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宇
咸鴨蛋
陸德宇
說起咸鴨蛋,我就想起著名作家汪曾琪先生《我的家鄉(xiāng)》一文。汪老在文章中寫道:“高郵的大麻鴨是名種。我們那里八月中秋興吃鴨,饋送節(jié)禮必有公母鴨成對。大麻鴨很能生蛋。腌制后即為著名的高郵咸蛋。高郵鴨蛋雙黃者甚多。江浙一帶人見面問起我的籍貫,答曰高郵,多肅然起敬,曰:‘你們那里出咸鴨蛋。’好像我們那里就只出咸鴨蛋似的。”讀者看了,拍案叫絕。
我的家鄉(xiāng)鹽城雖和高郵不屬一市,但那是行政區(qū)劃使然,其實相距不遠,同屬里下河地區(qū)。我上大學那會兒,鹽城去南京的班車必經(jīng)高郵。雙黃的鴨蛋沒有高郵多,但腌制的咸鴨蛋毫不遜色,起碼可以說,差不到哪里去?!拔母铩逼陂g,我在農(nóng)村插隊,糧食沒問題,蔬菜短缺,經(jīng)常吃蘿卜干子。為改善伙食,曾學過腌咸鴨蛋。鴨子產(chǎn)蛋旺季,選那新鮮滑潤的鴨蛋,最好是青皮的,洗凈晾干,以一只蛋一錢鹽的比例將鹽加入煮沸涼透的開水制成鹽鹵,倒入少許的醋和白酒,和松軟的黃泥土調(diào)成糊狀,再將蛋薄薄地包裹起來,一只一只小心翼翼地裝入壇中,封好后置于陰涼干燥處,差不多三個星期左右的光景,即可取出洗凈煮熟食用?,F(xiàn)在純凈的黃土已經(jīng)難找了,往往都將鴨蛋直接放進鹽鹵中腌,其他要求還是一樣的。時間差不多時必須取出,腌的時間越長越咸,逢到下雨,雨后比雨前要咸一點。講究些的人家還要放進適量的生姜、五香、花椒等,這樣蛋黃油多,味道也更好一點。
咸鴨蛋是很好的下飯菜,老少咸宜。我們這兒的人往往喜歡在早晚就著它吃稀飯。吃時,迎光照出空的一頭蛋殼,在桌上輕輕敲碎剝開,將筷子伸進去,那蛋白子柔嫩而略帶咸味,蛋黃子質(zhì)地稍硬一點,像被浸在金黃色的油中,亮亮的,隨時能流出一般,香味撲鼻,煞是誘人,挑一塊放在嘴中,好吃極了。故在我們鹽城,吃咸鴨蛋又叫“掏”咸鴨蛋。也有的人家在酒宴上用它,不過那就不是掏了,而是用刀將整個蛋切成數(shù)塊,放在盤子里,單獨作為一道冷菜,或與其他食物放在一起做成拼盤,那也是一種不錯的吃法。
我的外孫女大概由于在鹽城出生,多少受了點鹽文化的熏陶,雖然很小就跟她父母去了外地,現(xiàn)在也不過才五六歲,但最喜歡的便是我們帶去的咸鴨蛋。別人家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才會用湯勺,她就能用筷子掏咸鴨蛋吃了。妻有次拍了一張她在那里津津有味吃咸鴨蛋的相片,我題詩打趣曰:“春光明媚不游玩,在家盯住咸鴨蛋,連掏幾塊送進嘴,世上此物最解饞。”去年她上幼兒園小班,感恩節(jié)這天園里搞活動,老師逐個學生問對誰最“感恩”,問到她時,答曰:“最感恩姥爺姥姥?!崩蠋焼柶湓颍鹪唬骸袄褷斃牙衙看蝸?,都帶好多好多咸鴨蛋給我吃?!贝笕藗兟犃?,都忍俊不禁。
無獨有偶。昨天我在我兄妹幾家的微信群里,見到我大妹妹曬了她上小學二年級的孫子寫的一篇作文,題目是《帥氣的我》。他用稚嫩的筆跡寫道:“我認為我長得可帥啦!媽媽總說我的眼睛像寶石亮晶晶的,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鼻子是長得最像爸爸的地方了,像個大蒜頭,哈哈……媽媽還說我是一個‘吃貨’,因為我太喜歡吃東西了,如粉腸、薯條,可是我最愛吃的還是又香又有油的咸鴨蛋,我一次吃了一只,還想吃。我也覺得我是個帥氣的小‘吃貨’!”老師在右上角打了一個大大的“優(yōu)”字。
大人將它曬出來,無非為孩子感到高興,想在親友面前炫耀一下。我怦然心動,正想逗他們幾句。忽見手機屏一亮,跳出我侄女的一條微信:“小子,你還沒有超過你二舅爹爹呢,他沒你大的時候,姨老太買了5只咸鴨蛋讓他帶回家,他在路上邊走邊吃,到家只剩3只了,還說不咸。”我被這陳年糗事躺著中槍,一時無語,只好潛水,權(quán)當沒有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