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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之人竟會報案?查,竟查出驚天秘密!
什么?江晚樓死了!”陳松七大吃一驚。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老一少兩名郵遞員。老的約有50歲,穿著郵遞員的工作服,佝僂著身子,壞了一只眼睛。年輕的是一個20出頭的小伙子,文質(zhì)彬彬,叫熊偉。
三天前,正在值班的陳松七收到了一封署名為江晚樓的信,信中說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在這昆山市外的青石鎮(zhèn)上,將發(fā)生連續(xù)的命案。
盡管在他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惡作劇,然而陳松七卻不這樣認為,首先,這封信的郵戳、郵編所注的地址清晰詳實,確實是從這青石鎮(zhèn)的郵局發(fā)出的,不會有假;其次,這信上的字并不是手寫出來的,而是從報紙上剪裁下來的鉛字,粘貼拼成的,可見這個叫江晚樓的報案人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與筆跡。
可是,當陳松七帶著小胡到青石鎮(zhèn)的郵局,在一番詢問之下,卻被告知,江晚樓早就死了!
“那是十二年前的中秋,青石鎮(zhèn)昆曲名伶江晚樓從昆山回來,出資在鎮(zhèn)里建了一座昆曲學校,收養(yǎng)了鎮(zhèn)里許多孤兒,在小學落成慶典的當晚,江晚樓盛裝打扮,扮上了戲裝,登臺獻藝,唱了一曲代表曲目——折子戲《桃花扇》。
“怎知就在當晚,江晚樓回到家中,便驟然瘋了一樣,用斧子砍死了妻兒父母,放了一把大火,再次扮上了李香君的妝容,一遍又一遍地唱著那曲《桃花扇》直到房子被燒成一片焦土,他自己也被活活燒死在了屋里,從那以后,這《桃花扇》便再也沒有人敢唱了……”
“哦,還有這么一回事?!标愃善甙櫰鹆嗣碱^。
突然,窗外一盞橘紅色的燭火飄過,陳松七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這是……”
熊偉見狀,連忙接口說道:“這個是惜云繡的老班主柳含煙的靈棚,就設在后門外不遠?!?/p>
“惜云繡?”
“不錯,那可是昆山周邊最大的戲班了,連鎮(zhèn)上的小學都是惜云繡名下的產(chǎn)業(yè),這柳含煙是惜云繡的班主,也是惜云繡昆曲文化傳播公司的董事長,這白事的場面定然小不了?!毙軅ゾ従徴f道。
思索了片刻,陳松七一把抓起了身旁的大衣,披在身上,沉聲說道:“走!去靈堂看看。”
“這樣吧,我?guī)銈內(nèi)ァ!毙軅ヒ姞钜泊┥狭舜笠?,取過了一支手電筒,走在前面引路。
穿過一條泥濘的土道,陳松七來到了靈堂的前面,給死者上了一炷香,然后開始打量著靈堂里的人。守在棺材旁邊的是一個高挑的女子,面容姣好,完全不似40出頭,據(jù)熊偉介紹說,這個女子名叫李靜江,是昆曲花旦的名家。
站在他身后的那個戴金絲眼鏡的俊朗男子,也是40上下,名叫卓鳴雁,也是昆曲的名角,都是青石鎮(zhèn)人。
唯有那個在門口迎賓的男子,他叫于磊,不是梨園中人,但卻是一個很有建樹的企業(yè)家,這幾年里沒少給鎮(zhèn)里的戲曲小學投錢。與惜云繡的上任董事長很是要好,柳含煙一死,毋庸置疑,下任董事長一定會從這三個人中間產(chǎn)生。
眼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陳松七一把抓過旁邊已經(jīng)哈欠連天的小胡,出了靈堂,和熊偉告了個別,圍著靈堂四周轉了一圈,剛要離開,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傳來,唱歌的應是一個女子,聲音婉轉柔和,細膩婉約,正柔聲唱道:“裝不完的歡笑,賣不完的唱,煙花生涯斷人腸,怕只怕催花信緊風雨急……”
“這唱的什么?。俊毙『嗔巳嘈殊斓乃刍氐?。
“李香君,《桃花扇》?!币环N莫名的恐懼傳遍了陳松七的毛孔。
“不好!回靈堂!”陳松七一字一頓。與此同時,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聲遠遠傳來,待到陳松七趕到的時候,靈堂后面的接待室里已經(jīng)聚滿了人,熊偉正在維持秩序,保護著現(xiàn)場。
一部老式的錄音機掛在窗前,正放著那曲《桃花扇》!
