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林 平
那時春漸濃
文_林 平
出版散文集《菱角米,葵子仁》、詩集《月亮河》《我這樣愛你》《幸福路上》。著有長篇小說《逃離北京》《傷城》《立地成塔》。
晚上八點多鐘,我撥通了安徽宿州的一個手機號碼。機主是在北京接聽的電話,一開口便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說他開了一天的會,晚上剛剛接受了記者的采訪,才回到下榻的國務(wù)院第二招待所,前一天夜里因為太激動,沒有休息好。他的聲音爽朗洪亮,充滿了陽光,跟早晨他在中共十九大代表通道中接受記者采訪時一樣。我在電視直播中看到了那一幕,他一身鮮亮莊重的西裝革履,卻裹不住骨子里的技術(shù)工人的本色,我差點叫出聲來:“他不是許啟金嗎?”
他是許啟金,中共十九大代表,全國勞模,大國工匠。兩年前的“五一”前夕,作為勞模代表,他曾當(dāng)面向習(xí)近平總書記匯報工作,習(xí)近平稱他為具有釘釘子精神的狀元級的電網(wǎng)工人。我認(rèn)識他,緣于今年早春時期的一次采訪。那次采訪是為完成國網(wǎng)公司工會布置的任務(wù),采寫一篇國網(wǎng)工匠的報告文學(xué),許啟金是十大國網(wǎng)工匠之一。于是,我在早春的一個清晨,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了皖北宿州。
許啟金的名氣很大,在我采訪他之前,國內(nèi)眾多的中央級媒體和安徽當(dāng)?shù)孛襟w已爭相報道過他的事跡,他成了當(dāng)?shù)啬酥羾W(wǎng)公司系統(tǒng)的名人。當(dāng)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時,他給我的感覺竟然是淳樸憨厚的一個老工人的形象,恍如一個久違的鄰家大哥。如此,一下子拉近了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我對寫好許啟金的報告文學(xué)并無把握,在動筆之前,我的腦海里恍如一張白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采寫的稿子只要不是十大國網(wǎng)工匠報告文學(xué)中最差的就行了。此前,我只于去年春天寫過一篇報告文學(xué),寫的是二十年前獲得過全國“五一”勞動獎?wù)碌男抨柟╇姽炯脊ね蹩姡瑘蟾嫖膶W(xué)寫作對我來說雖不陌生,但卻無真正的實踐,許啟金便成了檢驗我報告文學(xué)創(chuàng)作水平的試金石。
那就先采訪吧,把能采訪的都采訪到,無論是他的工作還是他的生活,無論是他的同事還是他的家人,也無論是他的啟金工作室還是他成長的地方。恰恰是在他成長的地方,我的思緒豁然開朗。我找到寫作的鑰匙了,我要以散文與小說相結(jié)合的手法寫作這篇報告文學(xué)。
那是在許啟金的老家舊符離旁邊的九孔橋上。我和許啟金夫妻倆并肩站在凸凹不平的石頭橋面上,望著滿眼綠油油的麥苗,河邊的柳樹和白楊的枝頭剛剛發(fā)芽,在寧靜的時光中細(xì)數(shù)青春往事。東邊不遠(yuǎn)處是京滬鐵路,一列火車正隆隆駛過;北邊不遠(yuǎn)處,一條輸電線路凌空飛過。那是一幅靜美的皖北早春田園圖。這時,許啟金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一下子打開了我的腦洞,他說:“那是22萬雙回路國姬線路,線路全長34公里、89基鐵塔,跨鐵路的是35號和36號塔。所有的鐵塔我都爬過?!碑?dāng)時,我怔了一下,有過片刻的恍惚。我不知道,隨口都能說出一條線路的長度、桿塔數(shù)量以及跨越鐵路鐵塔塔號的人,該有著怎樣的過去和現(xiàn)在,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從九孔橋上下來,我就對他說:“我知道該怎么寫這篇文字了——從九孔橋?qū)懫??!?/p>
在隨后的幾天采訪中,我跑了宿州大地的很多地方,許啟金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隨我而動。我逐漸地熟悉他了,他的形象在我的腦海中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豐滿。他對工作的執(zhí)著與精益求精,他對生活的隨和與無欲無求,都讓人覺得,像他這樣的技術(shù)工人,不成功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在我離開宿州前夕,題為《啟金之路》的稿子已見雛形,最終的稿子比國網(wǎng)工會要求的15000字上限多出了4000字。返程途經(jīng)合肥時,國網(wǎng)安徽電力工會負(fù)責(zé)人握著我的手,由衷地說:“我一口氣讀完了文章,沒想到您寫得這么好!”我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時隔大半年,如今再聞許啟金的聲音,一下子把我的思緒拉回了春意漸濃的皖北。我還真想念那座承載了斑駁歲月的九孔橋了。
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