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朝猛
2017年9月12日,世界經(jīng)合組織(OECD)發(fā)表了相關教育調(diào)查報告。調(diào)查結果顯示,日本公立中小學教師工作時間平均最長,但在工作時間中的上課時間比例卻處于最低水平。與世界經(jīng)合組織其他成員國和地區(qū)比較,日本中小學教師工作的負擔主要來源于上課之外的其他事務。
據(jù)統(tǒng)計,2015年,全日本中小學教師法定工作時間為1891小時,比其他成員國和地區(qū)平均多200個小時以上,其中,初中教師工作時長要長達4倍。
調(diào)查結果還顯示,日本公立小學、初中和高中教師年上課平均時間分別為742小時、610小時和511小時。從此調(diào)查結果看出,日本中小學教師上課時間平均少于其他成員國和地區(qū)的教師。其中,小學、初中、高中教師上課時間占工作時間的比分別為39%、32%和27%,而其他成員國和地區(qū)的平均比分別為49%、44%和41%。據(jù)此,世界經(jīng)合組織分析認為,日本中小學教師除上課之外,其時間還主要用于開展教育咨詢、組織課外活動和參加職員會議,等等。
日本文部科學省調(diào)查結果顯示,約六成日本初中教師每周工作時長達60小時以上,也就意味著每周加班時間達20小時,已達到日本厚生勞動省所規(guī)定的過勞死工傷認定的標準,即每月加班時間超過80小時。
據(jù)調(diào)查,由于日本小學和初中授課時間增加,初中在周六開展的各種學科活動和俱樂部活動的時間從2006年度的1小時6分鐘增加到了現(xiàn)在的2小時10分鐘,幾乎增加了一倍。
上述兩項調(diào)查結果表明,日本中小學教師工作繁忙是不爭的事實。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講,就是“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生繁忙燃燒自己”。日本教師為什么如此之忙?他們的時間都去哪兒了呢?
首先,日本教師的忙大部分是自找的,且是心甘情愿的。日本國立、公立中小學教師屬國家或地方公務員,他們對教師職業(yè)的敬畏之情是浸潤到骨子里面了的。在日本人看來,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把它做得最好。日本前郵電大臣松田圣子有句廣為流傳的話:“即使讓我去廁所,我也要刷到世界一流”。
日本盛行的一種“羞恥文化”在學校同樣流行。日本教師對自己的教學有高度的責任感,除了國家法律法規(guī)及校規(guī)的要求之外,更多的是由于他們感到對同事們的一種親密和真實的責任感,由于不想給所工作的學校丟臉、拖后腿,所以教師都要加班加點努力完善教學設計與教學實施。
筆者在日本留學期間,被邀請和主動要求到日本中小學交流學習多次,發(fā)現(xiàn)日本教師的工作不分內(nèi)外,整天為孩子們操勞而樂此不疲,對此感到驚訝與感動。
在日本,現(xiàn)在的中小學老師和以前相比,整天非常忙碌,回到家后為了考試進行評分,為了授課進行準備等,減少吃飯和睡覺的時間,已成常態(tài)。有的教師在忙于應對死攪蠻纏的學生家長;有的教師要忙于擔任課外俱樂部活動的顧問;有的教師在忙于學生伙食費的征收或催交;有的教師在忙于對“問題學生”進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式的教育;有的教師在忙于護送學生安全回家……
東京都一間小學有位49歲的老師為校內(nèi)選舉的事情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大早就趕到了學校教師辦公室,像往常一樣開展聯(lián)絡活動。這位老師除擔任學科教學之外,還擔任學校網(wǎng)站主頁負責人等五個角色。早上7點上班,批閱考試試卷和作文。放學后也沒有休息時間,要見縫插針地參加一些會議?;丶液笠獪蕚鋾h的資料等,一直持續(xù)到深夜,睡眠時間超過5個小時,一年只有幾次。
其次,面對在日本中小學校所發(fā)生的欺凌事件,消耗了教師大量時間與精力。2017年10月26日,文部科學省發(fā)表了2016年中小學生欺負情況調(diào)查結果,結果顯示,全日本中小學發(fā)生學生欺負事件323808件,比上個財年約增加了10萬件,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由于欺負事件頻頻發(fā)生導致學生逃學、曠課人數(shù)增加。一年內(nèi)達30日不上學,小學達31151人,初中達103247人。此外,小學暴力事件的發(fā)生數(shù)也在增加,較去年相比增加了33.8%,為22847件。為此,日本全國教育問題協(xié)會提出了要在學校配備有助于解決這些教育難題的專業(yè)人士的方案,這樣可能會有利于教師在未來重現(xiàn)授課的風景。
