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華

23歲的趙亦東和田小婕是一對九零后小夫妻。他們平時感情甜蜜，如膠似漆?？梢坏┌l(fā)生矛盾，瞬間就切換到互不相讓劍拔弩張的模式。

2017年8月6日，四川省江油市一小區(qū)大門外，發(fā)生了一起車禍，這對“90后”小夫妻為他們的相愛相殺付出了最慘烈的代價……

甜蜜小情侶：一言不合就失控

2016年8月的一天傍晚，趙亦東駕車行駛在四川省大堰鎮(zhèn)到江油市區(qū)的公路上，副駕駛坐著他的女友田小婕，兩人一路都在爭吵。突然，田小婕伸手去搶他手里的方向盤。趙亦東忙踩剎車，卻還是撞上了路邊綠化帶，差點與其他車輛相撞。趙亦東嚇出一身冷汗，推了田小婕一把：“你想死？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趙亦東1994年出生在四川省江油市，在他3歲時，父母就離婚了，他跟著父親和爺爺奶奶生活。母親后來嫁到外地，父親則到新疆的建筑工地打工。高中畢業(yè)后，趙亦東學會了汽車修理，也去了父親所在的新疆庫爾勒市，在一家汽修廠工作。

2015年9月，趙亦東44歲的父親在建筑工地被一塊木板砸中，搶救無效去世。趙亦東悲痛欲絕，處理完父親的喪事，他帶著父親的骨灰和80多萬賠償款回到了江油家中，與年邁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不久，他應(yīng)聘到江油的一家汽修公司。

2016年春節(jié)，趙亦東的親戚給他介紹了一位熟人的女兒。女孩叫田小婕，也是江油本地人，在北京做茶藝師，春節(jié)放假正好回到江油過年。趙亦東一看照片就喜歡上了白凈秀氣的田小婕。見面后，田小婕也對這個長相清秀、看上去老實沉穩(wěn)的男孩甚是喜歡，兩人很快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

相處之后，趙亦東了解到，田小婕也有著一個特殊的家庭。她的父母在她3歲時就離婚了，母親田鳳帶著她艱難度日，她改隨母姓。一年后，田鳳再嫁比她大5歲的男子魏林。善良的魏林對母女倆關(guān)心備至，對田小婕視如己出。為了全身心地呵護女兒，魏林甚至沒要自己的孩子，夫妻倆把全部心血都傾注在了小婕身上。在女兒上小學三年級時，夫妻倆把女兒托付給外公外婆，到北京打工去了。田小婕高中畢業(yè)后，魏林夫妻倆便把女兒接到北京，讓她上了一所茶藝學校學習茶藝。之后，田小婕在豐臺區(qū)一家茶藝公司找到一份茶藝師的工作，一家三口租住在一起，溫馨而幸福。田鳳和魏林對女兒百般寵愛，田小婕也非常乖巧懂事，她聽父母的話，決定回江油找個本地小伙。就這樣，她認識了趙亦東。田鳳夫妻倆考慮到趙亦東畢竟有汽修技術(shù)，養(yǎng)活家庭肯定沒問題，加上看到女兒確實喜歡，兩人也就同意了。

春節(jié)過后，田小婕又跟父母回北京上班了。兩個熱戀中的年輕人依依不舍，在微信上保持著緊密聯(lián)系。四個月后，田小婕辭去了北京的工作回到江油。久別重逢，兩人更加愛得如膠似漆，很快開始談婚論嫁，趙亦東還花10多萬買了一輛轎車。不久，田小婕的外婆生了病，田鳳夫妻也回到江油，一邊照顧母親，一邊幫女兒張羅婚事。他們把趙亦東當親兒子一樣，經(jīng)常做些好吃的喊他來家里吃飯。

