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穆天子傳》于西晉太康二年在河南汲縣的魏國墓葬出土,是“竹書紀年”的一部分,可以說是十分重要的出土文獻和重要典籍,無論是在文學、史學還是文獻學上都有巨大價值。《穆天子傳》中涉及到的很多內(nèi)容,例如部落、物產(chǎn)、人物、風俗文化,這些都對我們還原與研究中國古代的風俗文化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本文旨在通過分析文本、翻閱古籍資料,對《穆天子傳》六卷中的占卜、玉器、職官、音樂中所蘊含的文化價值進行剖析,力圖對西周文化有更進一步的理解。
關(guān)鍵詞:《穆天子傳》;史實;原因;西周文化
作者簡介:王禹晨(1994-),女,漢族,天津市人,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典文獻專業(yè)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文獻。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3-0-02
一、《穆天子傳》具有文化價值的原因
《穆天子傳》究竟是屬于小說還是史書,這個問題自它出土就爭議不斷,而目錄書中對其分類的差異也表現(xiàn)出歷代學者對于其真實性的爭論。下面就其真實性分析具有文化價值的原因。
(一)《穆天子傳》的著錄情況的真實性
《穆天子傳》之前并無著錄,出土以后,晉武帝才命荀勖、束皙等人整理,因此《穆天子傳》最早在《晉書·人物列傳》中提及,之后才在目錄書著錄,且除《四庫全書總目》外大多都著錄進“史書”的類別中,比如《隋書·經(jīng)籍志》將其歸入“起居注”,《宋史·藝文志》歸入“別史”??梢姶藭械膬?nèi)容盡管不能盡信,但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如果僅僅來源于“當時委巷流傳”,其中“多夸言寡實”之語,學者們大概是不會將其與“史部”聯(lián)系在一起的。
(二)《穆天子傳》內(nèi)容上的真實性
首先,《穆天子傳》中周穆王西游之事是真實的。《穆天子傳》前五卷寫了周穆王在西北和中原巡游,而《史記·趙世家》中有“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此事既在正史中出現(xiàn)則說明真實性很大。
其次,《穆天子傳》中所提及的人物也是真實的。造父、毛班、井利、祭公等不僅的確存在且記錄事跡也與正史中相同?!妒酚洝で乇炯o》中記載造父掌管穆王駕車一事;楊樹達、唐蘭等學者也根據(jù)出土的金文認為毛班、井利極有可能是存在;《史記·周本紀》有“……祭公謀父諫曰‘不可。”由此可證,此書中的人物及其官職的確是真實的記載,具有相當強的可信性。
最后,《穆天子傳》中記述事件均詳盡復雜,每一卷中都涉及了大量細致的中國古代文化,對我們研究西周文化具有重大價值。
二、《穆天子傳》中的文化價值體現(xiàn)
(一)占卜文化
中國作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在原始社會時,缺乏認識世界的能力,所以急需一種可以指導人類活動的手段,“天神”思想應運而生。人們將“天神”視為自然和人類社會的最高主宰和客觀存在,把自然界所發(fā)生的現(xiàn)象災害,都當作 “天神”的指示。因此,人們逐漸認為如果利用某種手段窺測“天神”的想法,那么就有規(guī)避風險的可能?!墩f文解字》中說“占,視兆問也。卜,灼剝龜也?!笨梢?,“占卜”已經(jīng)成為古代民眾探尋天意的手段,“占卜”文化隨之而生。
占卜文化在奴隸社會初期就已經(jīng)形成,商周以“巫史文化”最為興盛,占卜成為最為常見的探測吉兇的手段。西周時期,朝廷規(guī)定占卜方法、設(shè)立專門官職并形成相關(guān)書籍,可見“占卜文化”在西周已經(jīng)占據(jù)了重要的地位。因此,《穆天子傳》中所體現(xiàn)出的“占卜文化”,也會成為我們研究西周文化的重要資料。
