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網(wǎng)絡的快速普及和發(fā)展,以支付寶為代表的第三方網(wǎng)絡支付平臺越來越被人們接受和認可,而且使用率逐年上漲,但是隨之帶來的安全隱患也令人堪憂。特別是,由于網(wǎng)絡支付平臺自身存在技術等方面一些安全隱患,使得盜用支付帳戶的行為頻頻發(fā)生,但是我國目前關于盜用支付帳戶行為的法律法規(guī)還有待進一步的健全。因此,本文通過相關案例對該行為的法律問題進行簡要分析,以期能夠進一步健全我國的法律法規(guī),能夠對盜用支付寶帳戶的行為進行有效的懲處,規(guī)范第三方網(wǎng)絡支付平臺提供有利的參考與借鑒。
關鍵詞 支付寶 盜竊 詐騙 犯罪對象
作者簡介:邢丹丹,國際關系學院。
中圖分類號:D920.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7.029
張某利用自己所學的計算機技術,偷偷將某西餐廳的支付二維碼換成自己的,致使一些顧客在該西餐店消費時,錢款轉到張某處。不久,西餐廳店主發(fā)現(xiàn)收入金額不對勁,后報警將張某抓獲。經(jīng)查,因張某偷換二維碼的行為,該西餐廳共損失5萬余元。張某的行為是典型的侵財型的犯罪形式,也是目前一種常見的利用網(wǎng)絡進行的犯罪行為,那么該行為如何定性,如何引以為鑒,則是本文研究的重點所在。
一、“盜用”支付寶賬戶的法律定性分析
該案例爭議的關鍵之處在于,行為人張某偷換了賣家的二維碼,致使顧客向其付款,該行為是符合詐騙罪還是盜竊罪?
我國《刑法》第266條對詐騙罪作出了規(guī)定,但內容較為簡單,“詐騙公私財物,數(shù)額較大的,處……?!倍F(xiàn)實的案件處理中,我們可以這樣歸納詐騙罪(即遂)的基本構成:行為人實施詐騙行為-對方(受騙人)產生(或者繼續(xù)維持)錯誤認識-對方基于錯誤認識處分財產-行為人或者第三人取得財產-被害人遭受財產損害。在該案件中,顧客的確受騙向“錯誤”的賣家付款,值得討論的是,該處分行為是基于顧客的錯誤認識而進行的嗎?我認為不是的。正如,行為人借口看金項鏈而趁機掉包,將假項鏈還給銷售人員一樣,銷售人員沒有核實項鏈真假的義務,看似被欺騙,實則從未產生過處分真項鏈的意圖,僅僅是應對方的請求交其察看。類同于本案,顧客沒有檢查二維碼是否屬于賣家的義務,他只有按照賣家的要求履行價款的義務,并且認為掃碼付款便可以將錢支付給賣家,從而進行支付行為,整個過程并沒有產生任何的錯誤認識。行為人沒有讓顧客“從無到有”的產生錯誤認識,進而處分財產,因此,該行為人不可能構成詐騙罪。
需要注意的是,在詐騙罪中有一特殊類型,學理上將其稱之為三角詐騙,最典型的是訴訟詐騙。三角詐騙與普通詐騙的不同之處在于,財產處分人(受騙人)與受害人并非同一人,并且受騙人必須處在一個有權處理財產的地位,否則將構成盜竊罪的間接正犯。還要強調的是,受騙人雖與被害人不是同一人,但受騙人與處分人必須是同一人,不然,便會缺乏“基于錯誤認識處分財產”的本質要素。而對于處分地位的判斷,通??梢砸罁?jù)社會的一般認識,受騙人是否經(jīng)常處理受害人財產,等等。而在本案中,行為人“假借”顧客的付款行為,完成了對貨款的侵占,這一過程與三角詐騙十分相似。除卻顧客是否產生錯誤認識不談,正確評價顧客的處分地位成為關鍵。顧客在通過二維碼付款時,已經(jīng)或得了相應的貨品,此時便對于賣家便產生了一定的債權關系,顧客僅僅輔助性的完成付款,履行支付義務即可。通俗地講,當買賣關系確定,貨品在顧客手中時,顧客口袋中的錢應當是屬于賣家的了。所以,顧客并不具有處分地位,同時,顧客依然在付款時不是基于錯誤認識。因此,該行為也不滿足三角詐騙。
詐騙罪與盜竊罪是對立關系,兩者的區(qū)別不能僅僅依據(jù)作用的大小,例如,單純地認為案件中“欺騙”的作用大,便是詐騙罪。兩者真正的區(qū)別在于,行為人是否實施的詐騙行為,且該詐騙行為是否讓受害人產生錯誤認識并處分了財產。通過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顧客沒有在錯誤認識的支配下處分財產,因此,上述案例應當符合盜竊罪。盜竊罪按照犯罪手段的劃分屬于取得型財產犯罪,是具有對他人財產非法占有的目的,在任何時代和任何地點都是犯罪,刑事政策上對盜竊罪一向有較高的抑制必要性。誠如上述,行為人是對賣家的“債權”進行盜竊,因此,肯定本案構成盜竊罪的最大障礙是,是否可以對財產性利益進行盜竊?
