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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軼珽作品選登

2017-12-22 07:59:39任軼珽
參花(下) 2017年12期
關鍵詞:俠士小云老趙

任軼珽作品選登

夜·竹林源

小船啊,輕飄

溪水,清冽透明

船槳,簇擁著溪水

蕩起陣陣歌聲

小船啊,輕搖

波皺,月光浸在水面

泛起點點金光

波平,圓月映入水底

妝成一塊璞玉

溪中,游蕩

螢蟲,飛旋在空中

沖我招搖

漁夫,靜坐在船里

跟我對歌

竹林,不是浮云,如磐石

鑲嵌在水藻間

映射出碧綠的足跡

煙云,消散

眼前萬頃空闊

那溪旁屋舍是點點星火、夜晚彩綢

小船啊,靜臥

我放下船篙

泉酒涌入我的胸膛

游魚在河底嬉戲

野蔌在心底呼喚

頃刻間,擺弄絲弦,水波漾動

小船啊,輕飄

竹林源,我愿走近你的身旁

或許,你只是一股輕煙

竹林源,永遠蕩漾在我的心頭

石罅草

絕不像妖嬈的牡丹花

憑絢麗的花瓣來炫耀自己

絕不學盛夏的鳴蛩

為生活重復煩悶的旋律

也不像碧紗窗

借石青來修飾自己

更不像翠蔓

披著盤桓的藤枝來包裹自己

我要做一棵石罅草

暴雨過后

根,緊倚峭壁

狂風來襲

葉,俠揮舞劍

鳳凰倏爾飛過你的領空

游子不會路過你的身旁

那些愛唱的小鳥

用瑣屑之音縈繞在你耳邊

石罅草,石罅草

你的葉子不屑向他們舞動

你順著無情的青石慢慢延伸過去

像犀利的鷹爪抓住了棲身的巖石

向上!向上!向上!

卷浪襲潮,來鴻去雁

你在困厄中摸索著、掙扎著、熬煉著……

——堅貞的信念就在這里

地球,我的母親

如果我是藍天之上的蒼鷹

我要自由翱翔在你的身旁

你寬廣的胸膛溫暖了我簡陋的巢穴

地球,我的母親

有人說:或許你將變成一具骷髏

團團沼氣侵蝕你的心肺

成堆紙屑踐踏你的身體

冷漠的刀斧割破你的血肉

地球,我的母親

你絕望地哀嘆著:無法忍受這些虐襲

你的示威開始了:洪水沖垮高樓房屋

大地裂開一道深深的溝壑

地球,我的母親

如何才能平息你那熊熊的怒火

你正艱難地喘息

我不想計算你的命數

我愿永遠依偎在你身邊

地球,我的母親

我知道:你傷心了,淚在流淌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停止呼吸

我愿變成一只蒼鷹

拼盡最后一絲力氣

——為你守候

發(fā)出最后一縷沙啞的聲音

——為你虔誠梵唱

但愿死后

我的羽翼能融入你寬廣的胸懷

尋找那渴望已久的慰藉

地球,我的母親

散文三則

惜別

離開世外桃源已有一段日子了。每次打開臺燈下的按鈕,自己都不敢著筆,不知該寫些什么,或許真的無事可寫,只是一次簡短的惜別。而心里總惦念著那本難以尋到的文學書。

那是和他的初次偶遇。二○一二年的六月中旬,恰巧是風和日麗的日子。他,穿著淡藍色外衣,挾著一疊大大小小的書,穿好拖鞋走進我的書房,隨后把書放在課桌上,便用鏗鏘有力的聲調問道:“你是學文學的嗎?”我說:“是的?!逼鋵嵨夷菚r候還不知道文學的涵義。讀了《詩經》里的幾首詩之后,才有所透悟。原來愛情猶如一艘飄忽不定的小船,突然轉了個身,消失在后面的橋洞里,只留下絲竹管弦之聲在被小船攪得起伏不平的水面上左右搖晃。我還有什么話可說呢?!耙嘁蜒稍铡弊屛颐つ孔龀瞿菚r候的決定——離家而走。

第二天,他發(fā)了短信,上面寫著:“今天天氣很好。”可惜,他后來沒有打開那扇文學之門。第三天,我發(fā)了短信,里面有一段話:“感謝你的第一堂課,開啟了文學的第一扇大門?!彼幕匦牛骸凹依锏氖露剂侠砗昧藛幔俊蔽矣行┱饎?,他是第一個傳遞我豁亮文字的男人,也是第一個告知我什么才是真愛的男人。他能攜我一起逃離這個家嗎?

為何昨天答應父母和小鄭見面?激動的情緒、父母的追問、俠士的情網自始至終纏繞著我的脖子。我究竟還要猶豫到什么時候?我已經看到了他的空間,還存著那張世外桃源的圖片,可又被另一條短信催醒:“飯吃了嗎?”

