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葉何苔苔
內(nèi)容簡介
說好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一呼百應(yīng)、名震江湖的俠女呢?怎么就變成了人人喊殺的武林頭號通緝犯?江湖那么大,俠女有點兒怕,唉!憂傷。
NO.1 男默女淚,新秀小俠女居然被淫賊拐著跳了崖
六月初八,天下第一莊風波莊將召開武林大會,目的是調(diào)停近一年來峨眉派與青城派、少林派與天龍門之間的門派糾紛。身為八大派之一的恒山派自然也應(yīng)邀參加,只是掌門爹爹下山的時候,居然沒有帶上她,習婉爾憤憤不平,果斷留書下山。
抵達揚州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分,習婉爾背著淑女劍樂呵呵地去了風波莊。誰料看門的老頭有眼無珠,居然不肯放她進去,聲稱沒有請?zhí)?,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nèi)。
習婉爾氣得牙癢癢的,卻又不好公然在風波莊鬧事,只得抱著劍氣呼呼地離開,打算入夜以后另辟蹊徑。
天色終于暗了下來,習婉爾尋了一處偏僻的圍墻,輕盈地翻入墻內(nèi)。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東西兩邊各是一排廂房,但只有西邊有一間房內(nèi)有燈光。
她躡手躡腳地上前,誰料還未靠近廂房,后頸就是一涼,一把冰冷的長劍架在了她的肩頭。習婉爾倒吸一口冷氣,僵笑著回頭:“呵呵,這位大俠,你好……啊,淫賊,怎么是你?!”
冤家路窄。
這長劍的主人居然是幾日前她在客棧里遇見的一個淫賊。想起就火大,那日她在房內(nèi)換衣服,卻不知這淫賊何時潛入她房中,若非她反應(yīng)靈敏,只怕要被這淫賊窺探去。
葉聽風也認出了習婉爾,臉紅了紅,道:“姑娘你聽我解釋,在下崆峒派弟子葉聽風。那日是被魔教中人追殺,我慌亂之中才誤闖了姑娘的房間。”
習婉爾撇撇嘴:“魔教沉寂多年,你編謊話也要動動腦子?!?/p>
葉聽風正要解釋,就見那亮著燭火的房門被推開,七八個青衣長衫的男子走了出來,為首的老者云中鶴捻著胡須,睨著兩人:“聽風,這位姑娘是?”
“回稟師叔,弟子剛從前廳回來,就見這位姑娘……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
云中鶴微點頭,目光在習婉爾身上打量一圈,最后落在了她手里握著的淑女劍上:“竟是恒山派惠珊女俠的淑女劍。姑娘深夜?jié)撊胛遗?,是來探聽消息的吧?我派一向與青城派交好,而恒山派與峨眉派素有淵源?!?/p>
習婉爾心下一慌:不是吧,這么巧,居然跑到對頭門派來了?
“沒想到習元山也使出這等下作的手段?!痹浦喧Q搖搖頭,“來人,把這姑娘關(guān)起來,明日當著各位武林豪杰的面,我定要向恒山派好好討個說法?!?/p>
“聽我解釋……我只是走錯路,走錯路啊……”
迷蒙中,似乎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習婉爾緩緩睜眼,只見身前站著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黑衣人見她醒了,也不言語,用劍砍斷綁著她的繩子,然后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跑,直到一處山崖邊才停下來。
黑衣人的輕功極好,一路到此氣息竟絲毫未變,倒是習婉爾,已經(jīng)累得喘氣如牛。她癱坐在草地上,道:“多謝恩人相救。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改日必當回報。”
黑衣人不語,只是一步一步地靠近習婉爾,待到兩人相距不過兩丈時,他忽地揚起手中的長劍,向著習婉爾劈下來。
這是什么情況?
不是來救她的嗎?