這天，趙亦東下班后回到田家吃飯，一家人圍坐餐桌剛吃了沒幾口，趙亦東就接到表姐的電話，喊他和女友去吃火鍋。田小婕說飯吃了一半不想去，趙亦東則放下碗筷，拉著田小婕堅決要去。田小婕賭氣跟著他去了，卻面露不悅一口都不肯吃。趙亦東心里很生氣，草草吃了點就開車帶著田小婕回家。路上，他怪女友不給自己面子，她則指責他不顧及父母感受，越吵越兇。見自己始終占不了上風，田小婕于是去搶趙亦東的手里的方向盤，差點釀出一場慘禍……

被男友痛罵的田小婕哪受過這種委屈，哭著給母親打電話，田鳳夫妻倆迅速趕來?？吹礁改福镄℃伎薜酶鼉戳?，當即提出分手。魏林批評趙亦東：“無論你們倆為什么事爭吵，你都可以回家找我和她媽解決。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我也不允許任何人讓她受委屈！”趙亦東滿腹委屈，但又不好頂撞家長，便不服氣地說：“她既然想分手就分手吧?！?/p>

令人意外的是，沒過幾天，兩人又和好了。原來，各自消了氣后，他們還是彼此放不下，又在微信上熱絡(luò)地聯(lián)系起來。兩人手拉手回了田家，趙亦東當著田鳳夫妻的面認了錯，同時表示，“我準備把婚房買了，在年底之前跟小婕結(jié)婚。”魏林告誡道：“你們既然選擇在一起，就要好好相處，要對自己和對方負責任……”田小婕調(diào)皮地回答：“爸，我們都知道，你們就放心吧……”

不懂經(jīng)營：“寄養(yǎng)”的婚姻陰晴不定

不久，趙亦東和田小婕在江油市一樓盤選中一套房子，趙亦東再次從父親賠償金中取出30多萬將其買下，并開始著手裝修。隨后，兩人領(lǐng)取了結(jié)婚證。

2017年農(nóng)歷正月初四，田鳳夫妻倆為女兒操辦了熱鬧的婚禮?；楹?，考慮到新裝修的婚房會有甲醛，對孕婦和胎兒不好，岳父母就讓小夫妻倆住在了娘家。不但不要他們交一分錢伙食費，還包攬了所有家務(wù)。趙亦東每天修理汽車一身油污回到家中，臟衣服脫下來就往洗衣機里一丟，田鳳默不作聲給洗好晾干再疊好收好。趙亦東進到家門，岳父已把做好的飯菜擺好，小兩口真正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田鳳每天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很辛苦。看到趙亦東閑得無事就抱著手機玩游戲，有時田鳳會私下里當著女兒埋怨幾句：“你找的老公太懶了點兒，要是我和你爸不在身邊，家務(wù)事全得你一個人做，豈不是要累死我女兒……”這時的田小婕總是護著趙亦東：“媽，他上一天班太累了。再說有你和爸，我們也插不上手呀……”看到女兒如此愛女婿，兩人甚至當著父母的面都膩在一起，田鳳還是很欣慰。哪知，在這種表面的甜蜜背后，卻暗藏著不為人知的隱憂。小夫妻倆平時愛意綿綿你儂我儂，可一旦遇到矛盾便不知如何化解，各自都以自我為中心，互不相讓。

2017年3月的一天，兩人一起去辦事。路上，田小婕提出要在房產(chǎn)證上加上自己的名字，趙亦東不同意：“我們又不會離婚，你何必計較加不加你的名字……”見趙亦東始終不答應(yīng)，田小婕拉開車門就要跳車，嚇得趙亦東趕緊急剎車，他氣得暴跳如雷：“你總是這樣，我遲早會被你給害死……”田小婕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危險，再說她也不是非要在房產(chǎn)證上加名字，連忙給趙亦東道歉。見此，趙亦東也軟了下來，兩人再次和好了。