第一,占卜方法的提及。卷五中說“是以選扐,乃載之神人,□之能數(shù)也。”其中“選扐”,就是古代以蓍草占卜,用計算掛在手指間的蓍草來斷定吉兇。而《儀禮注疏》說“《曲禮》云‘龜曰卜,蓍曰筮,故知筮以蓍也。”“筮者,以蓍問日吉兇於《易》也。”可見,《穆傳》中真實地反映出了古代用蓍草占卜的手段。
第二,占卜職官的提及。卷五有“賜筮史狐□……”其中“筮史”應是一官職,《儀禮注疏》中記載“筮史得主人之命,遂述之”,“筮史,筮人也?!庇纱丝梢姟绑呤贰笔悄峦跎磉呎乒苷疾返墓賳T,因商周時期巫史不分,掌管占卜的“巫”也行使史官的職責,因而名為“筮史”。可見,《穆傳》中對于占卜官員也有所涉及。
第三,占卜卦名和繇辭的提及。卷五寫道“天子筮獵蘋澤,其卦遇訟。” 訟,就是卦名,《周易》中有“訟,有孚,窒愓中吉?!薄赌聜鳌分杏钟小霸A之繇:藪澤蒼蒼,其中□;宜其正公,戎事則從,祭祀則憙,畋獵則獲?!贝藶樵A卦之繇辭?!吨芤住妨呢裕控越杂恤磙o解釋。此段中卜卦情況,卦名、繇辭皆有,雖然繇辭與《周易》不同,但王貽樑先生認為這只能說明“《周易》乃當時繇辭千萬中之一也?!钡珶o論如何,其卦名和繇辭齊備,的確是構(gòu)成占卜結(jié)果的要素,反映了西周的占卜活動和文化。
(二)玉文化
《說文》中有“玉,石之美有五德,潤之以溫,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暢,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橈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技,絜之方也?!笨梢姡坝瘛痹诠糯灰暈椤暗隆敝笳?,具有很高的地位,因此西周專門設(shè)立“玉人”用以管理玉的制作,并且對不同玉器的規(guī)格具有嚴格的規(guī)定,因此,玉文化在西周發(fā)展到了一定的高度。
第一,以玉代表等級。卷一有“河宗柏夭逆天子燕然之山,勞用束帛加璧”。其中“束帛加璧”是五匹一束的帛再加上玉璧,是古代貴重的禮物?!抖Y·典禮下》記載“凡贄,天子鬯,諸侯圭,卿羔,士大夫雁?!笨梢姡挥猩矸菰谥T侯及以上的人會面,才以玉璧為禮,其等級以下的人是沒有資格的。
第二,以玉作為獻賜的禮物。卷三有“乃執(zhí)白圭玄璧,以見西王母……”以及“天子美之,乃賜奔戎佩玉一隻……”這些都反映出周人對于玉的重視,天子會以玉作為嘉賞之物,說明玉代表很高的榮耀;而又將玉視為獻給地位尊貴之人的禮物,則說明玉代表重視與尊重。
最后,天子對玉十分尊敬。卷二中寫道“天子以其邦之攻玉石也,不受其牢”。部族對周天子獻禮本是義務,但穆王卻因其制作玉石而免收其禮,可見玉在周天子心中是至高無上的。
《穆天子傳》中出現(xiàn)了眾多以“玉”為中心的活動,這些無一不體現(xiàn)出玉在西周時期崇高的地位,形成了中國古代獨特的“玉文化”,為我們研究古代文化提供了又一重要資料。
(三)職官文化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逐漸會劃分出統(tǒng)治階級和被統(tǒng)治階級,統(tǒng)治階級為了鞏固統(tǒng)治地位,于是設(shè)立官職來各司其職,方便統(tǒng)治,官職文化就自然出現(xiàn)了。原始社會實行“百官”制度,夏朝已經(jīng)是奴隸王朝,有了簡單的官員設(shè)置,到商代就有了系統(tǒng)的制度,西周時期繼承了商代,在商代基礎(chǔ)上進行發(fā)展,形成了幾個西周獨特的官職文化。
《穆天子傳》中提及到了幾個西周出現(xiàn)的官職:
第一,太祝。卷一中“曾祝佐之,官人陳牲,全五□具。”郭璞注:“曾,重也?!秱鳌吩辉假??!钡珓熍嘞壬皖檶嵪壬颊J為“曾?!奔刺?,此文暫從此說?!吨芏Y·春官》中有“大祝掌六禍之辭,以事鬼神示……”,可見,“太?!笔钦乒芗漓?,主頌祝詞,與鬼神進行交流的職位。
第二,館人。卷四有“官人進白鵠之血?!薄秲x禮注疏》記載“管人布幕于寢門外。(管猶館也。館人,謂掌次舍帷幕者也。布幕以承幣。寢門外,朝也。古文管作官,今文布作敷)?!笨梢姟肮偃恕奔础梆^人”,是掌管館舍的官員。
