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沈醉,是大名鼎鼎的國民黨軍統(tǒng)高官,在軍統(tǒng)的地位僅次于戴笠與毛人鳳。他精明能干,會武功,身手敏捷,效忠戴笠,深得其信任。
加入軍統(tǒng)
1914年,沈醉出生在湖南湘潭農村一個叫沈家大屋的地方。1932年,18歲的沈醉在長沙藝文中學讀書,受大革命運動的影響,與高年級學生一起鬧學潮,被校方開除。于是他只身來到上海,投靠姐夫余樂醒。
余樂醒當時是戴笠復興社特務社的核心骨干,是軍統(tǒng)特務訓練機構的實際主持者。沈醉到上海后要求姐夫余樂醒介紹他參加“革命工作”。余樂醒遂介紹沈醉在復興社當聯(lián)絡員。雖然沈醉后來在回憶中稱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但當時的沈醉還是熱情十足,加上他聰明能干、思想單純,與戴笠一見面,馬上博得這個復興社總頭目的好感。
當上特務后,年輕的沈醉“手腳勤快,頭腦靈光”,加上“又肯鉆研”,很快就掌握了特務的一切技能,而且做事精明利落。從“巧計送捕徐昭俊”一事就可以看出沈醉的精明。一次,戴笠指示余樂醒:逮捕疑有越軌行為的復興社特務徐昭俊,秘送南京。徐昭俊是上海區(qū)情報組組長,此人身高力大,腿腳敏捷,武功很好,槍法也準,要逮捕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接到任務的余樂醒有些緊張,沈醉卻滿不在乎地攬下任務。他獻計讓余樂醒反其道而行之,假借說是沈醉犯了大錯,戴笠要逮捕沈醉,要徐昭俊把沈醉押送到南京接受調查。不知內情的徐昭俊押送著沈醉去了南京,一下火車,自己卻被特務們五花大綁了起來。
很快,沈醉就升職為情報組組長。在上海鬧市或者租界區(qū)抓人時,他常常采用先把人打昏,然后其他特務冒充被打人的朋友送他去“醫(yī)院”的方法;其次訓練漂亮女特務冒充被抓人的妻子,在大街上揪扯被抓人,特務們再冒充被抓人的熟人與朋友,幫助妻子把被抓人塞進車而綁架的方法。此方法屢試不爽,“頗見成效,戴笠大加贊賞”,不久沈醉又升為行動組組長。
通電起義
1946年,戴笠飛機失事身亡后,毛人鳳當上軍統(tǒng)局局長,沈醉因“功高震主”,被毛人鳳視為前途大患。聰明的沈醉主動“申請”避禍,被“發(fā)配”到云南,任軍統(tǒng)云南站站長,同時監(jiān)視云南省主席盧漢。
1949年,隨著三大戰(zhàn)役的勝利,國民黨在大陸的統(tǒng)治搖搖欲墜。全國解放在即,看破時局的云南省主席盧漢開始加緊與地下黨的聯(lián)系,這使蔣介石深感不安。同年8月,毛人鳳電令沈醉火速除掉盧漢身邊反蔣的楊杰、陳復光、謝崇文等人。沈醉明知盧漢正向共產黨靠攏,但考慮到自己的將來,對毛的命令采取拖延時間之法,暗中卻幫助楊杰脫了身。
隨著重慶的解放,解放軍大舉進軍四川,云南省主席盧漢通電起義,并軟禁了從臺灣來當說客的西南綏靖公署主任張群以及包括沈醉在內的在昆明國民黨軍政高官,沈醉最后參加了起義。而盧漢為了報答張群以往的恩情,在起義之后擅自放走了張群,打亂了周恩來用張群換回張學良的計劃。盧漢“因而怕共產黨不能原諒他”,在辦理起義移交時,把沈醉等人交給了解放軍。
作為戰(zhàn)犯的沈醉由此進入了十年的戰(zhàn)犯改造以及五年的二次監(jiān)牢時期。
秦城改造
作為戰(zhàn)犯的沈醉最初心情也很惶恐,對共產黨有抵觸情緒,押遷重慶后,陳賡等一些黨的高級干部先后來監(jiān)獄看望國民黨中的同學如宋希濂等,還請他們吃飯,這讓沈醉看到了希望。他留心觀察看守所干部的言行,覺得這些共產黨干部處處與國民黨不同,“特別是執(zhí)行政策方面,絕不像國民黨那樣陽奉陰違?!睗u漸地,沈醉開始試著接近一些管理人員,“向他們談點自己的思想,從而得到他們耐心的教育和啟發(fā),改變了自己對共產黨的一些錯誤看法”。
他在日記中記到:“人民政府對任何問題的處理都是實事求是的,從不因為我們這些人過去作惡多端,而進行人身侮辱,我們有一點進步,政府都是予以承認的……進一步認識了繼續(xù)學習、改造的必要性。對黨的寬大政策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和認識……新生有望,當加速改造方可?!杯h(huán)境是寬松的,有很多活動的自由。而沈醉也帶著一種真誠的態(tài)度來改造自己,尤其是政府幫助他與香港的親人聯(lián)系上以后,他對未來生活又開始充滿希望。
二度入獄