習婉爾驚詫地忘記了躲閃。
電光石火間,忽然又有一道人影沖了過來,青衫飄蕩,長劍橫刺,堪堪挑開了那奪命的一劍,然后一把拉起地上已經(jīng)嚇傻了的習婉爾,拔腿就跑。
習婉爾驚魂未定,怔了怔,這才看清楚救下自己的居然是“淫賊”葉聽風?;璋档脑鹿庀?,只見男子兩道狹長的眉斜飛入鬢,星目堅毅,像夜空中皎潔的上弦月,透著幽幽的光。
兩人一路狂奔,卻抵不過黑衣人高深的輕功,他讓習婉爾先逃,自己則盡力擋一擋,然而黑衣人武功遠高于他,數(shù)十招打下來,葉聽風就負了傷。
習婉爾見葉聽風受了傷,原本已經(jīng)跑遠了,一咬牙又折返回來。
葉聽風眉頭一挑,與黑衣人纏斗的劍偏了幾分:“你怎么又跑回來了?”
“我娘自小教導(dǎo)我,闖蕩江湖,一定要講一個‘義字,所以我不能拋下你不管?!?/p>
葉聽風哭笑不得,這小姑娘真是……單純得緊。他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余光瞟到身后,忽然問:“你平素運氣好嗎?”
“還行吧!”
問這事兒做什么?
葉聽風點頭:“那就發(fā)揮一下你的好運吧?!毖粤T,他猛地用盡全力一劍擋開黑衣人的劍,趁機抓起習婉爾就往身后的山崖邊沖。
不好!
一個可怕的念頭迅速劃過習婉爾的腦子,可她還來不及說“不”,就已經(jīng)被葉聽風拽著一起跳下了山崖。
NO.2 少俠,你是不是傻?居然妄圖以一敵百
在葉聽風的指導(dǎo)下,習婉爾終于幫他把后背的傷口清理干凈,又從里衣扯下布條為他簡單地包扎。她驚魂未定,一邊用樹棍扒拉著那堆“氣息奄奄”的火堆,一邊嘟囔著:“我看整個江湖就屬你膽子最大,居然拉著我跳崖。我告訴你,我要是就這么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山崖底下有一處深潭,兩人自山崖上跳下,雖然沒有摔死,但巨大的沖擊力和水壓還是將兩人震出了內(nèi)傷。尤其是葉聽風,中了劍的幾處傷口更是止不住地向外流血,跟噴泉似的,看得習婉爾一時間除了發(fā)呆還是發(fā)呆。好在葉聽風江湖經(jīng)驗豐富,迅速封住了自己幾個穴道,這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他虛弱地撿起衣服慢慢穿好:“那黑衣人下的是死手,我打不過他,不跳崖,我們倆最后都得死,倒不如拼一把?!?/p>
“是,你最英明神武了?!?/p>
“你知道那黑衣人是誰嗎?”黑衣人的身形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一般,只是那劍招很是陌生,葉聽風行走江湖數(shù)年,竟然不曾見過:難道不是中原的武功?那會不會是魔教中人?近一年來,魔教的勢力似乎有所復(fù)蘇,他幾次發(fā)現(xiàn)魔教的蹤跡。
習婉爾老實地搖頭,她一襲嫩黃色裙褂,雖然光線很暗,但月光照著,透著股明亮的色澤,“不知道。我頭一次單獨下山就遇見這種事,我也很絕望啊?!?
葉聽風斜睨著習婉爾,似是在審視著什么:“他若是要殺你,為何又要先救你呢?”
剛才在風波莊的別院內(nèi),他察覺有異,立即出門去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看守習婉爾的兩位師弟被人打暈了,接著就看見一個黑衣人帶著習婉爾跳墻逃走。他趕緊追上去,原本是想看看何人救的習婉爾,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黑衣人救下習婉爾之后居然又要殺她。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我哪知道啊。”習婉爾支起下巴,歪著頭看向葉聽風,他是所謂的丹鳳眼,眼尾高挑,斜睨著越發(fā)顯得秀長明亮,她停了停,忽然說,“那個誰,我說,我們扯平了?!?/p>
“什么?”
