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祿
正像當今明星擁有忠實的“粉絲”一樣,古代文人也擁有不少“粉絲”。需要說明的是,“粉絲”一詞是英語“Fans”的音譯,意為狂熱者、追隨者和愛好者。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粉絲”一詞在新媒體中大行其道,使用十分頻繁,因此我也不能免俗,對“粉絲”一詞的用法姑且從眾。
張籍“焚杜甫詩飲以膏蜜”,可謂文人粉絲的典范。據(jù)馮贄《云仙雜記》記載:“張籍取杜甫詩一帙,焚取灰燼,副以膏蜜頻飲之,曰:‘令吾肝腸從此改易?!边@則故事充分凸顯了作為“粉絲”的張籍對詩圣杜甫的崇拜。張籍后來成為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積極支持者和推動者,其詩多反映社會現(xiàn)實,同情人民疾苦,可謂杜甫詩歌的嗣響。但需要說明的是,張籍取得的成就,絕不是靠吃啥補啥得來的,而是經(jīng)過艱苦努力獲得的。
唐代詩人白居易也擁有狂熱的“粉絲”。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記載道:“荊州街子葛清,勇不膚撓,自頸已下遍刺白居易舍人詩。成式常與荊客陳至呼觀之,令其自解,背上亦能暗記。反手指其札處,至‘不是此花偏愛菊,則有一人持杯臨菊叢。又‘黃夾纈林寒有葉,則指一樹,樹上掛纈,纈窠鎖勝絕細。凡刻三十余首,體無完膚,陳至呼為‘白舍人行詩圖也?!备鹎灞臼乔G州市井人物,因?qū)Π拙右自姼锜o限熱愛,便在自己身上以圖文并茂的形式遍紋白居易詩歌。一共紋了三十多首,以致體無完膚,因此被稱為白居易“行詩圖”。
賈島字浪仙,中唐詩人,曾做過長江主簿,地位雖不顯,但是影響頗大。聞一多曾說:“由晚唐到五代,學賈島的詩人不是數(shù)字可以計算的,除極少數(shù)鮮明的例外,是向著詞的意境與詞藻移動的,其余一般的詩人大眾,也就是大眾的詩人,則全屬于賈島。從這觀點看,我們不妨稱晚唐五代為賈島時代?!辟Z島不但擁有眾多的追慕者,而且被崇拜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據(jù)周密《齊東野語》記載:“唐李洞字子江,苦吟有聲。慕賈浪仙之詩,遂鑄其像事之,誦賈島佛不絕口,時以為異。五代孫晟初名鳳,又名忌,好學,尤長于詩。為道士,居廬山簡寂宮,嘗畫賈島像置屋壁,晨夕事之?!辟Z島被“粉絲”塑像和繪像崇拜,享受到了仙佛一樣的待遇,在文學史上為其他文人所望塵莫及。
蘇軾作為天才文人,且善繪畫和書法,自然不乏“粉絲”。據(jù)李廌在《師友談記》中說:“章元弼頃娶中表陳氏,甚端麗。元弼貌寢陋,嗜學。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觀忘寐。陳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元弼每以此說為朋友言之,且曰緣吾讀《眉山集》而致也?!闭略霰緛碛行冶У妹廊藲w,但因為嗜讀蘇軾《眉山集》而廢寢,漂亮的妻子便離他而去。有道是“書中自有顏如玉”,章元弼卻因讀書而導致了婚姻破裂。雖然婚姻破裂,但是章元弼并不介懷,作為蘇軾的“粉絲”,對蘇軾的崇拜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
徐渭號青藤居士,是明代嘉靖、萬歷年間的大才子,詩文書畫,縱橫一時。鄭燮,號板橋,袁枚在《隨園詩話》中說:“鄭板橋愛徐青藤詩,嘗刻一印云:‘徐青藤門下走狗鄭燮。”清代畫家童鈺也說:“尚有一燈傳鄭燮,甘心走狗列門墻。”似乎坐實了鄭板橋作為“粉絲”對徐渭的無限崇拜。后來齊白石也有過相似的表達:“青藤八大遠凡胎,缶老衰年別有才。我愿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zhuǎn)輪來。”“青藤”指的是徐渭,“八大”指的是朱耷,“缶老”指的是吳昌碩,齊白石在詩中表達了來生甘愿作此三家門下走狗,不難想見他對前代畫家的崇拜之情。
這些“粉絲”或過激,或虔誠,或自輕自賤,從表面上看崇拜的是追慕的對象,其實無一不是對藝術有感而發(fā)。因此不管其藝術造詣如何,這些“粉絲”皆可謂藝術的忠實信徒。古代文人“粉絲”的這種情懷,至今讀來仍令人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