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娛+劉舒

古城與文化

“‘山外有山、‘藏、‘含蓄是中國美學的重要元素，是與西方美學的根本區(qū)別。”——劉舒

在劉舒工作室與劉舒老師和她丈夫張家利先生的交談，是從她杭州之行開始的。

說起杭州，好像有種獨特的文化引力，與這一片西湖如影隨形。這種引力是潤澤的，剛好與北方大氣輝煌的古代宮殿建筑群形成強烈反差，南國山水的秀美與靈氣在西湖之中蕩滌開來。劉舒說“北方山水蒼勁有力，卻少了南方山水的細膩”。

以西湖為中心，大大小小的展覽館和美術館環(huán)湖而建，展覽類別從傳統(tǒng)書畫到兵器戰(zhàn)戟，層層渲染著以宋文化為核心的的中國傳統(tǒng)哲學、文學、禮學，使杭州形成了一個獨具特色的文化展示圈。浙江美術館要舉辦一次王鐸作品大型展覽，劉舒便邀約好友齊建霞同行，也一并看看浙江博物館孤山館正在展出的黃賓虹和的作品和浙江博物館武陵館展出的黃公望、藍英的作品，杭州一下子聚集許多來至全國各地的書畫家，迎來新一輪的被審視。

劉舒說：“宋畫唯美，畫面干凈利落。一支荷花可代表一整片池塘，多一點都要取掉，這種精心營造的畫面是道家大道至簡，大簡至美的思想最直接的體現(xiàn)”。張家利先生道：宋瓷上，沒有多余的花朵色彩裝飾，僅用素瓷燒制而成，這種素雅之唯美剛好與類似盛唐富饒的唐三彩形成強烈對比，一南一北，社會發(fā)展的不同，帶來文化的強烈反差。西方人表達愛情的形式是羅密歐朱麗葉，中國則是梁山伯祝英臺，將兩人比成鴛鴦鳥，這是中國含蓄的美，中國人所欣賞的美是不直白不清楚的，因中國書畫受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主導，即含蓄美。中國書畫講究虛實產(chǎn)生美，如果每個字寫得清楚，整篇都不美，每個地方畫得太清楚，整幅也不美。密不透風，疏能走馬，大白大黑，大虛大實，才能有藝術感染力?！?/p>

第一個給劉舒以上啟發(fā)的是她的老師沈作常。“他經(jīng)常向我們講一些道家的思想，他認為道家思想中的道法自然是指導中國傳統(tǒng)藝術、傳統(tǒng)文化、傳統(tǒng)武術、傳統(tǒng)醫(yī)學的哲學思想?！?/p>

沈老師經(jīng)常帶著他們“玩”藝術，游山玩水，喝茶聊天，看書品畫，玩到高興時，宣紙鋪開，大家爭相揮毫書畫，一幅幅作品就這樣在自然而然中完成。

初心與求索

“中華民族的審美思想是以渾厚樸拙為最高境界，‘拙不是‘笨，是‘大巧若拙?！?——劉舒

她曾結交一幫熱愛攝影的朋友，回憶起那些耍膠片的時光，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劉舒喜歡攝影，源于喜歡山水，喜歡大自然的宏偉和柔情，后來數(shù)碼革命剪斷了膠片上的精神夢想。她把視覺藝術轉(zhuǎn)為了對傳統(tǒng)藝術的審視。

劉舒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在四川省地礦局子弟校教生物，但自幼愛好書畫的她不滿足單調(diào)的上班和家庭生活。兒時的夢想讓她一刻也不停息追求與探索，到中國書畫函授大學學習，到四川大學成人書法大專班學習，到四川省詩書畫院學習。先后拜謝季筠、何應輝老師學習書法，拜劉征兵老師學習篆刻，拜蔣維德和劉樸老師學習中國山水畫。拜蕭炬和蔡長宜老師學習格律詩詞。

書畫篆刻和詩詞的學習大大影響了劉舒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深度理解。她在傳統(tǒng)文化中吸收營養(yǎng)，滋潤豐滿，塑造最美的自己。她說：中國山水畫中的蒼茫渾厚是中國獨有的審美，西洋沒有，東洋也沒有?！?h4>現(xiàn)在與未來