“你救了我,所以我就不計較你之前偷窺我的事了?!?/p>
葉聽風無奈地挑眉:“都說了不是故意的,是為了躲避魔教……”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習婉爾一個攻擊力極強的噴嚏噴了一臉口水。他嫌棄地一抹臉,剛要發(fā)作,卻在下一刻迎上了習婉爾笑瞇瞇的眼睛,女孩子彎彎的眼睛好似月牙,他心頭沒來由地一滯,只覺得這眼波流轉(zhuǎn),溫柔而和煦,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是故意的!”習婉爾嘿嘿一笑,身子往火堆邊湊了湊。她抱住自己縮成一團,像只剛出殼的小鴨子,嫩生生的,十分可人。她擺擺手,又道:“折騰了一晚上,我累了,先睡會兒,你守夜?!?/p>
葉聽風撫額,真是個心大的丫頭,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睡得著。他緩緩向身后的大石靠過去,啊,后背的傷口好疼,于是又坐直身子。
也不知是怎么了,隔著裊裊的火光,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向那團小小的嫩黃看去,她居然已經(jīng)睡著了,長長的眼睫像兩只輕盈的蝴蝶——這丫頭大概真是走錯路了,畢竟這般武功差、心思單純的奸細,命中注定會失敗。
次日,當葉聽風醒來時,已經(jīng)紅日當頭,臨近正午了。轉(zhuǎn)臉看身側(cè),卻是空無一人,只有那一堆火依舊熊熊燃燒著。他下意識地想起身尋人,這荒山野嶺的不怎么安全,卻因傷勢過重而無力地跌坐回地上。無奈,他只得高聲喚她:“習姑娘、習姑娘……”
“啊——”伴著一道尾音極長的驚呼,習婉爾忽然從不遠處的樹叢中鉆出來,也不知她遇見了什么,連滾帶爬跑的極為狼狽。
“怎么了?”葉聽風下意識地一把抓起身旁的佩劍。
習婉爾卻顧不得答話,一頭沖過去,像只倉皇無措的小鴨子,然后在葉聽風的一臉詫異中,縱身跳進了潭水中。
葉聽風心道不妙,轉(zhuǎn)頭,就見一群蜜蜂,從那樹叢深處鋪天蓋地地飛向自己……
片刻后,看著被黃蜂叮成豬頭的葉聽風,從水里爬上岸的習婉爾終是不厚道地笑出了聲。她見葉聽風的臉色愈發(fā)深沉,黑沉沉的像是暴風雨前的烏云,趕緊解釋說:“我這不是想采點兒蜂蜜給你吃嗎,誰知道不小心把蜂包捅了下來。倒是你,你難道是傻的嗎?居然用劍去砍蜜蜂!你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可以以一敵百的?”她一指面前的深潭,“跳水啊,又不是不會鳧水。”
葉聽風咬牙切齒道:“你渾身上下被刺七八劍,再被震個內(nèi)傷試試?”
“動不了?。俊绷曂駹栂肓讼?,“誰叫你技不如人?!?/p>
葉聽風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你厲害,你去打啊!”
“哼,我告訴你,我的恒山劍法練得那叫一個行云流水、出神入化,我?guī)熜謧兌即虿贿^我呢?!绷曂駹柎笱圆粦M地吹噓著,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驚叫道,“我的劍呢?啊,糟了!”糟了,她的淑女劍還在崆峒派被扣著呢,如今“鐵證如山”,怕是還要丟恒山派和爹爹的臉面。
嗚嗚嗚,俠女委屈,俠女想哭。
NO.3 男女是授受不親,但是可以一起小解
女孩子遇見難為情的事情都是怎么處理的?
哭?裝可愛?還是直接求助?那男人遇見難為情的事情又該怎么處理呢?
葉聽風強忍著體內(nèi)的躁動,一下又一下地偷偷用余光瞧著在河里捉魚的習婉爾:“習姑娘……”
“干嗎?”習婉爾專心地看著淺灘處的游魚,葉聽風傷得這么嚴重,一定要叫他多吃點兒東西補補。
“那個,你、你能幫我個忙嗎?”葉聽風窘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習婉爾轉(zhuǎn)頭,奇怪地問:“幫什么?”