死者是卓鳴雁,一把三尺余長的鋼筋貫穿了卓鳴雁的咽喉,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地板上,一只眼睛被人以利器剜了出去,更詭異的是,在卓鳴雁的臉上竟被畫上了半面的戲妝,那是一個女子的妝容,粉黛柳眉,看著窗外微微冷笑。
陳松七走了過去,抬手握住了釘在卓鳴雁咽喉上的那支鋼筋,猛地拔了出來,一聲皮肉撕裂的悶響,卓鳴雁的尸首一顫,從袖口里掉出了一把精致細小的折扇。陳松七撿了起來,“嘩啦”一聲打開,只見那雪白的扇面之上,被人用鮮血勾勒出了一樹怒放的桃花,旁邊還題著一首唱詞。
“李靜江!是不是你干的!想不到為了爭惜云繡董事長的位子,你竟然殺人!”于磊一把抓住了李靜江的手腕,雙目圓睜。
“你不要血口噴人!惜云繡的人誰不知道,你與卓鳴雁素來不和,你也有殺人的嫌疑。”李靜江的臉漲得通紅,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一直在前廳,很多人都可以為我作證,我從沒有離開過!而你卻有十幾分鐘離開了靈堂,一定是你做的?!?/p>
“我只是去抽一斗煙,沒有殺人!”于磊吼道。
“誰可以為你作證呢?”小胡問道。
聽著他們兩個人的爭執(zhí),陳松七收起折扇,讓小胡去前廳取了一杯熱水,要了一方手帕,將卓鳴雁的尸身扶起,將手帕墊在了卓鳴雁的口鼻之下,接過熱水,緩緩地從卓鳴雁空洞的眼眶灌了進去。過不多時,汩汩的血水便從卓鳴雁的口鼻和兩耳流了出來,陳松七將墊在卓鳴雁口鼻之下的手帕取了下來,果然,經(jīng)手帕一濾,細密的紗布上留下了許多細小的泥沙。
“這是怎么回事?”小胡問了一句。
“這卓鳴雁并不是死于鋼筋穿喉,你看他的領口、袖口處都沾有水漬,且呼吸道內(nèi)殘余大量的泥沙,可見他是溺死,這尸身周圍沒有血跡,而且鐵釘拔出后也無鮮血涌出,可見這根鐵釘是在死者已死、血液已經(jīng)凝固之后,才插進去的?!标愃善唿c燃了一支煙,閉上了眼睛。
“附近哪里有水塘,或是池水?”小胡問道。
“就在這屋子的后面。”熊偉說完,一把推開了緊閉的后窗,一方水塘頓時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
陳松七走了過去,先是量了一下后窗的高度,這窗子極大,幾乎落地,窗框多處有水漬和磨痕,水塘邊上尚有掙扎的痕跡,以及混亂不堪的腳印,看來卓鳴雁定是從這里被人按在水塘里溺死的。endprint
在休息室里轉了一圈,陳松七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只啞鈴,拎起來擺弄了一陣后,熊偉把陳松七和小胡送出了大門,眼見熊偉一臉的驚魂未定,陳松七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這件西裝不錯?!?/p>
說完,他也不理會一臉苦笑的熊偉,邁開大步,揚長而去。
出了靈堂,陳松七在路邊截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鎮(zhèn)子西北的昆曲小學駛去。明天就是陰歷的八月十五了,難道真有連環(huán)命案發(fā)生?
很快,昆曲小學到了,路旁的街角一拐,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幅巨大的壁畫正畫在學校正門的墻外,那是一個宮裝羅綺戲曲裝扮的女子,一顰一笑之間,滿是妖嬈,正是《桃花扇》里李香君的裝扮,畫的右下角還有一行題字——紀念昆曲學校創(chuàng)始人惜云繡班主江晚樓先生。
小胡喊了一句停車,推開車門,走了過去:“陳哥,你看這位江晚樓先生手里的扇子眼不眼熟?”
