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中倫（上海）律師事務所 周月萍律師

最高人民法院審理建設工程案件裁判規(guī)則解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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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裁判規(guī)則

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的，應當參照合同約定來計算工程價款。但，承包人不應獲得比合同有效時更多的利益。

【典型案例】

莫志華、深圳市東深工程有限公司與東莞市長富廣場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2011）民提字第235號[《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13年第11期（總第205期）]

【關鍵詞】

建設工程合同 工程價款結算 合同無效 依約計算

【裁判要旨】

鑒于建設工程的特殊性，雖然合同無效，但是承包人的勞動和建筑材料均已經(jīng)物化到建筑工程中，只要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依據(jù)2005年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法釋【2004】第14號）（以下簡稱《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钡囊?guī)定，發(fā)包人與承包人應當參照合同約定計算工程款。

裁判規(guī)則解讀：

1、案例規(guī)則分析

《合同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的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在建設工程領域，施工合同具有特殊性，即合同履行的過程就是將勞動和建筑材料物化在建筑產(chǎn)品的過程。與之相對應的，發(fā)包人取得的財產(chǎn)雖然在形式上是承包人建設的工程，但實際上是承包人對工程建設投入的勞務及建筑材料。因此，對于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被確認無效后，因無法適用返還的方式使得合同恢復到簽約前的狀態(tài)，所以只能按照折價補償?shù)姆绞教幚怼?/p>

建筑市場中關于工程價款的計算標準較多，方法也復雜多樣?！妒┕ず贤忉尅飞е埃贤瑹o效后，究竟應當以何種標準折價補償承包人的工程價款？這一直是困擾法院審判的難題。實踐中，不同的法院在具體案件中就無效合同如何適用法律有不同的理解，對于折價補償?shù)臉藴始胺秶灿胁煌恼J定，以至于類似的案件裁判結果相差甚遠。同時，由于無效合同項下工程價款如何結算沒有明確的裁判標準，致使案件不能盡快審結。爭議期間，因發(fā)包人無法使用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的工程，導致工程被長期閑置，進一步擴大了承發(fā)包雙方當事人的損失。針對此種現(xiàn)象，《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確立了“可以參照合同約定結算”的原則，為司法實踐中案件的裁判提供了依據(jù)。如果背離合同約定的工程價款計價方式，無論采取何種標準補償承包人，均有不當之處，無法很好平衡承發(fā)包雙方的利益。目前，我國的建筑市場屬于發(fā)包方市場，承包人在簽訂合同時的議價能力較弱。況且，承包人為了能夠順利承攬工程一般會采取“低價中標”的方式。如此一來，造成合同約定的價格往往遠低于工程定額標準和政府公布的市場信息價。如果無效合同按照定額或市場信息價結算工程款，可能會誘使承包人惡意主張合同無效，以期獲得比合同有效時更多的利益。這顯然有悖于無效合同處理原則及司法解釋希冀達到規(guī)范建筑市場的初衷。

由于《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可以參照合同約定結算”而非“必須”，因此在司法實踐中，承包人往往以此為由主張其有權選擇不參照合同約定結算。顯然，這一觀點值得商榷。根據(jù)該條規(guī)定，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被確認無效后，只要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便有權請求發(fā)包人按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同時，從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平等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的角度出發(fā)，發(fā)包人同樣可以主張按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因此，在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的情況下，無論發(fā)包人或承包人選擇與否，均應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款，除非雙方當事人另行協(xié)商一致以其他方式結算工程款。

2、相關規(guī)定

（1）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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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二條：“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

同類案例索引

最高人民法院“郝仕勤與文傖熠、達縣同盛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等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再審案”（（2013）民申字第2461號）

最高人民法院“林躍富與延邊嘉和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再審案”（（2014）民申字第940號）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王愛根,沭陽縣和城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宿遷市象山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上訴案”（（2014）蘇民終字第0047號）

2 裁判規(guī)則

合同無效時，司法解釋第二條“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主要是指參照合同有關工程款計價方法和計算標準，不包含支付條件。

【典型案例】

黃國盛、林心勇與江西通威公路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泉州泉三高速公路有限責任公司建設工程分包合同糾紛（2013）民一終字第93號

【關鍵詞】

合同無效 工程價款 結算 支付條件

【裁判要旨】

建設工程竣工驗收合格，但合同無效的，《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此處“參照”主要是指合同有關工程款計價方法和計算標準，不包含支付條件。

裁判規(guī)則解讀：

1、案例規(guī)則分析

《合同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特殊之處在于，建設工程的施工過程，就是承包人將勞務及建筑材料物化到建設工程的過程?；谶@一特性，合同無效，發(fā)包人取得的財產(chǎn)形式上是承包人建設的工程，實際上是承包人對工程建設投入的勞務及建筑材料(通過工程款購買)，不能適用恢復原狀的返還原則，只能折價補償。出于平衡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在工程質量合格的情況下，《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的，參照合同約定支付承包人工程價款。

但是，該條解釋并未明確參照的范圍，是否合同有關工程款計價方式、計算標準、支付條件均需要參照呢？最高人民法院認為，該條規(guī)定的“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主要指參照合同有關工程款計價方法和計價標準的約定，不包括支付條件。