“我想……”葉聽風只覺得臉頰如火燒一般,想他堂堂一代少俠,如今居然落得生活不能自理,竟連……都要求助于人,真是太可恥了!他不敢再看習婉爾,倉促地偏過頭,聲音細弱蚊蚋,“小解。”
“什么?”她沒聽錯吧,葉聽風難道是要……天,雖然他生活不能自理,她出于江湖義氣理應(yīng)幫他,可男女授受不親??!
葉聽風忽然有一瞬間的厭世,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
“那,我怎么幫你?”習婉爾心一橫,大有視死如歸的架勢。算了,娘親不是也說過,江湖兒女不能拘小節(jié)嗎?總不能任由他一個大活人被活活憋死啊。
葉聽風卻拒絕了:“算了……”
習婉爾深吸一口氣,道:“這種事怎么能算了?”她四下看看,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身下這一池潭水上,“有了!”
這大概是葉聽風這輩子最獨特的體驗,被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半攙半抱地扶到水里,當水漫過胸口時,這小姑娘很是誠懇地對他說,“你開始吧,我看不見?!?/p>
葉聽風很尷尬。
然后,有氣泡漫上來……
于是葉聽風更尷尬。
他偷偷瞄了一眼習婉爾,只見她小臉緋紅,一本正經(jīng)地仰頭望天,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然而他剛方便完,就聽習婉爾說:“我們快上岸吧,水怪冰的,你身子虛?!?/p>
那一刻,葉聽風后悔前一刻沒有一掌拍死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在崖底相依為命地過了四五日,葉聽風終于有力氣自由活動了,但山崖太高難以攀登,于是在崖底那茂密的樹林中尋找別的出路。仔細摸索了兩日后,他終于找到一條通往外界的路。
途經(jīng)一座小鎮(zhèn),兩人在路邊遇見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習婉爾善心大發(fā),豪氣地將身上的銀子全給了那姑娘。
葉聽風一臉便秘般的糾結(jié):“你把錢全給她了,那我們怎么辦?”
習婉爾瞪大眼睛:“什么意思?難道你出門不帶錢?”
葉聽風簡直無語:“那天夜里,我原本在睡覺,你見過誰睡覺還隨身帶銀子的?”
習婉爾雙手將臉一捧,哀凄道:“那怎么辦?要不……咱們賣藝吧?小時候我娘經(jīng)常帶我下山玩,我見過很多賣藝的,表演得好,大家都會給賞錢的。我說,以你的內(nèi)功修為,應(yīng)該能夠胸口碎大石吧?”
“內(nèi)傷未愈。”葉聽風搖搖頭,一錘下去,大概會石碎人亡吧。
“那吞劍呢?”
“不會?!?/p>
“那……吐火?”
“也不會。”
習婉爾愈發(fā)嫌棄,粉嘟嘟的小嘴一噘:“你怎么什么都不會?”
葉聽風上下打量著習婉爾,她噘著小嘴嘟囔的模樣,愈發(fā)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鴨子。有一瞬,他居然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腦袋。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克制地伸手摸著自己的下巴說:“如果有人配合,我想,我可以表演蒙眼射飛鏢,而且是花式射飛鏢?!?/p>
NO.4 俠侶蒙冤,稀里糊涂地成了武林通緝犯
在饑餓和露宿街頭這二者面前,習婉爾選擇了相信葉聽風。葉聽風不愧是崆峒派的翹楚,蒙眼花式射飛鏢博得了一眾看客的好評,看客們紛紛點贊給賞銀。
看著一兜碎銀子和銅板,習婉爾感慨萬分:“這都是我拿命換來的??!”