圓月蕩在半空中,一直朝我微笑。旋轉不定的月亮,月光最后灑在俠士的臉上,是那張清晰的笑臉。小鄭輕拂我的耳際,低聲問我的健康,又從眼光里說出許多不能給別人聽見卻充滿感激與熱愛的話。我當然要用感激與熱愛的眼光回應著俠士。原來在我失憶的那段日子里,竟寫完了那首纏綿的敘事詩,后面的部分令人萬分贊許。我才知道是誰一直默默守候在我的身旁,誰將引導我加入作協(xié)的行列。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句話我思忖了很久:為何作品每次出版后都刻著俠士的名字?爺爺的病情再次令我難以逃脫牢籠,孝順尊長讓我時時合著每周探望老人的理念,久后決定的我毅然決然握起俠士粗壯有力的手,步入溫馨優(yōu)雅的家園。

俠士每日每夜站在我的眼前,為我摁亮家里所有吊燈的按鈕,主動指示我下一步棋的走法。我一直堅信他會為我戴上皇冠。其實,從小到大的我并不希望自己如何優(yōu)秀,但父母很清楚他們的要求是什么。逼上梁山的我,更不愿做傀儡的我,不得不為父母、為自己舉起閃亮的金牌。由于儲存的油量不多,知恩圖報的我懂得一個道理:為俠士鋪上一條夢幻般的金色大道,做好相夫教子的本職工作才是目前的正確抉擇,俠士會助我一起走上一條屬于我們的路。

我蕩起雙槳,不知不覺將小船劃到古鎮(zhèn)的盡頭,燈光亮起來了,我和小船一同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叵胨軄淼牡谝惶欤蜷_這扇門,臨走前說了一句:“做老師最適合你?!彼吆蟮哪且惶?,又關上這扇門,從此,這扇門再也沒有被他打開過,無論怎樣敲門、錘門、擂門都沒有反應。

回想那段摸索、熬煉、掙扎的日子。

昨天,我不顧父母的勸告,低頭沖進狂風暴雨里,舉著破傘,惜別昨日的世外桃源,卻不知道該從哪條路走起。地址找不到了,手機號碼直到現(xiàn)在沒有回音,我失去了他的消息。今天,我鼓起勇氣,糾結后還是找到了他空間里留存的唯一的號碼,依然杳無音訊。經過漫長的歲月,翻遍了電話簿里的所有號碼,我才撥通了他的電話。等候著他發(fā)來的地址,希望將第一本附著繁體字的文學作品傳遞到他的手中。第四天,母親終于同意我打開家里的那扇大門,她昨天就應該把鑰匙給我了。第五天,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輕輕走上二樓的臥室,打開床柜,拿出詩集,跑下樓,卻不知怎的,發(fā)現(xiàn)鑰匙不見了,在包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即使看到了書中的夕陽,也已經接近黃昏了。

我沒有感到任何遺憾,從誤入戲劇學院的那一刻起,預示著上天的全部旨意:陰差陽錯地相遇,會走上一條連自己都無法預測的道路。我不想幻想未來,也沒有能力推測未來,只守望戲劇學院的舞臺燈一直照到天亮。

我在補完最后一篇散文的最后一句話后面添上了圓滿的符號。

——俠士,早已為我打開新婚大門,我將穿上潔白的婚紗,步入富有異國情調的婚姻殿堂。我很自然地發(fā)了條微信:“那把鑰匙昨天給你了,對吧?!?/p>

復合

前陣子下著傾盆大雨,房屋被飄動的雨霧籠罩著,石堤和行人都隱約出沒在飄忽的雨霧里。大門被緊緊地鎖住了,家里所有的燈不知被誰關閉,我找到了被父母藏在枕頭底下的鑰匙,擰開門鎖跑出去了。打著傘走在兩旁都是荒草的小道上,眼前幾乎看不清什么,只是一幅虛無縹緲的水墨畫。我不顧他們的勸告,把腳踏在滿是雨水的路面上,去尋找雨后的世外桃源,希望那個地方將沖散我所有的煩悶。那天傍晚,犀利的雨滴猶如一把堅韌的刀,直刺我的頭頂,雨傘被狂風吹跑了,時不時地聽到周圍的狗叫聲,于是我自覺地撿起雨傘,低著頭跑回家。

沒過多久,雨聲漸漸地住了,窗簾外才陸陸續(xù)續(xù)地透進陽光來。我再次打開剛被鎖住的大門,沖向那個朝思暮想的世外桃源。我該從哪條路走呢?這是我最后一次沒有考慮父母的感受,準備走出猶如蜘蛛結網的小區(qū)。但當我得知小鄭生病的消息后,又是第一次馬不停蹄地趕往華山醫(yī)院。

從華山醫(yī)院出來的我,原本是該回家了,卻不明白自己為何從華山路走到靜安寺,從靜安寺走到長樂路。本想從長樂路跑到浦東機場,坐上飛機遠聽浮云的歌唱,可睜開眼睛,飛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圓月和之前一樣,一直升在天空中朝我點頭,汽車的喇叭聲聽不見了,無論前方是什么樣的路,我依然暢游自在地獨行。

