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淮桑
草木香
文/秦淮桑
閑暇時,挑了棉麻布料,裁開來,又密密縫著,以閑且美的心思做一只香袋,覺得時間仿佛慢下來—草在風(fēng)里結(jié)籽,薄荷散發(fā)著清香,水滴順著綠蘿葉尖悠然滴落……有淺淺清歡。
縫好香袋,往里面填入丁香、薄荷、山柰、杭菊、艾草、藿香和菖蒲,讓它們獨(dú)特的氣息相依相纏,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透出純粹的草木香。
最后給香袋封口,一針一線穿過來,綰過去,再打一個結(jié)。低眉咬斷線頭的瞬間,有些恍然,以為鎖在香袋里的不是草木芳香,而是一段柔軟纏綿的人世光陰。
艾草模樣樸素,是清貧人家的女兒,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苦寒氣息令山柰著迷。山柰是個質(zhì)樸的少年,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山柰上山砍柴,遇見艾草仰頭打青杏,便走上前來,接過她手里的長竹竿,青杏“咚咚咚”落了幾十顆。艾草提著竹籃,俯身拾取,不一會兒就撿了滿滿一籃子。
“可以做兩大壇子青杏酒呢!”聲音清清淺淺的,真好聽。山柰一聽她說青杏酒便微微醺然,索性躺在樹蔭下嚼著草根,美美睡一覺,醒來已是涼月滿天,山風(fēng)灌滿袖口。這時挑一擔(dān)柴,踏著月色下山,一路蟲鳴相伴,倒也不失趣味。到了山腳,遠(yuǎn)遠(yuǎn)聽見自家狗叫,未及放下?lián)?,它便興沖沖地迎上來。正逢藿香舅舅端了大豆去磨坊,“怎么才回來?鍋里還熱著飯,快去洗手。”明明責(zé)怪他玩得不知時辰,可聽來卻那么溫暖。
薄荷是丁香寫在夏天初雨后的一首小詩,幾筆勾勒枝莖,又細(xì)描其脈絡(luò),再稍微潤色,便成了雋永雅致的好詩。丁香把薄荷詩工工整整地謄在月白箋上,擺在案頭,有說不出的鮮碧可愛。清風(fēng)時來做客,來了也不拘謹(jǐn),端起丁香泡在磁甌里,吃過奉上的茶便歪在藤花影里,將那首薄荷詩念了又念,不勝歡喜。
菖蒲總愛策杖郊行,行到水流花開處,心無雜塵,往石邊一坐,便成了畫卷里仙風(fēng)道骨的人,獨(dú)守內(nèi)心清涼,靜聽流水鳴琴,自得幽趣。潺潺淙淙《幽夢影》,泠然深致《清香落》,聽罷只覺清妙,余音繞耳,三月不絕。
杭菊遇到菖蒲時,他正俯身掬水一飲而盡,流水的弦“琤”的一聲斷了,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杭菊看見自己碎在水面上的倒影,心也跟著亂了,浣洗的白紗不知怎么就從手中飄了出去,順?biāo)髯?,流到山外有人家的地方,會有人打撈起來,裁作一片云掛在窗前嗎?/p>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喜歡這幾味樸素?zé)o華的草木香。
我把做好的香袋放在床頭。夜深時,合上書卷,往床上一躺,隱隱聞見香袋里的草木香,純粹清淡的氣息縈繞身側(cè),令人心安。閉上眼睛,仍可準(zhǔn)確無誤地辨認(rèn)出哪一縷屬于薄荷,哪一縷屬于丁香,哪一縷屬于艾草,哪一縷屬于杭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