意趣。
湖邊的櫻花開了,劃船的人兒游蕩其中,不難看出,一幅極致的畫,呈現(xiàn)給了春天。還有游走的天鵝,點(diǎn)綴,不時引頸高歌,在唱給另一半聽吧。
春水樣的柔情,停靠半月形的橋上,紅傘繡出的真情,蕩然而開。
不知道是她看風(fēng)景著迷,還是她悄然變成了——他人的風(fēng)景,給這春天的湖泊和隱隱約約的花簇,再抹一點(diǎn)兒新紅。
反正遠(yuǎn)景的深,不止這些。淡淡的一抹,一飄,就與白云的飄動,牽扯沉思和銳意地延伸。
綠、紅、白,共同調(diào)制的時間和空間,給生命的片段一些沉醉。
拿什么來盛裝它呢?除了詩和詩的文化,恐怕沒有別的什么能容下。
尖塔的倒影和不斷的木魚聲,還有零星的鳥鳴和玩童開心的笑鬧,又給這美麗的湖畔帶來怎樣的氛圍。
春天的花,催開了春天的夢;春天的夢,更比古人的想象復(fù)雜而豐富。
它全然融入一首詩里,沒人將其讀透,悟透。包括橋上打傘的女子,也被遠(yuǎn)處的人,默讀、回味。
原來春天本來就這個樣子。每一時、每一刻,都有新的旋律律動。
新的顏色,新的聲音,總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變幻,重復(fù),任你怎么涂,怎么去畫,它都是一首超然、不朽的詩。
在你的心中悄悄呈現(xiàn)、品讀,甚至幻化成新的意象,蝴蝶般、蜜蜂般飛播,讓更多的人陶醉。
柳絲一樣漫步在春光里。包括那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也在輕聲朗讀,這個真實讓人美麗的世界。
拿我的手指,捕捉這個繁花似錦的春天
她只在那些山上,悄悄綻放,有人無人,都一個模樣:縱然奔放。
像一曲歡快的民族舞,伴著風(fēng)兒在鄉(xiāng)間飄蕩。
醉了的,當(dāng)然不止我一個,還有那些無名的白白的小花,招來無數(shù)的蜂蝶贊許。
當(dāng)然,我無話可說。
只把眼睛對著她的蕊,生怕她在那不經(jīng)意的瞬間飛走。
陽光也跟來湊熱鬧了,它是擠破白云堆來的,哪里熱鬧,就往那里鉆,跟城里人差不多,將山山水水?dāng)D得水泄不通。
嬌嫩的臉兒和皺巴巴的紋路,魚兒似的,游走花叢……我也是一尾魚,專挑無路可走的地方,去碰上一壁。
回頭無岸,只是一身花瓣,熏香了我。
真想要捕捉一些美麗,然而,美麗卻捕捉了我。像站在田間的鷺絲,伸長脖子,把遠(yuǎn)方仰望——梨花怎么也掩不住心中的激動,與鷺絲一樣倒影于水中央。
此刻,太陽站在最高處,看我的影子,在偷偷偷拍妙齡女子的容顏,給桃花染上的新色。
風(fēng)兒橫沖直撞,吹翻我的衣領(lǐng),灑下無數(shù)的花瓣——
啊,桃花雨!
我咔嚓咔嚓按下快門。
天賜給我一幅夢魅以求的畫。最是她捕獲了我的心,在那淺淺的笑里。被風(fēng)兒吹散。
眼前晃動的,像一頂草帽,黑黑的邊、頂,將我吸引,在縹緲的沉思中,怎么也將它抹之不去。
我想起了歲月中母親的倩影,在星光下編織希望和輕柔的歌,給幼小的心田,絲絲的溫暖,安撫,就像成熟的杏,彌漫著初夏的芬芳。
田野的麥浪,被布谷聲聲催熟,它在父親的皺折里晶亮,透熟脫落。一些鳥雀也在歡歌聲中啄食著它。一幕一幕的炊煙在瓦屋上,癡情地漫舞。
還有那勞累一天的牛,此刻,停止了口哨的吹趕,漫悠悠地望著星月和自己的影子咀嚼,反芻。
麥浪的吹拂,仍無動于衷。
它將草帽和身影埋入了山谷。
我在濃濃的書香里,始終也找不到著草帽的影子。
它也許被風(fēng)刮走了,也許掉進(jìn)泥塘了,浸滿水了,又被父親撿起扣在了頭上。
順流而下的,或許是汗水,或許是雨水,只有他知道。咸的和淡的日子仍然甩在身后。
母親的手還在編織著草帽,還在漿洗著一日三餐。那些蒼老而歡快的歌謠順著日子流向遠(yuǎn)方。
若不是我在生活中細(xì)細(xì)探找,可能它會在一種莫名的遺忘中再也撿不回來。
草帽的影子,飛在天上,飛進(jìn)我的童心里。
我要從萬里晴空中騰云駕霧,快馬加鞭地回到初生的地方尋找哲學(xué)的庇護(hù)。
那里有根脈的維系,有草帽的編織。只不過它早變成了一個時代的象征。歸土甚久。
想把自己,固定一個點(diǎn)上。
面臨一棵樹,背靠一塊碑,打開心愛的書,與文字交流,與情感私語。太陽透過枝葉,吻熱無數(shù)的文字。
黑黑的文字,似一群螞蟻,來回穿梭,不斷搬家……腦海里的圖紋,涌動著波浪,涌動著水草,將心層層包裹,捂熱了流通的血。
而血脈,像河流縱橫的暖水,向四面八方奔騰。永動如一座城,緊緊圍繞它的燈光奔跑。
所有的氣質(zhì),來源于書本,來源于孜孜不倦的求索。我將一個圓點(diǎn)釘在書上,釘在過去與未來的線上。
不斷靠近智慧,拋出的石頭,才會產(chǎn)生新的漣漪。生命的圓周,與他的學(xué)識有關(guān)。書讀得越多,人生的半徑就越長,行走的路就更遠(yuǎn)。