轉(zhuǎn)眼到了6月中旬，田小婕的預(yù)產(chǎn)期就快到了。田鳳帶著女兒女婿搬進了他們的新居，為女兒生產(chǎn)做準備。7月3日，田小婕在江油市婦產(chǎn)醫(yī)院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兒，取名趙希。田鳳更加操勞了，因為女兒女婿根本就不會帶孩子，一切全都交給了她。女兒坐月子自然要休息好，可作為孩子父親的趙亦東，雖然喜歡女兒，但也只是抱一下親幾下，然后就又去玩游戲了。晚上，希希也是跟著外婆睡一個房間，田鳳每晚都要起來給外孫女喂兩次奶粉并換尿片，無論孩子怎樣哭鬧，趙亦東都在自己的臥室酣睡如雷。

一次，趙亦東休息在家。母親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了，田小婕正在給女兒喂奶。因奶水少，女兒吃不飽，哭鬧起來。田小婕便要趙亦東把奶瓶拿來給女兒沖點奶粉，正沉浸在游戲快樂中的趙亦東嘴上答應(yīng)著卻遲遲不動，直到闖過一個游戲關(guān)卡才去拿奶瓶。趙亦東覺得自己上班賺錢也很辛苦，有了女兒后，他感覺壓力倍增，要賺更多的錢才行，為此，他租下了一個門面，準備開一個汽修廠。對于妻子的不滿，他并未當回事。每次田小婕生氣，他都會在下班時帶個小禮物給她，輕易就能把她哄高興。

8月6日晚10點多鐘，趙亦東突然接到學汽修時的師傅電話，約他去喝茶給他介紹一些客戶。趙亦東當即準備走，田小婕想阻止，趙亦東說了句“我要去談生意”就出了門，直到凌晨4點多才回來。原來，大家喝完茶又接著打牌，直打到凌晨才各自散去?；氐郊业内w亦東見臥室門被妻子反鎖，便在客廳沙發(fā)上睡了。田小婕想到他那么晚回來一定是打牌去了，于是悄悄將他錢包里的幾百元錢悉數(shù)拿走。趙亦東一覺睡到了中午12點，起來后想下樓去買包煙。到了樓下，他掏出錢包才發(fā)現(xiàn)，竟然一分錢也沒有了！“一定是被妻子拿走了！”趙亦東怒火滿腔，返身上樓問田小婕：“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錢？”田小婕索性不承認。趙亦東狠狠甩出一句：“你不要后悔！”轉(zhuǎn)身摔門而去！

相愛相殺：“90后”小夫妻愛得太生猛

趙亦東氣沖沖來到地下車庫，發(fā)動車子后卻一時不知該去哪里，便將車開到了小區(qū)大門外的馬路邊停下，坐在車里，往日的一幕幕在腦海閃現(xiàn)，他不明白，為什么平時妻子跟自己甜甜蜜蜜，可一旦爭吵，她就耍性子，做出過分的事。結(jié)婚就是這樣的嗎？那還不如不結(jié)婚。從打結(jié)婚小夫妻就沒有獨立生活過一天，全是在岳父岳母的庇護下，趙亦東感覺自己完全沒有進入婚姻狀態(tài)，也不知該如何解決與妻子的矛盾。正在他煩惱不已時，田小婕突然出現(xiàn)了。

原來，趙亦東丟下一句“你不要后悔”就走，把田小婕嚇到了。她一邊對母親說了句：“媽，他別是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一邊連衣服都顧不得換，頭上還戴著月子帽，腳上穿著拖鞋，追了出去?！澳氵€在坐月子，不要去外面亂跑啊……”田鳳做夢都不曾想到，女兒這一去竟就此跟她陰陽兩隔。

田小婕從車庫追到了馬路邊。她拍打車窗，要趙亦東下車跟她回家。趙亦東不理她，也不肯打開車門和車窗。田小婕又轉(zhuǎn)到了車子左側(cè)，哀求趙亦東回家。趙亦東仍不理她，還將車子發(fā)動了。田小婕更加著急，索性上半身趴到了引擎蓋上。這一舉動立刻讓趙亦東想起了田小婕不是搶方向盤就是要跳車的驚險行為，頓時心中涌起無限憤恨，一咬牙踩下了油門。