第三,男。卷五有“許男不敢辭,還取束帛加璧”,而《周禮·地官》中對“王、公、侯、伯、子、男”所執(zhí)信物均有所說明且指出“男執(zhí)蒲璧”。西周分封諸侯時有“公、侯、伯、子、男”五種爵位,可見,“男”是男爵這個爵位的省稱,與文中所執(zhí)信物一致。
第四,虞官。卷五中有“命虞人掠林除藪?!薄吨芏Y·地官》中將“山虞”分為大山、中山、小山;“澤虞”分為大澤、大藪、中澤、中藪、小澤、小藪、跡人??梢姟赌聜鳌分械摹笆荨奔次髦軙r期掌管山林、水澤的虞官,分為山虞和澤虞,其下又分小官,共十官,故稱十虞。“十虞”屬于西周的外廷事務官員,是西周時期才出現(xiàn)的官職。
第五,庖人。卷五有“命庖人熟之”。在《周禮·天官》中記載“庖人……共祭祀之好羞,共喪紀之庶羞,賓客之禽獻。”可見,“庖人”即掌管膳食的官員,供給貴族以及祭祀等活動的膳食?!扳叶〗馀!币嘌赜么艘狻?/p>
第六,內(nèi)史。卷六有“內(nèi)史執(zhí)策……”,《周禮·春官》中說“內(nèi)史掌王之八枋之法,以詔王治。”由此可見,“內(nèi)史”為西周時期協(xié)助天子實行爵祿廢置、生殺予奪等權(quán)力的官員,是自西周開始設(shè)置的。
由上可見,《穆傳》中提到了很多西周官職,便于我們理解西周的官職作用、官僚系統(tǒng)以及官制特色,展現(xiàn)出西周官制的獨特性。
(四)音樂文化
禮樂文明是中國古代極具代表性的文化,音樂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原始時期就有音樂的蹤影,商代已經(jīng)有了關(guān)于樂器的記載,進入西周以后,音樂文化高速發(fā)展,出現(xiàn)了一系列關(guān)于音樂形式的記載,《穆傳》中亦對西周音樂文化有所提及。
第一,廣樂文化的展現(xiàn)?!赌聜鳌分卸啻翁岬健皬V樂”,可以說它是所有的音樂相關(guān)詞匯中提到頻次最高的一個。前五卷每卷都會提及廣樂,可見廣樂在西周文化中占據(jù)重要地位。但是除《穆傳》以外,西周幾乎沒有文獻記載“廣樂”,但其出現(xiàn)頻次之高又讓人不得不重視?!抖Y記》中指出“樂”具有教化作用,常常在重要場合出現(xiàn),再加之往往是天子巡游宴飲時演奏且常?!叭斩K”,我們可以推測“廣樂”是穆天子舉辦大型聚會時所演奏的盛大歡快之樂,至少在穆王時代是等級相當高的音樂且適用于歡樂高漲的氛圍。
第二,宴樂文化的展現(xiàn)。卷五有“許男不敢辭,升坐于出尊,乃用宴樂”?!吨芏Y·春官》中說“凡祭祀、饗食,奏燕樂?!币虼?,“宴樂”,即燕樂,是祭祀、宴饗時所演奏的音樂,與“廣樂”有相似之處,但是從《穆傳》來看,宴樂在穆王與許男、祭公等諸侯大臣私飲時演奏,也就是規(guī)模不及“廣樂”。《周禮注疏》也說“燕樂,房中之樂”,因此“宴樂”是在私下的宴會中所奏助興之樂。
第三,歌唱形式。西周音樂中保留了許多歌唱形式,《詩經(jīng)》中展示了對唱、幫腔、重唱這三種歌唱形式,而在《穆傳》中則體現(xiàn)了對唱和清唱兩種歌唱形式?!皩Τ敝饕憩F(xiàn)在與西王母會面之時,開篇便有一首二人經(jīng)典的唱和“西王母為天子謠……天子答之曰……西王母又為天子吟曰……”如此一唱一和,交替往復,展現(xiàn)出了對唱的歌唱形式。而“清唱”形式,在《穆傳》中稱作“謠”,《爾雅注疏》中說“徒吹謂之和,徒歌謂之謠”。因此“謠”就是“清唱”。西王母為周穆王歌唱時就是“謠”,周穆王在黃澤也讓樂官用“謠”的形式歌唱。
以上即是《穆天子傳》中所體現(xiàn)的音樂文化,可以看出西周的音樂文化與禮相連,且形式多樣,內(nèi)容豐富,對中國古代音樂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推進作用。
三、結(jié)語
《穆天子傳》雖被視為小說的濫觴,但也絕不能忽略其真實性,其中蘊含諸多古代文化現(xiàn)象,大多與“三禮”的記載相符。可見,文中所寫歷史事件、西周文化均有真實可信之處,在占卜、玉器、職官以及音樂上都展現(xiàn)出了西周社會獨特的文化,具有相當程度的文化價值,為了解西周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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