穿過一條荊棘樹影的小路,再拐兩個彎、三條道,不知能走到哪個地方。月亮漸漸地走了,路人的笑聲悄然地離去了,漆黑的夜空罩著四周,路燈卻仿佛站崗的哨兵,自始至終保護在我的身旁,直到夜深人靜,才稍稍地松了口氣。路燈的召喚讓我不知不覺地走回華山路的星光大道上。那晚,我愿順著燈的指引到達夜的彼岸。

沿著華山路,那是一條綿延悠長的路。以前走過很多次,現(xiàn)在卻少了,幾乎想不起自己排演小品的過程,是沒有好好走完導演課的后半段。路的一旁,長著許多樹,密密麻麻的,還有一些沒有名字的建筑物。在我的印象中,這路上本該有著蓊蓊郁郁的綠樹,落下參差斑駁的灰影。那天卻很好,圓月依然嵌在深空中。

路上只有一個人,插著衣袋,踱著小步。那一段路似乎記憶猶新,真想每天吃完飯,在這條路上跑幾個來回,或是找出筆記本多看幾眼。附著墨水的那點東西已經淡了、化了,卻在那次昏病中讓我一筆一畫地補完表演課的所有內容。我好像到了一個新的境地。我愛戲劇,也愛文學。向往世外桃源,更戀戲劇學院。從瘋狂到平靜的點滴歲月中,一個人在纏綿的病榻上,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得不想,真愿做個快樂的人!

現(xiàn)在終于知道,桃源的路變得朦朧模糊,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即使撬開鐵門,冒著大雨,也不知道該從哪條路走起。每次翻開附著繁體字的文學課本,試著摸索那個自由安樂的桃源,但還是找不到那個地方,那里是不是該有間茅屋呢?到了頹圮的磚墻,我踏著滿是泥水的路面,依然走不進校園。握著甲兵的他像夢一般地心灰意冷,是否每日拿著粉筆,一字一句地在黑板上圈出重要的文言。

又在夢中被俠士霍然敲醒,原想穿上戰(zhàn)衣的我竟自然地換上潔白的婚紗,還興高采烈地握緊俠士的手,走入屬于他的田園。而面對父親的短信談話、母親的憤慨附和,我竟然擔憂和他拍不成婚紗照??蓚b士卻不見了,難道俠士怕了,走了?不能想了,不愿想了,二十年來隱藏的愛情,幻想的愛情。躺在床上,不愿看了,眼睛閉了又睜開,還是睡不著。和著音樂的拍子,不停地想,這桃源近了,又遠了。畫舫里的少年,床邊的俠士;模糊的背影,蒼老的大手。那晚的月亮仍清清楚楚地照在戲劇紅樓的上方。眼前一定要看的東西,一定要寫的文章,現(xiàn)在真想一拋而空,那里是恬適的妙地,我且消受這眼前的炫目就好。

綿延不斷的道路前方還是那扇敞開的戲劇大門,大門是用鐵絲制成的鐵桿并排站著,穩(wěn)然地立在原來的位置。踱入兩三步后,彌望的還是那鮮綠的草坪,哼哼唧唧的嬰兒睡在搖籃里;層層的草葉零散地點綴著許多白光,有青蛙式的跳躍,有白衣天使的微笑,正如一顆顆鉆石,又如天空中的繁星,亦如剛出浴的芙蓉。涼風吹過,附著外衣上淡淡的香水味,仿佛旁邊紅樓窗口里嘹亮的歌聲。突然間,草坪里的光莫名其妙地走了,像三百六十度轉彎一樣,霎時轉接到戲院門口的舞臺燈。舞臺燈本是閉著眼睛的,這便被誰打開了總開關,照亮了整個上戲劇院。燈下是烏泱泱的人群,我的視線沒有被任何人遮住,且更見戲劇學院的美姿了。

月亮如磨盤一樣安然地臥在這一片如墨的天空里。右側立著兩棵綠樹,樹下坐著一個男人,頭發(fā)蓬松,穿著一件黑色外衣,一條藍色褲子,左手握一瓶礦泉水,右手放在大腿上。他輕輕地將蓋子掀開,聆聽遙遠的鳥音。耀眼的舞臺燈延伸到兩棵樹,樹和光仿佛在透明的空氣里說話,又像隔著半堵墻,雖然是黑夜,月亮卻沁在那里,當然是摘不下來的。但我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另一棵樹前,和男人一樣靜聽傳來的嚶嚶鳥語。舞臺燈是永遠不會滅的,亮度照到我的臉龐,同時轉移到那個男人的身上。光的顏色并不純亮,但人與樹有著和諧的拍子,腳步聲正慢慢地如左右搖擺的節(jié)拍器,一靜一動、一抬一落、一前一后。男人伸出堅韌的右臂。我終于回過身來,不經意地將雙手放在他的大手里。兩棵樹每時每刻夾著舞臺燈的亮度,露出燦爛的笑臉。