在各國立法例中,通常認可財產性利益可以成為部分財產犯罪的對象,日本將財物與財產性利益分別進行規(guī)定;韓國將財物與財產性利益規(guī)定在同一款中;德國以“財產”、“不正當利益”等概念指代財物與財產性利益。如果,刑法明文規(guī)定的對象為財務或動產,那么,侵害財產性利益的行為將不構成犯罪。以日本刑法為例,通常認為盜竊罪的對象不可能是財產性利益。因為,財產性利益不可能被物理性占有,何談對占有的侵犯;財產性利益糾紛可以通過民法進行解決,具有補充性的刑法不應該過早地介入。而我國立法并未對“財產性利益是否可以成為侵犯財產罪的對象”進行規(guī)定。但是,我國《刑法》第92條卻對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進行了列舉式說明,不僅包括了房屋、生產資料等有形財產,也包括了“依法歸個人所有的股份、股票、債券和其他財產”。不難發(fā)現(xiàn),后者描述的財產不具有有形性,但卻被概括在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中。因此,從文義上來講,我國認可侵犯財產罪的對象可以是財產性利益。綜上所述,行為人張某非法占有了賣家對顧客擁有內容為價款的債權,成立盜竊罪。
二、關于“盜用”支付寶帳戶行為的立法現(xiàn)狀及存在問題
(一)立法過于滯后、內容分散
我國對于“盜用”支付寶帳戶行為立法比較滯后,內容分散,主要分布在《刑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保護條例》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維護互聯(lián)網(wǎng)安全的決定》等法律法規(guī)當中,對于其定性并沒有明確界定,因此,這對于司法實踐過程打擊與懲處該類型的犯罪行為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和困難。沒有可以依據(jù)的明確法規(guī),甚至可能出現(xiàn)同樣的案例,不同的法院會出現(xiàn)不同的判決結果。除刑法外,我國目前對諸如“支付寶”等的第三方支付平臺的立法,僅僅停留在部門規(guī)章層面,部門之間各自為政,甚至有相互背離的條款出現(xiàn),這對支付寶賬戶本身的監(jiān)管也造成困難。endprint
(二)支付寶帳戶存在安全隱患,網(wǎng)絡監(jiān)管不力
一方面支付寶帳戶在為廣大民眾支付帶來快捷便利的同時,也讓廣大民眾的財產存在了一定的安全隱患。這個依托互聯(lián)網(wǎng)而產生的新型支付領域,由于計算機技術等相關技術的不成熟,以及非官方應用平臺的惡意軟件或者山寨軟件的出現(xiàn)(這些軟件在程序圖標、操作流程和官方的支付寶軟件基本相似),容易對用戶造成迷惑和干擾,使用戶在使用的過程中感染病毒或者被盜用帳戶和密碼。特別是,目前新開發(fā)的支付二維碼形式,由于缺少相應的安全認證,極易產生操作漏洞,讓犯罪分子有了可趁之機。本文的案例當中,張某就是利用了計算機常識性知識,對西餐廳的支付二維碼進行了調換,才實施了相應的犯罪。
另一方面,我國關于的網(wǎng)絡監(jiān)管隊伍成立不久,專職的網(wǎng)監(jiān)人員更是后備不足,網(wǎng)監(jiān)人員的業(yè)務水平與實際操作中所需要的技術還有很大的差距,因此,不能有效的對支付寶交易進行監(jiān)管。
(三)個人信用缺失,覆蓋全社會的征信體系尚未建立
我國尚未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信用體系,僅僅處在發(fā)展的萌芽階段。通過支付寶賬戶進行結算雖是面對面的進行,但沒有現(xiàn)金的直接交付,這很容易引起信用問題。正如上述案例,行為人張某的方法并不高明,可以說是毫無科技可言,他正是鉆了“信任”的空子,賣家若能及時檢查收賬情況,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損失。在社會整體的征信制度尚未建立的情況下,人與人之間基于信任能否取得的利益,全看對方人品如何。在沒有制度化的保護之前,買賣雙方不能有效地識別相關信息,也不能共享和查詢其他人的信用數(shù)據(jù)。此時此刻,大談有效的遏制不法行為的發(fā)生是天方夜譚。
三、防范和打擊對策
(一)完善立法,明確盜用支付寶帳戶行為的法律定性