聽見小胡的話,陳松七仔細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不是剛才卓鳴雁手里握著的……”
小胡眼前一亮,道:“我現(xiàn)在回到靈棚那里,把方才掛在窗口的那部老式錄音機里的磁帶偷出來,看看會不會是前面留了幾分鐘的空白,借此給兇手混淆作案的時間!”
陳松七聞言,點了一下頭。小胡離去了,陳松七則輕輕推開學校已然銹跡斑斑的鐵門。很快,一個短褂中衣的老嫗持著一支破舊的手電,緩緩走出來,糟爛的頭發(fā)披在臉上,看不清面容,她啞著嗓子,問道:“你找誰?”
陳松七一時間有點語塞,接口說道:“大媽,我向你打聽個人?!?/p>
“誰???”
“江晚樓!”
那老嫗聽見江晚樓三個字,失聲一叫,手里的手電猛地掉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一陣縹緲的歌聲正從教學樓的方向徐徐飄來……
“血痕一縷在眉梢,胭脂紅讓嬌,孤影怯,弱魂飄,春絲命一條 ,滿樓霜月夜迢迢,天明恨不消……”
“又是《桃花扇》!不好!”顧不得那老嫗,陳松七一腳踹開了半開的鐵門,奔著歌聲飄來的方向一陣狂奔,終于,陳松七找到了那間屋子,抬腿一腳,踹開了門板,沖進了屋里……
李靜江死了。依舊是半面彩妝,不同的是,她被掛在了吊扇上,一支鋼絲的琵琶弦勒在她脖頸上……
突然,外面有腳步聲響起,熊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門衛(wèi)李美娟,簽收一下快遞。”
陳松七嘆了口氣,向身后的值班大媽一擺手:“先過來搭把手,把尸體放下來。”
李靜江的死因很簡單,全身的重量吊在一根琵琶線上,那鋼線很自然地便切斷了她的咽喉,而且,在李靜江的身上也發(fā)現(xiàn)了一柄一模一樣的、題著唱詞的“桃花扇”。
此刻,天邊已隱隱泛出了日光,新的一天來到了,今天,便是江晚樓約定的那天——八月十五。
陳松七緩緩閉上了雙眼,開始思考這兩起命案的線索,所有一切的交集只有兩點:一是惜云繡,所有的死者都是惜云繡戲班的人;二是所有的死者身上都帶著一柄桃花折扇,這一切到底是有什么關聯(lián)呢?
想到這里,陳松七站起身來,打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青石鎮(zhèn)民政局的檔案處,找到了負責人,調(diào)出了江晚樓的檔案。
陳松七仔細地看了一個上午,這檔案本身并沒有什么價值,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便是在江晚樓死后的遺物清單中發(fā)現(xiàn)了一柄折扇。很快,陳松七便找到了這柄折扇,放在日光下,一陣細細端詳,果然被陳松七發(fā)現(xiàn)了一絲端倪。
原來這折扇比一般的折扇要厚,因而合上之后,這紙扇分外的鼓脹,陳松七思索了片刻,找來了一把裁紙刀,沿著扇面輕輕地刮了幾下,剖開了扇面。果然!在兩層扇面的中間夾著一張宣紙!打開來,只見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人名,足有二十幾個之多。陳松七喘了口氣,掏出手機,將紙上的名字一一拍了下來,傳回給了市里,讓那邊的同事上網(wǎng)查一查。
今天是八月十五,兇手如果繼續(xù)殺人的話,那么下一個目標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于磊了,其實他本身也有嫌疑,因為柳含煙、卓鳴雁和李靜江一死,下任的董事長無疑就是于磊,為此,他有作案的動機。
想到這里,陳松七摸出手機撥打了小胡的電話,半天的忙音之后,小胡的電話終于接通了,然而那邊卻沒有人答話,只有茫茫的一片風音,嘈雜的聲音背后是一個細婉的女音,正在唱著“桃花扇”!