只見引擎蓋上的田小婕神情突然變得痛苦起來，隔著前擋風玻璃喊道：“老公，你壓到我的腳了！疼！”趙亦東踩了剎車，把車往后倒了一下。然而，他看到田小婕再次爬上了引擎蓋，心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要死就一起死吧！”車子頂著田小婕，向前飛奔而去。約一百多米后，田小婕抓著雨刮器的雙手滑脫，整個身體跟著滑下了引擎蓋，瞬間被卷入車底，無情的車輪從她嬌小的身上碾過……

趙亦東停下車查看，只見倒在車輪下的田小婕已說不出話來，鮮血從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流出來，染紅了地面。趙亦東嚇壞了。一邊抱著田小婕呼喊：“老婆，你醒醒！”一邊痛哭流涕撥打120和110：“你們快來！我把我老婆撞死了！”接著，他又給岳母打電話，語無倫次地說：“媽，快下來，出事了！”

在田鳳趕來前，江油市公安局交警大隊的民警已來到現(xiàn)場處理事故。當聽到神情恍惚的趙亦東講述了他碾壓妻子的經(jīng)過后，交警認為這不是一起簡單的交通事故，于是一邊通知江油市公安局刑警大隊，一邊對趙亦東進行了控制。田鳳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到，女婿電話里所說的“出事了”竟是驚天大事。她抱著希希下樓，來到樓下的金燕路時，交警已經(jīng)封鎖現(xiàn)場，田小婕也已經(jīng)被120急救車送往了附近的江油市中醫(yī)院，田鳳并未看到女兒。見到岳母，趙亦東當即跪下來哭著說：“媽，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把小婕治好……”

田鳳這才意識到出了大事，她立刻給丈夫魏林打電話，兩人會合后迅速去了中醫(yī)院。等他們趕到醫(yī)院時，醫(yī)生正將做完傷勢檢查的田小婕往重癥監(jiān)護室里推。夫妻倆沖上前去，一看到女兒的慘狀，當即心就涼了：“完了，這孩子恐怕沒救了……”只見田小婕頭上纏滿紗布，腫脹的雙眼緊閉，毫無意識。

醫(yī)生告訴他們：經(jīng)初步診斷，田小婕系重型顱腦損傷、顱骨骨折、多臟器損傷，要他們做好后事準備。田鳳當即昏了過去，魏林心痛得捶胸頓足：“我可憐的女兒啊，趙亦東怎么這樣狠呀？太殘忍了……”

被警方帶走后的趙亦東向民警做了如實供述，他痛心疾首地表達痛悔：“我怎么那么糊涂啊，我的老婆那么好，我竟然忍心去傷害她……”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在死亡線上掙扎了16天之后，田小婕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3歲。失去女兒，令田鳳和魏林悲傷難抑，卻還要打起精神照顧小希希。田小婕的外婆承受不住孫女慘死的打擊，20多天后也撒手而去。而身陷囹圄的趙亦東無論如何愧悔，都已無濟于事，他必須為自己莽撞的行為付出應(yīng)有代價。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后]這是一起相愛相殺的悲劇。兩個“90后”青年本來很相愛，卻都以自我為中心，不會換位思考，更缺乏經(jīng)營婚姻的經(jīng)驗。

美滿婚姻，需要夫妻共同成長，而趙亦東這對小夫妻雖然形式上走進了婚姻，但從結(jié)婚起，他們就把一切都交給了父母打理，并未進入婚姻狀態(tài)，更沒有承擔起對家庭應(yīng)有的責任。一旦遇到矛盾，他們?nèi)涡浴⒆晕业拿”惚┞稛o遺，這也是一些“90后”年輕夫妻共有的問題。而作為家長，除了在生活上給予子女各種幫忙和照顧，還應(yīng)教會他們樹立正確的婚戀觀，教會他們?nèi)绾谓?jīng)營婚姻和解決婚姻矛盾，將打開婚姻幸福之門的鑰匙交到他們手中。

編輯/張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