劇院的前方立著一塊牌子,走到牌子前方,遠遠近近地看到《紅樓夢》的京劇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將我團團圍住,舞臺燈將男人的身姿和我的小手揉成一條彩帶。小路一旁沒有什么空隙,樹色變成了鮮綠色,近看像一團迷霧,但葉子的獨姿便在樹枝里顯出。樹的背后隱隱約約的不知是什么東西,更看不出什么韻味,樹縫里還露出珍珠般的淚光。路燈忽然被人關了,更不會照射在戲劇學院里,總的來說要數舞臺燈最亮了。

忽然想起《詩經》里的句子: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這里的蒹葭真的是難以尋找,因為不見溪水里的少年,又令我想到算命先生的話了。猛一抬頭,不覺天已經亮了,抬頭遠望床前的鬧鐘,已是七點。

我想,等到梔子花開的時候,戲劇學院的那棵綠樹又開始做夢了。她似乎聽到遠方的笑聲,嘴角便露出弧度了。突然聽到夜半的狗叫聲,我必須砍斷自己的美夢,看那掛在墻上的吊燈,雖然是被人關閉的,頭大尾小,像盛開著的喇叭花,顏色溫潤可愛,成熟體貼得很,還一直對著我笑。

我打一個哈欠,穿上衣服,站起身來,繼續(xù)含情脈脈地注視他的臉頰。

東安公園和小書房

外婆家附近有一座公園,靠近東安路,名叫東安公園,現(xiàn)在仍靜坐在那兒。穿過馬路,落日的天空下遠遠橫著道鐵門,遮擋住幾分生機。

曲徑幽邃的小路,依稀可見前方廣闊的草坪,芬芳嬌羞的艷花,背后是蘑菇樣兒的草樹,再靠后便是堅韌的松柏,撐起無數翹首的枝干,仿佛偉岸挺直的高墻守護著前方的花壇。雖然人不多,但那里卻是我兒時的避風港。偶爾一陣鳥鳴傳到草坪的這邊來,小花與枝葉并肩默默地贊嘆天空,隨著清脆的啼鳴,在微風的歌聲中左右搖擺。我盤腿而坐,聆聽這自然的天籟。記得九歲那年,我獨自蹲在草坪上,兩腿彎曲,雙手抱膝,朝著鏡頭傻傻地笑,然后起身,繞著樹木奔跑?;▔餄M滿的污泥本不許觸摸,我卻常常用手捏起,使勁兒地抓起一大把,堆成完美的房屋。有一兩次被人發(fā)現(xiàn),被狠狠地痛罵一頓。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走進那塊草坪。

為了逃避難以預料的禍患,兒童樂園是藏身的妙處。外公常陪我一起坐電纜車。我本來害怕的心慢慢地平靜了,身體也似乎舒展到無限大。稚嫩的我腳踩踏板,只聽“滋”地一聲,一股力量從后背涌來,電車飛馳而去。右旁的樹木和纜車所奔行的速度與伴奏樂交相輝映,夕陽便映襯在這圖畫里。光滑烏黑的路面仿佛是朝臣行列,跟著頭上的電纜車辛勞奔走,不時瞻望那至尊無上的寶座。這時候,車緩緩地松了口氣,周圍有些昏暗,小孩都跟著家長走了,工作人員也打起哈欠來。外公說:“颋颋,這么晚了,我們回家吧!”

如果不去樂園,真的沒什么勁兒。到了夏天,情況有變。釣魚和下棋需要時間,我沒有耐心。轉了半圈,突然看見有個女孩,拿著飛機模型賽跑。有泥的草叢是不去的,總該挑個寬敞的地方,雖然接近夏至,那天幸好沒有下雨。不知是飛機有些挑逗,還是女孩有些粗心,剛松開手,飛機掛在了樹枝上。她的父親拿著魚竿,拾起一根長長的竹棍,用繩子將它們緊緊捆牢,然后朝樹枝一揮,飛機還是無動于衷。于是后退幾尺,踮起腳尖,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夾在樹縫里,和枝干幾乎辨不出顏色。女孩的父親拿起竹竿,走到離樹不遠處,將竹竿朝飛機用力一甩,那飛機就瞬間落在地上了。后來呢?只見女孩手里捏緊飛機,又快樂又得意。二十年前,父親曾和我玩過這類游戲。遠處的鳥叫聲傳來了,我的嘴唇稍稍彎成了弧度,卻被兜里的手機猛地驚醒,是母親催我回家了。我早已習慣在公園逗留片刻,幻想北方遼闊草原的味道。而沉重壓抑的生活,在他們看來,竟是平淡而迅速的日子,在我身旁正步步艱難磨過。不知怎的,幾次躲進一直認為憋悶的書房,呆上整整一天,反復回憶那段高考歲月,心想,那大概是全中國最為嚴厲的管教了吧,連周末都要被占據。

穿過泥濘的小道,橫過一條馬路,小區(qū)的第三幢房,便是我的家。從一扇玻璃門進去,乘上電梯,靠右手的是大門。推門走進,右側是書房,櫥窗里堆滿了五花八門的書。我對著那櫥窗看了老半天,終于拿出語文課本,在那時候看來的確泛著陳規(guī)守舊的韻味兒。把書放在桌上,拉開椅子。第一次是等待老師;站起身,道聲好,第二次是問候老師。