葉聽風輕笑一聲:“少夸張,這可是我崆峒派的獨門手法,我打五歲起就拿來打鳥了?!?/p>
習婉爾一個白眼拋過去:“哼,我四歲就會用彈弓打鳥?!?/p>
葉聽風搖搖頭,好男不跟女斗。
兩人在客棧落腳,在大堂吃飯的時候,意外聽見旁邊有一桌人在閑聊——
“聽說了嗎?恒山派習掌門的獨女殺了崆峒派的掌門尹萬松,連風波莊的古莊主都驚動了,下了通緝令,要緝拿這兇手回去問罪呢?!?/p>
“習元山的女兒這么厲害?尹萬松的功夫可算得上武林前十了?!?/p>
“聽說是那丫頭勾結(jié)了孫九陵的關(guān)門弟子葉聽風,兩人聯(lián)手殺害了尹萬松。自己的師侄,尹萬松自然不會設(shè)防。對了,淑女劍聽說過嗎?惠珊女俠的佩劍,后來轉(zhuǎn)贈給了獨女習婉爾,我聽說,那把淑女劍就插在尹萬松的胸口!”
……
“啪”的一聲,擾亂了眾人興致高昂的談話。
眾人循聲望過去,原來是鄰桌的一個胖子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茶碗,旁邊坐著個黃杉小姑娘,正拿著手絹為胖子擦拭被碎瓷片割傷了的手。
習婉爾牢牢地按住葉聽風的手,求他不要沖動行事:“我們先回房?!?/p>
葉聽風垂下眼,任由習婉爾拉著他的手,一路失魂落魄地走上二樓的客房。
習婉爾關(guān)上房門,又趴在門口仔細觀察了片刻,確定無人,這才放下心來。她初入江湖,自然沒幾個人認得,幸在葉聽風蜂毒未盡,面部依舊腫脹,否則……她搖搖頭,依照他們倆現(xiàn)在的狀況,大概分分鐘就被打殘了吧。
她回身看葉聽風,男子垂眸靠坐在窗前,身影孤寂而清冷,窗外的夕陽余暉照進來,映得他的青衫暗沉沉的,仿佛一件舊物。她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有些無措地呆立在原地。她記得十多年前,祖師爺爺去世的時候,她也難過了好久。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葉聽風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很低沉,如三伏天里悶人的熱,帶著壓抑的沉重:“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后來師父收養(yǎng)了我,帶我入了崆峒派。說起來,掌門師伯教導(dǎo)我的時候更多,我?guī)煾缸硇奈涔?,?jīng)常閉關(guān)練功。掌門師伯一直是個很嚴肅的人,小時候我很怕他,覺得他從來都不笑,一定很兇,一定不喜歡我?!?/p>
習婉爾覺得這一刻的葉聽風,脆弱得像是多年前那個無措的自己。她走過去,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認真地聽他講。
“有次我被人誣陷,說我打傷了同門師弟,師父那時在閉關(guān),我很害怕,害怕沒人信我,但掌門師伯對我說,他相信我,然后給我時間,讓我去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我一直很敬重掌門師伯,在我心里,他們都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我有時候會埋怨上天,為什么我一出生就沒人要,但我又慶幸我是個孤兒,所以遇見了師父,帶我回崆峒派,大家都待我極好,好到讓我相信,我比誰都過得快樂?!?/p>
葉聽風表述得有點兒糟,有點兒語無倫次,但習婉爾還是聽懂了,并沒有說旁的話,只是讓他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里。
習婉爾沒有睡好,夜里做了夢,夢見去世的祖師爺爺,又夢見那一夜與葉聽風攜手跳下山崖……
次日一早醒來,習婉爾就關(guān)切地跑去隔壁房間找葉聽風,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葉聽風發(fā)燒了。她讓店小二前來照顧,自己去街上請大夫。誰料在街角,她竟撞見了那日賣身葬父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縞素,跪在路邊,居然又在“賣身葬父”。
居然騙她!