“不好!小胡出事了!”陳松七一聲驚呼,那邊已掛了電話。
這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陳松七接了起來,正是市里的同事打來的電話。
“我們在幾家醫(yī)院查到,你發(fā)過來的姓名全是十幾年前,全國各地一些被通緝的人體藏毒嫌疑人的名字,年齡大約都在15到20歲之間?!?/p>
“好!多謝!”陳松七深呼了一口氣,掛斷了電話。
眼看到了靈堂,可就在此時,一條泥濘的土道上,一片散亂的足跡吸引了陳松七的注意力。
打開手機的輔助光,陳松七蹲下身來,細細地打量這一片雜亂無章的腳印。
這一組雜亂的足印,一共有兩組,陳松七選取了一組最清晰的足跡,伸出手掌丈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腳印的鞋約有四十一碼,一般來講,身高與腳長的比例約為一比七,由此可見,這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間;其次,此足跡較長偏寬,壓痕深淺不均多偏外壓,應該是男性。適才在這里出現(xiàn)的是兩個男子。一人穿軟底皮鞋,一人穿的是方頭的皮靴。
在道邊的灌木上,陳松七還發(fā)現(xiàn)了不少細碎的煙灰,陳松七知道,這種煙草叫拉他吉亞,是很貴的東方煙草,陳松七曾經(jīng)有幸在一次煙草公司的年會上見過一次。
這不禁讓陳松七想到了于磊,只有他這種企業(yè)家才有能力抽這么名貴的煙草,而且身高條件也很符合。查看了四周煙灰的痕跡,再配合于磊的足跡,可以看出,他在四處亂走,漫無目地繞著圈子抽煙!可見,他在這里等人!
那么那個穿方頭皮靴的人是誰呢?隨著足跡的延伸,陳松七緩緩地跟了上去,跟到一片樹林里,陳松七發(fā)現(xiàn)一片泥土有新翻過的痕跡。陳松七蹲下挖了一陣,漸漸觸摸到了一塊柔軟的東西,似是人的皮肉。endprint
陳松七折了樹枝,用手輕輕地撥開了土層,果然,那是一個人的腦袋,還在微微顫動,正是于磊!他被兇手埋在了地下,馬上就要窒息了,陳松七連忙開始動手挖土,一邊挖土,一邊打了電話,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
突然,陳松七看到前方郵局的窗口依舊泛著昏暗的燈光,陳松七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身旁昏迷不醒的于磊,陳松七站起身來,向郵局走去,進了值班室,并不見熊偉,只有那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兒。
陳松七從懷里摸出了一份文件,擺在桌上,輕聲說道:“老同志,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這是一份調(diào)查問卷,還有勞您幫忙填一下,證明我來鎮(zhèn)里過,我回去也好申請一份出差補助?!?/p>
那老頭兒笑了笑,接過紙筆,在證明的后面簽下了“李有?!比齻€字,而后便將調(diào)查問卷遞還給了陳松七。
陳松七接了過來,借著燈光瞟了一眼,朗聲笑道:“老同志,你這名字簽錯了,應該是‘江晚樓才對!”
話一出口,那老頭兒渾身一顫,突然,陳松七反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磨尖了的角鐵,頂在了那老頭兒的咽喉上,微微一笑。
“別裝了,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開始懷疑你,你太不像一個郵遞員了,我注意過你的手,細嫩、平滑,并沒有干活兒留下的老繭,而且你的額頭上也沒有長期戴帽子留下的色差和暗痕,所以我斷定,你不是一名郵遞員。今天上午,我在檔案處取到了你當年的字跡,所以我才找你簽字,我就是想對比一下筆跡,果然,是同一個人?!标愃善唿c燃了一支香煙。
“不錯,我就是所有案件的兇手,你抓我歸案吧?”老頭兒一改剛才的驚恐,一臉的陰冷。
“雖然我不知道熊偉在哪里,但是扣下你,他也跑不了!”
“你……”
“很簡單,殺卓鳴雁、李靜江的是熊偉,而剛剛活埋于磊的人是你!就在發(fā)現(xiàn)卓鳴雁尸體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古怪的事,那就是為什么兇手在溺死卓鳴雁之后,還要將他的尸體,通過落地窗費力地搬進休息室呢?對此,我排除了李靜江的嫌疑,因為一個女子,是沒有足夠的力氣拖動卓鳴雁的尸體走一百多米的距離。而后,我在熊偉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古怪!”
“是什么?”
“衣服,等我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熊偉穿的是一件雙排扣的西裝——西裝對他而言大了,且是國際知名品牌,所以我推定這西裝不是他的,他穿別人的衣服也許是為了遮住身上的什么東西,比如說淤泥,或是水漬,那么從池塘邊移尸也就有了理由!