她是一個中等個兒的女士,頭發(fā)烏黑,沒有戴眼鏡。起初,我感覺她非常年輕,只是聽母親說她姓何,是教語文的。她朝我和藹地點了點頭,我背對著她,聽了母親的話后,越發(fā)膽戰(zhàn),眼睛注視著地面,生怕被人嘲笑。上課之前,念叨著母親的囑咐,隨意握著備好的問題。她就微笑起來:“這真是聰明孩子所提出來的問題,只要用心鉆研,一定會大有進步?!背翂阂丫玫腻e念,自從初中被班主任責備以來,竟在這一句話語里豁然消失,似乎看到了邈遠的桃林。她向我講起基本知識,教我背詩句古文。整個書房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我疲憊地念著那篇《廉頗藺相如列傳》,讀到中間兩段,何老師喜歡下意識地用手指著其中的語句。她講課的時候,與我倒還真有相宜的地方??傇谀瑢懝旁姇r,趁她不注意,翻開書本,偷看幾眼,又慌忙地合上,多次窺視那扇鐵門。前幾天鎖壞了,母親讓劉金叔修理過了,我私自撬開門鎖,溜出去玩。何老師買的書,我只粗略地翻看幾眼,那些陳舊的書籍早已不知去向,現(xiàn)在憶起來,高考后沒幾天就賣給一個撿破爛的了。

如今,我再次翻閱桌上全新的初高中課本,使我重新恢復文學愛好的信念。很多時候,在工作的陳規(guī)中,我經常覺得被什么堵著,單在腦前面晃悠,讀不出豁朗的感受。自從獲悉我的詩歌被出版社認可,膽怯的步子正沿著大理石的小路順暢蔓延。

小說二題

盛園

艱難熬過昨晚那一宿的我,終于爬起床。今天是清明節(jié),和往年一樣,全家先在盛園集合,趕赴上海市衛(wèi)家角息園,看望沈勤。

凌晨五點,車駛向二十年來相隔雖近、新奇卻早已飛逝的盛園。天氣還很昏黑,涼風隔著窗發(fā)出“嗚嗚”的響聲。從窗外放眼望去,深黑的天空下,透著幾盞路燈,施展的心竟十分寥寥。

這還是我二十年來奢望的盛園?我印象中的盛園也許不會如此:它美得多呢!彎彎的溪流隔著小橋,直穿向碧樹環(huán)繞的小區(qū),嬉鬧的絢爛之地日日伴著紛亂的腳步,仿佛一位圣女握著大提琴,靜靜地獨奏一首首非凡的曲子,敘述一件件惟妙惟肖的趣事。若現(xiàn)在非要我說出它的佳處來,我的影像卻模糊了,甚而沒有言辭了。即使有一些進步,也不過如此。有時我常常默念:也許,盛園還摻雜著幾分凄清,就像此時我所感到的凄清;我的心情完全改變了。從踏出家門到盛園的那一刻,像籠起一團薄薄的黑霧,浮騰在清澈的小溪上。

小云從我身旁輕輕跑過。隔著車窗,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圖景: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穿著藍色的棉衣,頭上扎著一個小發(fā)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捏著一部新式手機,輕輕撥動機上的每個鍵盤,又側頭向旁邊端坐著的沈勤虎頭虎腦地做著鬼臉,說著妙語。當沈勤收起常日的笑顏,將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敲,她吃了一驚,立刻蹲下來,將兩手放在地上,爬進桌下,沿著桌底直往前爬,直到爬向桌子另一端,才算擺脫家長們的束縛。

這是少年的小云,我初次見她時,不過十多歲,那時她的媽媽沈勤還在世,一家人是其樂融融。我是一個高中生,逢年過節(jié),尤其是年夜飯,全家人圍了一桌圈。之前,他們是排著一輛輛軒車,前往城隍廟的一家老飯店。每年算作輪回,在中國人看來是很敬重的:桌上擺滿豐盛的山珍海味。敬酒更是講究:踉踉蹌蹌地站起身,走近他人身旁,端著酒杯,說上幾句吉祥話,不自量力地將紅包塞在衣兜里。沈勤替母親安排包廂、點菜,忙不過來,便讓侄媳婦宋姐頒發(fā)一個個精致的紅包。

小云全神貫注地玩弄手機,在所有藏滿私心的人中,她是唯一一個純凈活潑的天使。她見人總不愛笑,只是看到我,偶爾做個鬼臉。大家聊著他們的家庭往事,她跑到我身旁和我聊天,不到片刻,我們便成了親密的伙伴。我們暢所欲言,從愛好聊到新聞……那天,我很高興,知道了不少當今潮流的明星。晚宴過后,我們各自奔走了?;蛟S是隔著住所的緣故,我很少聽到小云的訊息。

一天晚上,宋姐打電話給母親,沈勤因哮喘突發(fā)病逝,全家為她舉行送葬儀式。儀式結束后,全家皆聚在沈勤家中討論小云的撫養(yǎng)問題:

“唉,這孩子真可憐,沒了媽媽!”外婆嘆了口氣說,“小云今后誰來撫養(yǎng)?”