日本與我國一樣,也實行班主任負責制。教師除要定期與不定期對學生家庭進行家訪之外,日本學校還有一種特殊的家校聯(lián)絡本,學生每天要帶著這個本子往返于家校之間,家長和老師就借著這個本子相互留言回復,老師會向家長詳細解釋學生的學習困難屬于何種性質(zhì),告知家長小孩在學校的行為表現(xiàn),這需要花費教師日常的許多時間。
日本教師每天除完成自己所擔任的課程教學任務之外,還要兼任學生課外活動的顧問,指導學生開展課外活動。其中,在日本中小學最為盛行的就是各種體育“俱樂部”活動。一所稍具規(guī)模的學校此類體育“俱樂部”組織多達好幾十個,活動一般在放學后組織進行,教師要承擔起技術指導員與安全維護者的角色。
再次,日本中小學的校內(nèi)研修占據(jù)了教師的部分時間。課例研究在日本中小學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除了校內(nèi)研討之外,也有地區(qū)性的教研組織會議。課例研究要求所有學科教師都參加研討,即使那些不教本學科的教師也被要求發(fā)言,他們還會邀請別的學校的老師一起聽課與評課。
正如比較教育學者馬克·塔克在其專著《超越上海:美國應該如何建設世界頂尖的教育系統(tǒng)》書中介紹的,日本教師用很多精力來備課,一堂課的開展是精心設計的。筆者在日留學期間,曾和一名日籍教師、英籍教師三人同堂執(zhí)教一節(jié)初中英語課,各自發(fā)揮自身的優(yōu)勢,明顯感覺到日本教師備課工作量很大,為這節(jié)課花費了大量時間進行準備。一般說來,日本教師的備課是集體進行的,備完課后,備課組里的老師就會在一個班試教,其他老師觀課,發(fā)現(xiàn)問題后再一起探討改進。
最后,日本在從“寬松教育”走向“扎實學力”教育進程中,增加了教學時數(shù),擴大了教材篇幅,加大了學生學習內(nèi)容的難度,增加了教師工作的負擔。2008年,日本中央教育審議會在修訂《學習指導要領》的報告中明確指出了“寬松教育”存在的問題。新頒布的《學習指導要領》以培養(yǎng)扎實的學力為目標,小學一、二年級的課時每周增加2個小時,小學三至六年級和初中整體的課時每周增加1個小時。公立小學一至六年級的年總課時為5645個小時,相比十年之前增加了278個小時。
2017年3月,日本早稻田大學教育社會學教授菊地榮治開展了一項有關學校運營的調(diào)查,全日本共有275名公立初中校長和1768名教師參加了調(diào)查。通過此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如果一所學校校長工作時間很長的話,一般該校的教師工作時間會延長。為此,文部科學省再次強調(diào)校長管理能力的重要性,菊地教授說:“因為這種‘自上而下的學校運營模式,這就成為讓教師累的原因之一”。教師的忙碌不僅影響到教師自身的工作與生活質(zhì)量,日本埼玉縣一名年輕的小學女教師表示,“教師的忙碌,對孩子的學力也會帶來壞影響”。
2017年8月,日本中央教育審議會發(fā)表了題為《學校工作方法改革特別部會》的緊急建議。建議通過使用必要的通信手段和時間卡,以此來客觀地把握工作時間。日本中央教育審議會還建議,在明年的預算中,要把“教師的工作方向改革”納入國家和地方教育委員教育政策重點傾斜的范圍。
在歐美一些國家,教師工作和一般學校事務的工作是有嚴格分工的。教師主要工作和時間精力都用在促進學生健康成長與提升學業(yè)成績上面。學校的安全由警備公司負責,清掃是清潔公司的事。學生社團活動、體育俱樂部活動、音樂、美術等科的學習,大多邀請家長作為志愿者參加,這樣就大大減輕了教師的負擔,為教師騰出了更多時間用于教育教學。
日本政府喊出要實行小班化教學的口號多年,為了讓班級變小,就需要教師數(shù)量的增加,但是政府的態(tài)度是消極的。據(jù)2016年日本財務省的報告,由于少子化的影響,制定出了“公立中小學的教職員,要從現(xiàn)在的69萬人在未來10年間減少4萬多人”的方案。
全日本教育問題協(xié)會中尾建三理事長呼吁,對于教師這種“過勞工作”不能置之不理,教育要以正常化為目標。2016年日本《教育問題改善書》就曾嚴正指出“教師本來的業(yè)務就是專心致志地上課”。
近年來,文部科學省在嘗試探索這樣一種教育體制,即聘請社會上諸如福祉專家這類外部人才充實到學校來支援教師開展工作,旨在構建一種新型的“團隊學?!斌w制。
(作者單位:中山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