“我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一只啞鈴不見了,一般這種器械都應該是兩只在一起的,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在離開昆曲學校后,偷偷回到了池塘,果然在池塘的下面,我撈出了一件亞麻的夾克,上面的泥漬還沒有泡掉。而熊偉所謂的不在場證明無非是在《桃花扇》的播放磁帶前加了幾分鐘的空白,為他混淆時間概念而已?!?/p>
眼見老頭兒一臉的猙獰,陳松七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剛剛我追蹤于磊的足跡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除了于磊之外的另一個人,他的足跡總是前腳尖略深于后腳跟,這很不正常,為什么呢?因為這個人一定駝背!身體才會前傾,腳尖著力較大!因此,我就想到了你!
“想到了你壞掉的一只眼睛,如果你是當年的江晚樓,大難不死,報仇的時候,挑瞎仇人的一只眼睛,應該就在情理之中了吧!還有,除了熊偉和你,你們應該還有第三個人,因為在李靜江被殺的時候,我沖進屋里,除了我、值班大媽和熊偉的腳印外,我發(fā)現(xiàn)了第三個男子的腳印!”
“啪啪啪”,老郵遞員連連拍手,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澀聲說道:“陳警官,好眼力,不錯!我就是江晚樓,信就是我寄給你的。”
“既然你要殺人,又為什么要寄信給我?當年你的妻兒真的是被你親手用斧頭砍死后焚尸的嗎?”
聽了這話,江晚樓的臉上越發(fā)猙獰,泛出一層血紅的戾氣,狠聲說道:“殺我妻兒的是柳含煙、李靜江、卓鳴雁這三個畜生!至于說我為什么找你來,其實是想讓你去查另一件事,卻想不到被你破了我殺人的案子!”
“另一件事?”陳松七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道是卓鳴雁與柳含煙等人借著開辦昆曲學校,收留孤兒學生,借著四處演出的機會,運毒販毒?難怪你在每一個現(xiàn)場都留下一柄折扇,就是為了提醒我去找你被封存在檔案館的那把折扇,從而找到你當年藏在扇子里的卓鳴雁等人的罪證?!标愃善呙偷孛靼走^來。
“不錯,當年我作為惜云繡的班主,耗盡我半生的積蓄,打算辦一所學校,怎奈資金有限,這個時候,于磊找到了我,說是為了慈善出資,我當時竟然相信了他,哪知道他卻是一個毒販,暗中勾結柳含煙和李靜江,將學校里收留的學生,當作運毒的工具。
“被我發(fā)現(xiàn)后,他竟勸我入伙,我自然不肯,為了殺我滅口,于磊暗中買通了欠下大筆賭債的卓鳴雁,用斧頭砍死了我的家人,在我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將我打昏,反鎖在房間里,放了一把大火,想將我活活燒死。只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盡管被熏瞎了一只眼睛,我卻在那場大火中死里逃生!這十二年來,我隱姓埋名,茍且偷生,就是為了報仇雪恨。”
“那熊偉是怎么回事?”
“他是從昆曲學校里逃出來的孤兒,親眼看見了他妹妹因為體內(nèi)的毒品破裂而猝死。十二年前的一個晚上,我本想潛進學校里,殺死李靜江,卻誤打誤撞,將他和他弟弟一起救了出來。這件事,我整整謀劃了十二年,前不久,我查出了胃癌,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抓緊時間,所以制定了這個計劃。卻沒想到……”
“小胡是不是在你們手里?”