“當然是她爸咯!他是監(jiān)護人!”舅舅說,“可這孩子倔得很!小梁有啥本事?”

“還是都聽玲玲的吧?!币虌尳又l(fā)話。

“小云,你跟我走,我答應過你媽,把你培養(yǎng)成人。”母親站在小云面前,哭著拉起她的小手,“你表嫂宋姐正替你整理書包,你馬上跟我回去。”

“這孩子,書還真不少!”宋姐捧著厚重的書包,踉蹌地走到小云面前,“所有的東西都在包里!”

“玲玲讓你過去一下!”姨媽湊近宋姐,貼緊她的耳朵,宋姐跟著站到門外。

“這些生活費給你,夠嗎?”母親將幾張鈔票遞到宋姐的手心。

“太多了!怎么好意思呀!”宋姐羞澀地笑了笑,用手捂著臉,兩手捏住一疊鈔票,向姨媽望了一眼,順手塞在褲腰里,出門去了。

那是天氣極冷的午后,小云站在門外:圓潤的小臉,變得有些僵硬,眼眶里全泛著血絲。她抬起頭,看著我,抽泣道:“他們都走了?!蔽彝焐系陌自疲钏剂税胩?,親情仿佛變成一灘冰涼的水,死在鬼魂的靈柩里。

想起沈勤阿姨過世后的半年內,每逢周六上午,全家祭拜她。我和母親來到盛園,小云慢慢來到媽媽的遺像面前,小心翼翼地握著香燭,跪在地上彎腰鞠躬,先前紅潤肥嫩的臉上全變作灰黃,眼角帶著一抹淚痕。我走近小梁旁邊,道了聲:“姨夫好!”他朝我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便拿起煙頭頹然地吸煙了。

母親說著他們的境況:原在塑膠廠工作的小梁退休在家,一人承擔家庭責任很是艱難,確是一個喪妻的孤獨者。母親原打算每月寄錢給他,算是貼補。

“哈,都這樣了,還給他錢干啥!”一種尖利的聲響忽然大叫起來。站在我面前的是姨媽,瓜子臉,薄嘴唇,兩手插在腰間,卻像終日管賬的老板娘?!靶≡?,聽小姨媽的話,可別惹怒了她!”心想怕是小云氣昏了母親,誰能撐住撫養(yǎng)全家這座險惡的大山呢?宋姐始終閉著嘴巴,站在一旁,不敢開口。

“珽珽,快叫人,阿姨走了,姨媽幫著我照顧外婆,忙著替公司采購貨品!”母親急切地說。往日拿著相機拍照的姨媽,性子總是那么躁,脾氣又那么大,看到我卻變了樣兒,笑嘻嘻地對我說:“珽珽最懂事!小小年紀就知道尊敬長輩!”迅速接過母親手里的東西,像一只活躍異樣的跳蚤,嘴里說著話,進屋去了。

“玲玲,自從小云住進你家,我就沒見你笑過?!币虌尯荜P切地對母親說?!翱丛谏蚯诿孀由?,你讓我咋辦?”母親說。沈勤阿姨的過世,苦得她成了一個忙碌辛勞的女人。那伙人呢?還是揉捏著母親每月頒發(fā)的賞賜。

“丟給小梁不就行了,你這樣身體不垮才怪呢!”姨媽說完,故作憤憤地走到廚房里。過了半盞茶的工夫,母親向宋姐喚聲道:“你過來!”宋姐像個蹣跚的女人,放慢了踢踏的腳步來到母親身邊。“你去買臺電腦給小云,她學習有用!”母親將錢揣到宋姐兜里。宋姐暫且無言,順從了母親的意愿。可是,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卻怎么都無法使用。母親詢問她半天,宋姐說是賣家栽贓陷害,自己和他們如何辯駁才得了這寶貝。母親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心里有些懷疑,便不再過問什么。宋姐以為自己很有功,便藏了那點零頭,飛也似的跑了,虧她藏在衣服兜的最里一層,否則,不免要掉下來一大疊。

當我打開那臺電腦,里面是一層厚厚的灰,開關按鈕處于封閉狀態(tài),我不敢向母親詢問。想起前幾天姨媽悄悄告訴母親:宋姐在她奶奶過世之后,逼她的父親在奶奶的遺囑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不過,當今物質社會的女人總是要為自己留下一些東西的,即使是親人,還是要索取屬于自己的性命的斤兩。

祭拜結束之后,母親牽著我的手,緩緩地離開盛園。我并不感到怎樣的歡欣和鼓舞,我只覺得周圍盡是一片灰蒙蒙,那條長長的小溪竟會那樣地模糊,情郁于中,直至今天,幾乎沒有要說的話。