“傳統(tǒng)是一種精神，包含過去、現(xiàn)在與未來。傳統(tǒng)不是靜止的，是生機勃勃、生生不息的?！薄獎⑹?/p>

劉舒常常思考和自我提問“書法不是有意地炫技，其實在一筆一劃中，都是知識的外溢，學問修養(yǎng)全都能體現(xiàn)出來。所以為什么書畫走到最后就是一個集大成者，他必須受到各方面的浸染，研究文字在中國古代各個時代的特征，對審美、構圖和對金石書畫的認識，這是世界文字中只有中國文字發(fā)展成為書法藝術的原因。而每個朝代的書法藝術都有每個朝代的風格，古代人留下來的有些東西比我們現(xiàn)代人的還要現(xiàn)代，中國幾千年里的文化值得思考的內(nèi)容實在太多。傳統(tǒng)文化從五四運動以來有點斷代，對于我們來說，進行自我補課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边@種補課用劉舒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不斷豐富自己的過程。“現(xiàn)在四川女書法家群體很弱，我希望越來越多的女性投入這一愛好。書畫不像歌舞有足夠大的舞臺展示，它只是一種默默的自我修行，從而不斷改變自己”。

彭弢評劉舒作品：卷舒開合任天真

劉舒追求山水的大氣象。氣象大，才能“奪”人。這個大，當然不是指尺幅上的，石濤有言，學書學畫，無論新手后學，皆以氣勝，得之者精神燦爛，出之紙上。表現(xiàn)氣象的重點，首在構圖，即畫面的結構，一幅畫中，除去敷彩與加工，這是最后完成而又最先為觀者所體認的。當我們初晤范中立《谿山行旅圖》、李唐《萬壑松風圖》等烜赫鉅跡時，遠遠的便被其撼人的氣勢所感染，這時，哪里看得清什么筆法皴法，我們感受到的是堅實結構下自然的宏大靜穆之美！對此，劉舒是深有體會的，這和她的書法經(jīng)驗有相當?shù)年P系。古人非常講究字法，即字的結構，王鐸更是直言“學書貴得古人結構”。有結構，才能得“勢”，得“勢”而后氣象始出。書法如此，畫亦如此。在其《霧山印象》、《太白詩意圖》等作品中，能明顯的看到她在氣象整體、充實方面的用心：不論是層巒疊嶂的大幅，還是一坡一溪的小品，皆能結構醒透明晰。山石云水、林屋交通，都有交待，不僅層次豐富，又能將之統(tǒng)一在整體結構的虛實對比中。劉舒的山水，具構成之美，且有不讓須眉的氣度，令人賞心悅目，不禁跓足細品。

劉舒的山水，章法開合自然，行筆放曠。微觀之，水墨絪蘊，點線鋪陳有情，顧盼接應，儼然字法，頗有些抽象的意趣，可見其書法功底。她卻沒有恃其所長肆意而為，在創(chuàng)作中始終尊崇繪畫本身的藝術規(guī)律，因形生意，因意生筆，筆筆生發(fā)，從容有度。無論坡石云樹，屋宇舟車，其結構都不失嚴謹。點劃縱橫皴擦揮運間，造形與筆墨處理得非常融洽。

畫有筆墨氣象，已足可觀，若乏韻味，終為憾事。氣象可從結構求，筆墨還于八法通，獨此韻味，關乎天性，是最直白最難以隱藏的。這實際是一個人的藝術感覺，同時又與其人格，學養(yǎng)，生活狀態(tài)息息相關。其韻味，有清有厚，有綺麗有沖淡，凡此種種，若氣息純正，皆入品鑒。劉舒深知，造化之妙不可思議，決非畫冊與照片，可以代替得了。山水畫中韻味，正宜在真山真水中求。玄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賓翁飽覽沃看，畫稿山積。江山薦靈，煙云供養(yǎng)，使他們畫中韻味自然超邁絕塵。劉舒心向往之，數(shù)年間，常隨其師劉樸先生登攬名勝，對景寫生，以生活蒙養(yǎng)筆墨。劉老是山水大家，以高華渾厚的“劉家云山”飲譽海內(nèi)。名師的言傳身教，加之劉舒作為女性藝術家獨有的淡然與天真，使其山水呈現(xiàn)出樸茂與清潤相結合的高雅韻致，近作純用水墨，不假丹青之力而能墨分五彩，畫面單純而豐富，將樸野深秀的蜀中山水，表現(xiàn)得十分到位，這是非常難能的。

蜀中多才女，劉舒秀外慧中，涉獵廣泛，于篆刻也頗有會心。近世畫家多得金石之力，劉舒于方法上承襲先賢，志趣是很高的。如今書畫已頗有所成，若能理法通會，于書畫印諸藝互生互證，相信數(shù)年后會給我們更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