“不錯,我只為了復仇,與別人無關,他只是被關了起來,我并沒有傷害他。”
陳松七緩緩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放心,販毒的事我會查,但你們也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
陳松七一個箭步貼了上去,一肘砸在了江晚樓的后頸上,將他砸暈了過去,拿起桌子上的膠帶,將江晚樓捆住,順手關掉了屋子里的燈光,閃身躲在了門后的一片陰影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咔嚓”一聲輕響,值班室的門開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嗚嗚”地叫。陳松七覺得蹊蹺,將另一只手里的手電咬在嘴里,向那身影的臉上晃去,竟是小胡!他雙手雙腳被綁著,站在門口,嘴里堵著一塊破舊的毛巾。陳松七連忙伸手拽出了小胡嘴里的毛巾。endprint
“當心!”隨著小胡一聲驚呼,一道身影猛地出現(xiàn)在了陳松七的側面,一肘砸在了陳松七的后腦上,陳松七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待到陳松七幽幽轉醒的時候,窗外的月光柔柔地灑了進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正清晰地從隔壁房間傳了過來……
“我們必須殺了他們!這兩個人不能留!”熊偉的聲音冷到極點。
“不!我們不能濫殺無辜,這事情跟他們沒有關系……”江晚樓隱隱有些怒氣。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傳了過來……
“老東西,你這樣遲早會壞了我們的大事,留不得你,你放心地去吧?!?h3>5.第三個人
不好,熊偉已然殺人滅口!陳松七知道,下一個一定就是自己和小胡!
想到這里,陳松七一陣掙扎,弓著身子,將兩腿努力地向前彎曲,直到自己的嘴邊,用牙咬住衣角,用力地甩動,很快,一個袖珍打火機掉了出來,一個翻滾,陳松七反綁在后面的雙手摸索著將打火機抓在手里,打火,一股明滅不定的火焰燒著了陳松七腕上的麻繩,一股皮肉焦灼的氣味也慢慢地彌散了開來。
與此同時,陳松七的大腦也在飛速地運轉,計算著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可能:繩子燒斷,我將鞋子放在門后,故意露出一角,我則躲在窗簾后,待他發(fā)現(xiàn),向門后轉身,我就從窗簾后撲出,鎖住他的頸部!
不過數(shù)個呼吸的光景,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眼見原本捆在地上的陳松七只剩一堆麻繩,那身影猛地一瞥,正看到門后露出了一角皮鞋,正要向前,這時,突然從窗簾后撲出一道人影,猛地勒住了熊偉的頸部……
“告訴我,第三個人到底是誰?”陳松七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永遠……都不……不會知道……”熊偉掙扎著說道。
眼看熊偉的臉已經(jīng)漲得血紅,慢慢地開始失去意識,突然,一絲古怪的氣味漸漸彌散開來,陳松七輕輕一嗅……
“不好,是煤氣!”
陳松七一把推開早已窒息休克的熊偉,手忙腳亂地跑到隔壁,正看到小胡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于是連忙將他拖出了值班室,打電話給急救中心。陳松七將小胡送上了停在門外的救護車上,和車上同樣昏迷不醒的于磊躺在了一起,很快就要送去市里急救,陳松七松了一口氣。
正要折返的時候,一陣沖天的大火夾雜幾聲爆炸的聲響沖天而起,火海之中,二樓的一扇窗口之前,一個佝僂的老翁正瞪著一只混白的眼球,蘸著胸口的鮮血,顫抖著雙手在臉上勾抹起來,徐徐唱起《桃花扇》的最后一折《哀江南》……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過陳松七的大腦。
為什么明明于磊還沒有死,江晚樓就唱了最后一折?如果要殺掉躺在救護車里的于磊,要怎么才能接近他呢?李靜江被殺的那個晚上,除了自己、值班大媽、熊偉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人接近過小學——是小胡!
一向遲鈍的小胡為什么能在自己一籌莫展的時候,提醒自己去發(fā)現(xiàn)折扇的秘密,又主動提出去幫自己拿磁帶呢?其實他也許根本沒有去拿磁帶,那個時間,足夠作案了!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瞬間全部通順了,整個局從自己收到信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布好了,江晚樓、熊偉和小胡三個人,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一邊殺人報仇,一邊引導著自己追查出了柳含煙等人當年的罪案。在殺害于磊未遂的情況之下,江晚樓和熊偉又給自己演了一場戲,不惜付出生命代價,借著陳松七的手,將小胡送到了救護車上,接近了于磊。
就在陳松七瘋狂地奔向救護車的同時,救護車內(nèi),于磊的胸口處正插著一柄雪亮的匕首,淌著汩汩的鮮血,一柄老舊的折扇被小胡從懷里摸了出來,“嘩啦”一聲展開來,一樹怒放的桃花,迎風開得正好,鮮紅的花瓣之下,似乎還掛著一層晚秋的露水……
(責編:霍怡 jgbanxia@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