看著坐在面前的小云,我想:盛園竟會與她隔閡到這個地步。

當我走在盛園里,惶惶然有些欣慰和膽寒。聽著自己沉重的腳步聲,母親多年操勞的嘆息聲,記起平日他們向母親控訴小云的種種不道之語,后來明白了一些事實。在我和小云隔開的那段日子,對她不太了解:以為她不孝敬長輩,什么時候都一個人玩?!,F(xiàn)在我過分逃避冷淡長輩,其實他們恭敬的外表還是隱藏著許多貪婪之心的。他們都以為我受了小云的影響,她那顆真摯的童心,令我十分敬佩。我們探討學習方法,只是她的愿望非常切近,我的愿望是非常邈遠的。

我在黑暗中踱步,眼前出現(xiàn)的仍然是紹興酒家窗邊坐著的那個幼孩:藍色的棉衣,黑色的發(fā)髻,嘟囔著小嘴……祭拜的事讓人怎樣地不思其反,覺悟后怕是踩痛了一伙人的腳趾,徘徊蹩進這座宅院,被人說成是個傻子。放一把火燒光,表現(xiàn)出自己的高尚節(jié)操,又被他們認為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還要被送進監(jiān)獄。若無其事地接受一切,鉆進臥房,狂抓大把銀元揣在懷中,更是個茍且偷生的強盜。言語是不夠完整表現(xiàn)我此刻的心情的,只有獨自習筆才可以把真實的情況揭露出大部分來。

畢竟,我不是盛園的主人,而且盛園的確已經疏離我了。

老趙(節(jié)選)

小強的家最初住在零陵路口一個狹窄的弄堂里,是一個并不富有的人家。老趙每天起早貪黑,忙里忙外。家中處處省吃儉用,小強從來不敢應同學的邀請去吃一次飯,免得要回請。日常生活用品也都買那些打折的,商店里的落腳貨。小強的衣服都是外婆做的,買一捆只有幾米的布,還要為它的價錢爭得喋喋不休。日常飲食是兩碗拌著青蔥的干炒面,據說這種東西既省錢,又方便,但小強還是寧愿吃外婆燒的菜。他從小就聽到大人們談論老趙:他原是某家服裝百貨公司的銷售經理,工作勤懇踏實,認真完成老總布置的每一項任務,不出半點差錯。

有一天,小強坐在桌旁做著作業(yè),聽到悚然的門鈴聲。老趙進來了,將一只公文包緩緩地放在茶幾上,神情恍惚,坐立不安。他臉色蒼白,眼神也非同尋常。這是他每次苦悶慌張時都會看到的表情??吹竭@個表情,小強猜想:老趙也許碰到什么麻煩事了。

“怎么了,老趙?”刺耳的聲音從房門口噴出來。一個身穿紅色羽絨服、一頭黃色卷發(fā)、三十歲上下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噘起紅唇,露出凸起的黃牙。老趙不敢張口,甚至不敢抬頭望一眼小強的繼母阿鳳。這種令人心酸的場面時常出現(xiàn)在客廳里??蓱z的男子漢總是一語不發(fā),張開手掌,在額頭上摸一下,揩掉滿臉的汗水,仿佛無數螞蟻潛臥在臉上,試著要爬滿他的整個頭蓋骨,一股強烈的要狂迸而出的愿望。那種無可奈何的痛苦有誰能體會到?他的臉上顯出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心聲終于吐露出來了,冷冷地說:

“我辭職了?!边@是他結婚以來第一次向妻子吐出的一句肺腑之言。真的不知道接下來面臨的該是怎樣的譴責

“你有病??!那么好的工作竟敢辭掉?”阿鳳扯開嗓門。這是她歷來的習慣,無論遇到什么事,都會爆發(fā)出平日里難以自控的情緒,猶如團團隆起的火焰,形成一堆被煤炭疊高繼而燃起的熊熊烈火。

“對不起,我實在適應不了這份工作。瞿總他……”老趙真想脫口而出事情的緣由。他一向剛正不阿,工作一絲不茍,是永遠不會奉承他的上司的。

“他是你的老板,說你兩句怎么了?”阿鳳說,“你這個位置都是靠他的關系,你現(xiàn)在不做,我怎么和他交代?”

老板瞿洗良是百貨公司的總經理,阿鳳是他以前的秘書。聽人說瞿洗良行為不檢,經常挑弄阿鳳,這對男女成了婚外戀人。成婚的瞿洗良甚至在外面替阿鳳買了房子,就是她和老趙現(xiàn)在同居的住所。這些私藏在阿鳳心底的事情,難道她會坦誠向老趙表明嗎?也許,高攀富豪成為她永久的夢想,私通男人成為她每天的行動,辭職是她變成金絲鳥的根源。

“可在單位里,瞿總根本沒讓我做事,我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像個軀殼?!崩馅w果然說出了心聲,他多么希望將自己的才華運用在銷售行業(yè)??扇缃袷屡c愿違。

“什么軀殼,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聽著就是了?!卑ⅧP憤憤地盯著老趙,絮絮地說,“如果你不好好工作,咱們就離婚!”她張著兩條粗腿,伸長右臂,用手指著老趙。這個女人原本對這種生活愁腸滿腹,時??浯笃湓~地講一些尖刻粗魯的話,甚至用一些隱晦惡毒的詞語來責備她的丈夫:

