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全世界我只記得你

2017年10月28日，重陽節(jié)。

傍晚時分，老馮早早地就幫味芳選好了外套，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然后牽著她來到上海影城，看一部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的電影。有一千多個座位的放映廳里座無虛席。在電影放映的過程中，笑聲此起彼伏，不時還能聽到輕輕的啜泣聲……

一個半小時以后，電影放完了，燈亮了，老馮站起來，全場掌聲雷動，持續(xù)了半分鐘。沒錯，老馮就是電影里的主人公馮樹鋒。而那個在電影里呆萌可愛，讓人哭笑不得、貢獻了無數(shù)笑點的女主人公味芳，卻已坐在位子上睡著了，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當她被老馮攙起來，看到大家都沖著她歡呼鼓掌時，也笑瞇瞇地鼓起了掌……

如果失去了所有記憶，只能記住一個人，你會記得誰？

樹鋒今年91歲，老伴味芳89歲。味芳年紀大了，什么事兒都忘了，兒子站在面前，她也認不出。她唯一認識的，就是老馮。她的日常，就是找老馮。一會兒見不到老伴兒，她就像丟了魂一樣，坐立不安。和客人聊著天，聊著聊著，突然就換了頻道：老馮去哪兒了？然后直接撇下客人，去找老馮。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攀在窗沿，踮起腳往樓下看：“他去哪里了，人怎么不見了？”

味芳年輕時就喜歡老馮。可惜那時，他早已有了未婚妻。那之后，她一個人把自己活成了女強人，管著上海一個區(qū)的學(xué)校。后來，老馮命運陡轉(zhuǎn)，多次被抄家，妻女接連病逝，并被下放到了四川宜賓鄉(xiāng)下。姐姐給他介紹對象，女方，正好是一直獨身的味芳。42歲那年，味芳終于等到了老馮。這段佳話，在味芳當年的學(xué)生來家里拜訪時，再度被提起。老馮斜過身子，隔著一個沙發(fā)，握住味芳的手說：“正好是你，我們這叫一拍即合?！蔽斗夹Φ靡荒樞腋?，難為情地拍開了他的手。

如果沒有你，日子怎么過？

婚后，味芳一直忙于工作，老馮包攬了所有的家務(wù)活。他還會用好看的毛筆字，給她寫情詩……

八十多歲的味芳忘記了一切，智商只有四歲孩子的水平：不知饑飽，把鞋套當帽子戴，連穿衣也要老馮幫忙。但她依然愛美，會對著鏡子一遍遍地梳頭。老馮的抽屜里備了好多黑色的小發(fā)夾，每當味芳找不到發(fā)夾時，他就會捏著一枚小發(fā)夾顫巍巍地走過去，笑嘻嘻地交到她手上，還不忘嗔怪她道：“儂的發(fā)卡還要我給儂找?！?/p>

有一種愛，叫最怕走得比你早。他們的兒子現(xiàn)在國外定居，老馮是味芳唯一的照料者。已經(jīng)九十高齡的他，生怕自己倒下后，老伴無法獨自生活。老馮查出了肺炎，醫(yī)生要求他住院，他直接哽咽了：“我住院了，她一個人在家就沒辦法生活?！睙o奈之下，他只能帶著味芳住進養(yǎng)老院。“為什么要在這里？”“你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你怎么可以這樣做？”味芳非常生氣，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纏著他要回家。味芳習(xí)慣了和老伴形影不離。每當別人問她，“如果老馮走了，你怎么辦？”她笑得一臉明媚，“一起出去，一起吃飯，一起買東西，總是兩個人。假如他走了，我該死。要是我走了，他也倒霉。”

文章開頭說到的那部影片，叫《我只認識你》，是以樹鋒和味芳為主角拍攝的一部紀錄片。導(dǎo)演是他們的侄子趙青，豆瓣評分8.4。作為觀眾的味芳，已經(jīng)認不出片中的自己。筆者悄悄地跟老馮說：已經(jīng)幾年過去了，味芳竟然比在電影里的還好看。老馮回過頭就一臉寵溺地告訴味芳：“夸你漂亮呢！”味芳聽完，竟像少女般羞紅了臉。散場時，兩位工作人員要送他們回家。扶梯窄，無法容四人并行，老馮松開了挽著味芳的手，味芳立馬就手足無措了。扶梯剛一落地，兩人又挽在了一起，真是甜到炸。

據(jù)“大象點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