2、相關規(guī)定

（1)《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 （五）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

（2)《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八條：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

（3)《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

同類案例索引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無錫市第五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與王海林、贛榆縣南洋房屋開發(fā)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再審案”（（2014）蘇審三民申字第014號）

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楊秋來與湖北長江路橋股份有限公司、湖北長江路橋股份有限公司廊滄高速廊坊段LJ八合同項目經(jīng)理部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上訴案”（（2013）冀民一終字第283號）

3 裁判規(guī)則

承包人以低于成本價為由主張拋開合同約定結算工程價款的，不予支持。

【典型案例】

浙江杭蕭鋼構股份有限公司與湖北香利資產(chǎn)管理有限公司、武漢中聯(lián)三星實業(yè)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2013）浙民終字第27號

【關鍵詞】

合同效力 低于成本 工程價款結算

【裁判要旨】

建設工程具有單件性和投資額巨大的特點，其建造的過程具有技術復雜、專業(yè)分工細、社會化程度高、周期性長等特點。因此，建造成本的計算非常復雜。企業(yè)的個別成本由于其技術力量、管理水平和經(jīng)營狀況千差萬別，工程本身又各具特點。為此，很難認定個別施工企業(yè)的成本。鑒于此，即使合同約定價格低于（施工企業(yè)通過評估機構）評估得出的社會平均成本，從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角度出發(fā)，也應參照合同約定的價格進行工程款結算。

裁判規(guī)則解讀：

1、案例規(guī)則分析

合同無效的情況下，施工企業(yè)主張合同約定價格低于成本價而要求調整。此時，“低于成本”如何認定？如果“低于成本”是否允許調整？

首先，《招標投標法》第三十三條所稱的“低于成本”，是指低于投標人的為完成投標項目所需支出的個別成本。每個投標人的管理水平、技術能力與條件不同，即使完成同樣的招標項目，其個別成本也可能完全不同。個別成本與行業(yè)平均成本存在差異，這是市場經(jīng)濟環(huán)境下的正?，F(xiàn)象。即使是通過評估機構評估得出的社會平均成本，也不完全等同于施工企業(yè)的個別成本。

其次，施工合同無效后，只要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根據(jù)《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的規(guī)定，可以參照合同約定結算工程價款。該條規(guī)定所體現(xiàn)的立法旨意是“意思自治原則”。意思自治原則是指合同當事人取得權利、承擔義務或從事民事活動時應基于其意志的自由，不受國家權力和其他當事人的非法干預。該原則的核心是充分尊重當事人在進行合同活動時對外表達的內(nèi)心真實意愿，即合同自由。意思自治原則是現(xiàn)代民法尤其是合同法的一項最基本的原則?！睹穹ㄍ▌t》第四條規(guī)定的“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自愿……原則”，就是意思自治原則的法律表現(xiàn)形式。《合同法》第四條中“當事人依法享有自愿訂立合同的權利，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非法干預”的內(nèi)容則更明確地表達了意思自治的理念。合同法中的意思自治原則有三層意思：其一、在平等的私法關系中，個人取得權利義務應依賴于個人的意志；其二、個人意思的發(fā)生、行使應該有其自行決定的自由。合同當事人有依法締結合同的自由，禁止欺詐、脅迫行為，當事人有權選擇合同相對人、合同內(nèi)容和履約方式的自由；其三、 意思自治原則允許當事人自由協(xié)商，但并不意味無所限制，協(xié)商的內(nèi)容必須符合法律的相關規(guī)定。首先，意思自治要受本應支配合同的法律中的強行法的限制，即當事人的自主選擇只能在任意性法律規(guī)范中進行而不得違反法律中的強制法規(guī)定。其次，當事人訂立合同時協(xié)議選擇的部分必須有合理的根據(jù)，且必須“善意”“合法”，不違反公序良俗。這就要求當事人在訂立合同中行使意思自治原則時必須有合理的依據(jù)，否則，法院應當認定為這種意思自治行為無效。為此，《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規(guī)定，即使合同被認定無效，只要工程已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可以參照合同約定支付承包人工程價款。否則，便有?！耙馑甲灾巍焙驼\實信用的合同法基本原則。相關規(guī)定

（1) 《施工合同解釋》第一條：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根據(jù)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的規(guī)定，認定無效：（一）承包人未取得建筑施工企業(yè)資質或者超越資質等級的；（二）沒有資質的實際施工人借用有資質的建筑施工企業(yè)名義的；（三）建設工程必須進行招標而未招標或者中標無效的。

（2) 《施工合同解釋》第二條：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

（3) 《施工合同解釋》第二十一條：當事人就同一建設工程另行訂立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與經(jīng)過備案的中標合同實質性內(nèi)容不一致的，應當以備案的中標合同作為結算工程價款的根據(jù)。

同類案例索引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南通市通州百盛市政工程有限公司與蘇州市吳江東太湖綜合開發(fā)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2014）蘇民終字第0367號）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淮安烽馳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江蘇開遠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上訴案”（（2013）蘇民終字第0360號）

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亳州市九洲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與上訴人安徽阜陽建工集團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上訴案”（（2014）皖民四終字第0027號）

最高人民法院審理建設工程案件裁判規(guī)則解析（一）

責任編輯：陳生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