原點(diǎn),在樹陰下。
立了一座豐碑,青翠的草們?yōu)楠?dú)自閱讀的人歡呼,招手。
冥想,穿過迷茫的云層。破解僵硬死板的結(jié)塊,漏出光芒四射的晨曦,擊碎千古不變的頑石。
永動著的,是肉體與肉體的搓揉,向深度的無法探究的高峰爬行,放射無限的潤澤。
在你我的來世之中,不就有了新的想法,萌芽出脆嫩的晶瑩的光澤,被物相反照。
活生生的蟲,爬行在通向光明的路上,即便不看,它也在我們的思想之上振翅欲飛。
被逮捉的,當(dāng)然是活化的塵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堆積,似乎要將我們的視線遮擋。
然而,隨著自身高度的增加,眼界的開闊,茫茫宇宙中像是無我,像是有我。
要想證實一方,必須有對方的存在。無論進(jìn)入什么高度,我們也無法逃脫球體的引力。
回到生命的原點(diǎn),我們只是泥土,或者別的什么物種,附在地球之上。能遙看內(nèi)心的自己,早就融入了山川江河。
或茂盛,或萎謝,或生長,或倒下,必然逃不了消亡。唯一能剩下的,只能是某種思想、智慧,在后人的頭腦中傳播。能否發(fā)芽,時間、溫度、水分、空氣以及其他必備條件決定著一切。
此刻,正在萬米高空之中冥想,生命只能回到原初……
文化之根,藏入聲聲的嗩吶之中,藏入一個人的夢想之中。
多少人為之不解,甚至不屑一顧。它破碎了,甚至被肢解了。埋沒在一片繁華聲中,像荒草,像朽木,甚至看不見光影。流血的心,如黃河咆哮與怒吼,也驚動不了那些麻木的人。他們在錢眼里翻來倒去,渾濁、泥沙,滾滾向前,任何力量也拉不回那匹脫韁的野馬。唯有山和樹,站得挺高,看見天空的清明,河流的渺小。
星辰的反思和啟明,全在一聲聲的鳥語里,清醒一個世界。那激蕩靈魂的嗩吶,風(fēng)聲一般插入鳥語,輕拂柔軟的波紋。眼光明亮了,心沉靜了。一顆石子擊碎更為清澈開闊的世界,民族文化的根基方顯露出人固有一種精神,在沉積之后反而看得最清:心靈更需要什么。
當(dāng)然不是舶來的文化將我們擊碎,反而更是自己的東西茂密生長。百鳥朝鳳,給了我一個壓抑許久后的沉重的釋放。民族文化的根喚醒的活力,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些,我們應(yīng)該有大的顯露,大的發(fā)展,真正的春天已經(jīng)到來!
要是我的思想,能成為輕柔的浪,在起起伏伏之中,不斷向前,我愿意載著陽光,載著星辰,載著孤寂,去擁抱那個世界。
那個特立獨(dú)行的世界,即使沒有回響,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咬住你,撕扯你,在每分每秒之中,不停摔打和沖擊。
當(dāng)然,我的柔軟你的堅硬,是那樣的互為矛盾,但我們又相依相存,彼此不能分開。
若分開,世界也就沒有美了,沒有詩畫產(chǎn)生了。
輕柔的,是我的思想之輕。它被誰推動了,又被誰止住了,沒有人去尋找這個答案。更用不著去思量它,陽光的投射,海水的反射,無聲無息把一種透明呈現(xiàn)。呈現(xiàn)出的是一種自然之美,哲學(xué)之美。
冥想、入定,永遠(yuǎn)在詩里,在詩的波光里,風(fēng)一樣輕柔、溫暖,融化所有的岸,岸上所有的人。時光的輕柔,思想的輕柔,如浪一般,總有消失的時候和盡頭。
驚嘆之后,還有驚嘆嗎?驚嘆也是一種輕柔,堅硬的石頭與它相碰,濺出無窮的浪花。
如鳥,將思想隱藏,將身子隱藏,躲進(jìn)那個無人的境界。趁著黑夜,覓食黑夜里的骨頭。那些有形的無形的食物,與夜晚一樣,都是黑色的,啄一粒是一粒,甚至食不果腹,清瘦得皮包骨。有形的翅膀也慢慢蛻化掉,即使想飛,也無能為力,面對一棵棵樹木,青蔥的生命,只能借住它的枝椏遮風(fēng)擋雨,或者遮丑。
窩呢,本來就沒有,也不會自己造。即使造了,也永恒固定,想要離開,永遠(yuǎn)不能。
更何況,身隨心走,心隨山走,在古老的原始狀態(tài)下,會找到最終的歸宿。
這個世界美的,當(dāng)然是陽光,有它,就有花開和種子。無數(shù)的疼痛和無數(shù)的快樂,都那樣短暫,那樣無力,唯有思想,才那樣綿延不絕,頂天立地。
奇異鳥與奇異人,多么相似,總想躲進(jìn)軀殼里,尋找那個安心的處所。
陽光和鮮花,都在前人的智慧里,滋生,閃現(xiàn)。與時間私磨,與陳舊的觀念廝磨,漆黑的文字,漆黑的夜晚,總在一盞燈前煎熬,燃燒。
燜熟的詩意,與斷斷續(xù)續(xù)的思考,在一鍋粥中,冒起小小的氣泡,咬不爛的詩,金燦燦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