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一
程一,曾用筆名唐放,1993年生于貴州畢節(jié)。
程一的詩
程 一
程一,曾用筆名唐放,1993年生于貴州畢節(jié)。
他整日打坐,仿佛是一個瓶子
閉著眼睛,每天出入自己的里面。
他伏案而坐,對著四面的虛無
緩慢地吐氣。一開始什么都沒有
后來有了一點,再后來
有了萬物,他又吐氣,發(fā)出嘯聲
萬物開始輕微地搖晃起來,萬物
將他吐的氣叫風,那奇妙的聲音。
萬物被他吹奏。繼而萬物各自開始吹奏自身
他是在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身體
本身就是一件絕妙的樂器塤的?當
他往自己的身體里吹氣的時候,那種感覺
和往外面吹氣完全是兩種感受,他發(fā)現(xiàn)
自己的身體竟奇異地有了一點響聲
慢慢地,隨著嫻熟的技巧與控制,
他能夠通過往自己的身體里吹氣
而演奏出絕妙的樂音。那聲音空曠
遼闊,在天地之間嗚咽,仿佛
整個空間與時間都是一根絕妙的長笛。
他有著冰雪一樣的肌膚,以風和露水
作為食物,乘云氣和駕馭飛龍
在天地之間自由地遨游。
每當他往自己的身體里吹氣的時候
隨著那奇妙的樂音,他的身體
會幻化出各種各樣的光,仿佛
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從內(nèi)部迸發(fā)出的奇異的光。
他用這盛滿各種光線的身軀纏繞
黑夜,靜止于冥想的淵穴,任憑萬物
在身邊浮動而成為靜止的那一點,感受著
天地萬物在他的手里緩慢地滑動,保護
那玄妙的母體在他的身軀里面最為柔軟的地方哦,這造物之主,在一片無垠的虛無中
托起宇宙的模型。托護著自身
在那個中心,在我們的聽與看中闕如。
墻上的鐘正慢慢走動
我睡去
然后醒來
鐘盤掛在墻上,它并不能
將時間禁錮在它里面
它只是模擬著那種流動
背后,一面無垠的白墻仿佛一片沙漠
它是這面墻上的一個黑點
許多沙子會從那里悄悄地漏進去
有一個鐘盤也置身于我的內(nèi)部
我是這空間里的一個黑點
空間和我一起生長
我周圍的空間——那許多輕盈的水滴
也悄悄地滴落,從“我”
漏進去。
只要我閉上眼睛,就會清晰地看見
它們怎樣從我的內(nèi)部,一滴滴
飛快地掉落。
從我的底部綻開瞬間的透明之花
在我的外面,他們身披大塊的光
在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里走動
他們慢慢地溶解進那片光中,只留下:
滴答,滴答……
仿佛許多中國古代的宮殿中央
都有一個滴漏正在回響,它們的聲音
正通過一個細細的通道
滴落
在那些寂靜的深處不斷地綻開
“我”是那朵不斷地從花中涌現(xiàn)出來的花那朵花中之花。
當黎明從黑夜的盡頭熟落
捆縛住時間的繩索被解開,那枚生銹的箭矢
又將被磨亮。在新一輪的角力中
被用力投擲出去
將一個又一個白晝釘在靶心。
每一次,我都伏在暗處,保持著起跑的姿勢
感受著這道在白晝與白晝間張開的黑色裂縫
從里面伸出無數(shù)雙手
正使勁拖拽著兩旁的白晝,仿佛是拖拽著成熟的食物。
一種緩慢的咀嚼從遙遠的深處傳來
我的周圍,玻璃盒堆疊著玻璃盒
黑夜堆疊著白晝,排列在它的食道
一直延伸到遙遠的極地
仿佛要讓天空窒息。那一條條燒紅的通道
被鋼鐵呼嘯。走在街上的人群
被一種暗灰色涂抹。
我每天都在這樣奔跑,從來沒有停下
我的腳下,一些沙正從歲月的底部漏下
不再回返。黑色的傳送帶上
排列著萬物和白晝,一直延伸向遠方。
而在我的身后,上方。天空正俯下身
仿佛一個面無表情的工人,正張開嘴
吞咽下無數(shù)黑夜和白晝,我必須得盡快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