“現(xiàn)在,這孩子賴在咱家,你又丟了飯碗,讓我喝西北風嗎?”老趙有些惶恐,隨即將妻子拉回房間。小強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桌旁,靜靜地等待著燒開的湯。

“小強很乖,他不會煩你的?!崩馅w輕聲細語地說。

“你趕緊把這野孩子弄走,我不想看見他!”阿鳳臉上很不平,顯出鄙夷的神情。

“小強是我的兒子!”多年疼愛孩子的男人第一次鼓起勇氣開口了。

“你的兒子!還不是撿來的?!睕]等阿鳳說完,老趙立刻用手捂住她的嘴。

“別讓小強聽見!這么多年他一直陪著你,幫你做家務,很懂事!”他拉起阿鳳的手乞求說:“看在我的面子上,收留小強吧!”

“那佳佳呢,難道你忘了,她才是我們的骨肉!”阿鳳的嗓門響了好幾倍,她的眼眶濕潤了,往下流淌的淚水仿佛從眼眶里滲出來。老趙遠遠地對面站著,只是看。

“我知道,佳佳的死是我的錯。但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就……”老趙又舉起手掌,在額頭上抹一下,就像平常受了妻子責備時那樣。

為了讓這樣的災難迅速收場,阿鳳不再向老趙示威,拎起掛在衣架上的小包,將一疊厚厚的錢放在襯衫右上方的口袋里,出門去了。老趙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起關于佳佳的一些往事。

那是一個初冬的早晨,北風刮得正猛。老趙要外出辦事,但不放心孩子一個人在家,決定帶她一起去。過程如何老趙已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孩子摔倒在地那一幕,大量的血從頭部流下來,閉著雙眼,完全失去了知覺。老趙急得滿頭大汗,發(fā)瘋似地抱起孩子往醫(yī)院跑去??稍撍赖氖牵馅w衣袋里只有一張五十元的紙幣,那是他的零用錢,其余的都被阿鳳鎖在新買的衣柜里。孩子躺在老趙的懷里不停地喘氣。無助的老趙、卑微的老趙忘了一切,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直到孩子停止了呼吸……

老趙站起身,走出院子。只望見后院的綠葉不知什么時候變得枯萎暗黃,旁邊的桑樹沒有長得那么高、那么大。他慢慢地往前走,四周一片漆黑,只將他隔成孤身,周圍的黑暗越來越濃,緊緊索住他的膝蓋。孩子的去世成為他心中最大的遺憾,成為他虧欠阿鳳的重要因素。因此,一個忍辱負重的男人時時刻刻在家等待著妻子發(fā)出的所有怒號,接二連三地忍受了阿鳳在他身上噴出咒語的那張伶牙俐齒的尖嘴。哪怕是電閃雷鳴,他都能欣然接受。

他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直到看見前面有家百貨公司——阿鳳以往的工作之地。他幻想的第一個情節(jié)是:妻子坐在辦公室,微笑地等著他開門,跑過去,牽起丈夫的手,兩個人互相挽著臂膀,共同離開這里。他走上樓,推開房門,眼前的不堪令他萬分驚訝。

阿鳳和瞿洗良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換上衣服。阿鳳有些驚慌失措,“我是想請他幫你謀個職,你知道現(xiàn)在找工作有多難,瞿總給你介紹工作不是很好嗎?”他搖了搖頭,臉龐全部腫脹起來,握緊拳頭,多年虧欠她的情意似乎一下子消失了。老趙木然地回轉身,那一晚,他強忍痛苦,想著佳佳,想著小強……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老趙前往阿鳳娘家,決定接回她。不過那天,看望外婆的小強也在,正玩捏著一個精致的洋娃娃。阿鳳坐在床上,用紙巾擦拭著淚水。

“媽,我是來接阿鳳和小強的?!崩馅w站著說。

“你想接阿鳳回去,那要看她愿不愿意?!卑ⅧP娘瞪著老趙發(fā)話,“要不是你在外面胡搞,阿鳳能跑到我這兒來嗎?”

老趙不明白阿鳳為何要顛倒乾坤,他似乎都聽不清阿鳳娘后面說的話,眼中的淚水直打轉兒,委屈和憤怒溢滿胸腔。

“爸!”小強拉住父親的手。老趙輕輕撫摸小強的頭,蹲下身,笑著對小強說:“咱們回家去,爸給你做飯?!彼槺闾ь^望了望阿鳳,眼前這個女人變得囂張跋扈、不可理喻?!安还苣阏J不認他,小強終歸是我的孩子?!崩馅w抱起小強,朝大門外走去?!澳愕墓菲ê⒆?!”阿鳳剛發(fā)出洪亮的聲音。

“我們離婚吧!”老趙平靜地說,留下一臉錯愕的阿鳳看著老趙的背影。

……

任軼珽,筆名任軼頲,畢業(yè)于復旦大學。熱愛生活、追求自由。從小愛好藝術,外公是文學啟蒙老師,跟隨外公學習文學多年,在期刊上發(fā)表作品數十篇,勵志學習文學報效祖國。

(責任編輯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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