根據(jù)我們前面的分析,針對盜用支付寶帳戶行為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我國需要對現(xiàn)有法律法規(guī)進行完善,相關法律可以采取列舉式,針對不同的盜用支付寶帳戶的形式,明確不同的定性。特別是,對盜竊罪和詐騙罪這兩種常見犯罪進行明確的區(qū)分。此外,兩者的區(qū)別不能僅僅停留在學理層面上,我國針對犯罪行為的定罪量刑的唯一淵源是遵循成文法主義,只有將學理的意見轉化為實在法,實現(xiàn)有法可依,才能有效的打擊利用支付寶帳戶進行的犯罪。同時,還要加大對盜用支付寶帳戶進行犯罪的懲處力度,提高犯罪成本,從而對犯罪分子起到威懾的作用。
(二)規(guī)范第三方支付平臺,加強網(wǎng)絡監(jiān)管力量
首先,第三方支付平臺對用戶進一步強化身份認證制度,可以進一步提高支付安全。特別是對于利用二維碼進行支付的行為,可以采取密碼和實物相結合的雙因子認證方式,增強身份認證的強度。比如交易付款時,除了需要輸入交易密碼,還需要輸入第三方支付平臺發(fā)送的交易實時短信;用信用卡進行支付時,還需要輸入信用卡的驗證密碼等。
其次,加強網(wǎng)絡監(jiān)管力量,提高網(wǎng)絡監(jiān)管隊伍的專業(yè)技術水平,培養(yǎng)技術過硬、法律法規(guī)程序等業(yè)務熟練的復合型人才,加強對網(wǎng)偵技術的培訓,從而才能從容應對網(wǎng)絡犯罪的迅速發(fā)展。通過對網(wǎng)絡監(jiān)控力量的加強,避免或減少犯罪分子的實施盜用支付寶帳戶行為的機會和成功率,進而有效的扼制該犯罪行為的發(fā)生。
(三)盡早建立覆蓋全社會的征信體系
第三方支付平臺是進行交易金錢交易的平臺,而中國人民銀行素有我國“國庫”之稱,既管理著國家財政大權,也應當承擔起確保人民財產安全的職責。而且,中國人民銀行本身便有基于商業(yè)銀行借貸信息的企業(yè)和個人信用的基礎數(shù)據(jù)庫,因此,在建立與第三方支付平臺相關的覆蓋全社會的征信體系時,中國人民銀行責無旁貸?;ヂ?lián)網(wǎng)金融征信企業(yè)多元化,導致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征信系統(tǒng)多元化,那么,政府應主導行業(yè)體系建設和資源整合,更好發(fā)揮其在行業(yè)發(fā)展中的引導作用。
四、結語
在侵犯財產罪中,盜竊罪與詐騙罪都屬于取得型犯罪,是侵犯財產罪的核心。與之相對的是較為邊緣的毀棄型犯罪,如故意毀壞財物罪。盜竊罪與詐騙罪以直接取得財產或者財產性利益為主要特征,而某些盜竊罪還會使用一定的“欺騙”手段,所以實務中盜竊罪與詐騙罪的區(qū)別格外重要。首先,要明確兩者呈現(xiàn)對立關系,不可以用“欺騙”的作用大小來進行判斷;其次,兩者的區(qū)別在于對錯誤認識和處分地位的判斷,被害人必須在錯誤認識下處分財產,才可成立詐騙罪,反之,成立盜竊罪;最后,雖然多數(shù)國家的立法不認可盜竊罪的對象包括財產性利益,但是,我國快捷支付的迅速發(fā)展,加之,《刑法》第92條的規(guī)定,在我國應當認可盜竊罪的對象包括財產性利益。在實務中盡快明確兩者的區(qū)別是當務之急,除此之外,更要其他的配套立法體系迅速建立,加大類似犯罪行為的打擊力度;有關部門應采取更為嚴格的監(jiān)管方式,及時曝光相關犯罪手段,提高公民的防范意識;第三方支付平臺應及時配合征信系統(tǒng)的建立切不可以“商業(yè)機密”為由,過分維護相關用戶隱私,中國人民銀行和各級政府應主動發(fā)揮引領作用,促進覆蓋全社會的征信系統(tǒng)盡快建立起來。
參考文獻:
[1]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
[2]黎宏.日本刑法精義(第二版).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
[3]張明楷.詐騙罪與金融詐騙罪研究.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
[4]張明楷.外國刑法綱要.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
[5]吳曉光.快捷支付業(yè)務風險及防控策略分析.金融與經(jīng)濟.2013(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