1960年11月28日,沈醉作為第二批戰(zhàn)犯被最高人民法院特赦,隨后沈醉被安排三個月的參觀學習。到農村勞動一年,然后被安排到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任專員。
出獄后的沈醉在很多活動場合中,都會遇到許多過去直接與間接接觸過的被軍統(tǒng)特務迫害過的民主人士,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他說:“狹路相逢,我是不容易一個一個順利通過的。今天,我盡管處處碰上過去的冤家對頭,卻沒有一個人同我為難?!@不是少數(shù)人的變化,而是整個社會都在變化?!?/p>
1965年在政府的關心下,沈醉與小他10歲的某醫(yī)院護士杜雪潔結婚?;楹蠖讼嗑慈缳e、幸福美滿。杜雪潔對沈醉體貼入微,每天早晨和傍晚,她陪沈醉去月壇公園和大橋下面散步,還幫助沈醉整理報刊與信件。沈醉患有冠心病,杜雪潔制作了一個牌子掛在客廳,上面寫道:“冠心病患者應多休息、少談話,每次見客以不超過15分鐘為宜,更不能連續(xù)會客。敬請親友原諒?!鄙蜃韺t惠的妻子更是情深意厚,他外出開會或參觀,總是細心地給妻子帶回心愛的衣料或禮物,一次也沒落過。幸福的生活給了沉浮半生的沈醉巨大的安慰。
但好景不長,隨著“文革”的開始,1967年11月,沈醉再次被造反派送進了“七年前出來的那個地方”——秦城監(jiān)獄。二次入獄后,沈醉被要求交代歷史、寫材料。在5年間寫過的一千多份證明材料中,始終抱定決不能再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那樣,無中生有,干傷天害理的事情的宗旨,誣陷他人。
晚年生活
1972年11月28日,與12年前特赦出獄的同一月同一日,沈醉再次恢復了自由。后來沈醉了解到:是周恩來總理發(fā)現(xiàn)“四人幫”把幾個“特字號”國民黨戰(zhàn)犯又抓去關了起來,特又下令釋放,“又在周總理的筆下得到了第二次地自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國民黨戰(zhàn)犯對周恩來總理應該是最有感情、最尊重的,這不僅是周恩來多次接見他們,而且真心誠意地、事無巨細地關心、照顧戰(zhàn)犯們的物質與精神生活。周總理病重的消息傳出,沈醉感覺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情不自禁地為老人家暗中祈禱”,作詩云:“割骨療親效若何?愿輸肝腦起沉疴。更捐十歲增公壽,好為人民造福多。”
粉碎“四人幫”后,文史專員們都增加了工資,沈醉的女兒、女婿也從內蒙古調回了北京照顧沈醉的生活,在臺灣和海外的子女也經常通信。更讓沈醉高興的是,1949年沈醉在盧漢起義通電上簽了字,發(fā)表了起義廣播,被迫參加云南起義的全部檔案,被清理出來送到北京。中央有關部門經過審定,沈醉的身份由戰(zhàn)犯改為起義將領,享受副部級待遇,并連續(xù)選為第五、六、七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這讓沈醉“感到從未有過的高興”。
1980年底,沈醉偕同小女兒沈美娟到香港探親,與在香港的前妻與現(xiàn)任丈夫以及從美國等地回來的女兒見面。
此次沈醉訪香港,被香港《新晚報》于1981年1月6日在頭版頭條報道。面對媒體,沈醉也表達了自己的希望。他說:“國家的分裂是在我們這一代身上造成的,應該在我們這一代身上結束。這樣,生對得起后代,死對得起祖宗。盡管我們過去走的路各不一樣,但從今天起,一個人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就看他為統(tǒng)一祖國是出了力,還是相反。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是堅決主張國家統(tǒng)一的,那些對國家民族利益的大事都不管的人,活下去,活得再好,又有什么意義?!”
1981年11月23日,沈醉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出席第五屆政協(xié)會議。12月11日中央電視臺錄像播出沈醉的發(fā)言,當天《人民日報》刊出沈醉的記者專訪。如同沈醉所言:“曲折離奇的30年過去了!黨使我從一個反共反人民的軍統(tǒng)特務變成了熱愛共產黨和人民的愛國人士,這是一個多么巨大的變化啊!”
1996年3月18日,82歲的沈醉因病在北京逝世,走完了自己曲折、傳奇的一生。 (摘自《中外書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