習婉爾生氣了,于是撿了根枯草,湊到那尸體旁,用枯草撓那“尸體”的腳心,一下,兩下,三下……終于,那草席下的“尸體”挨不住了,一個激靈從地上坐了起來,驚得圍觀的眾人連連后退,以為是詐尸了。
那小姑娘瞧這才瞧見習婉爾,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與那“尸體”一起趁亂跑了。
習婉爾覺得解氣,這才去醫(yī)館請了大夫為葉聽風診治。大夫說他是急火攻心,外加蜂毒未盡,這才發(fā)了燒。
一直到下午,葉聽風才醒過來,瞧見習婉爾靠在床邊打瞌睡,又聞到房內(nèi)一股淡淡的藥香,心頭漸漸暖起來。他細細地盯著她,她大概是累著了,睡得很沉,長睫毛忽閃忽閃的,在日光里閃著輕盈的光,小巧的鼻頭微動,愈發(fā)顯得玲瓏嬌俏。
不自主地,他伸手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鼻頭。
溫溫軟軟的觸感,讓他悲涼的心底泛起絲絲暖意。他低嘆一聲,又躺平身子,雙目盯著頭頂?shù)拇矌ぃ_始整理思緒。
掌門師伯被殺,胸口插著淑女劍,但習婉爾被關(guān)起來之前,淑女劍就已經(jīng)被師叔收走了。那時候掌門師伯還在前廳與古莊主議事,所以兇手肯定不是習婉爾。更何況,就憑她的三腳貓功夫,怕是連掌門師伯一分一毫都傷不到。
之后,有個黑衣人想殺習婉爾……不對,這個黑衣人是先救走了習婉爾,然后才要殺她。真是奇怪,若是要殺她,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先救走她呢?直接殺了她不是更方便?
除非……
似是有什么被串聯(lián)起來,葉聽風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他的動靜驚醒了習婉爾,習婉爾眨巴著矇眬的睡眼,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護床上的人。
“這么了?!”
葉聽風心底一動,她這是誤以為有危險,所以第一時間想要保護他?他情不自禁地反握住習婉爾的手,輕聲道:“沒事兒,快醒醒?!?/p>
習婉爾眨巴眨巴眼睛,這才慢慢回過神來,余光望見兩人相握的手,小臉驀地一紅,她趕緊抽回手,假裝整理衣服:“你醒了,餓不餓?我讓小二給你煮了粥。”
“我不餓。”葉聽風說,“我終于想通,為什么之前那個黑衣人明明要殺你,卻還是先將你救出來?!?/p>
“為什么?”
“因為他要制造假象,讓人以為是你殺了掌門師伯,然后逃走。之后為了不被人查出真相,所以要殺了你滅口。但他沒料到,我居然會一路跟著你們,所以就誣陷你我勾結(jié),合謀殺了掌門師伯。至于淑女劍,是他故意留下的罪證,目的就是嫁禍于你?!?/p>
“所以兇手是那個黑衣人?”習婉爾反應(yīng)過來,“那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葉聽風搖搖頭:“這個我暫時還沒想明白。也許,與恒山派有關(guān)吧?!碑吘沽曂駹栔皇莻€武功平平的小姑娘,唯一特殊的,就是她恒山掌門之女的身份。
NO.5 俠女生猛,如狼似虎求推倒
咦,這是哪兒?
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習婉爾只覺得渾身無力,四下望去,卻不是客棧,房內(nèi)披紅掛綠,布置得很是艷俗。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脂粉香味,房門外,更是一片絲竹相交,混著男女嬉笑的嘈雜聲。
心中隱約覺得不安,她記得自己是出門為葉聽風去買帽子,喝了兩服藥,葉聽風不僅退了燒,連蜂毒也解了,所以面容恢復(fù)到了從前。之后,她在一個小巷口,又遇見了那個賣身的小姑娘,小姑娘見著她,撲過來抱著她的腿大哭,口中還說著自己錯了。然后她剛想把那小姑娘扶起來說話,就被小姑娘揚手一把藥粉給迷倒了!
活動著手臂走出門,看清楚周遭的一切后,習婉爾咬牙冷笑:呵呵,小姑娘厲害啊,居然把她一代俠女拐賣到妓院來了。
有龜公發(fā)現(xiàn)她醒了,趕緊叫人過來,習婉爾三拳兩腳就將眾人打趴下,正得意呢,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姑娘,看這邊?!?/p>
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過去,卻不料兜頭又是一把藥粉撲上來。她趕緊屏住呼吸,然后隨手扯下柱子上的一塊幔帳,以幔帳為武器,幾下子就將重新圍上來的眾人又打開。她隱隱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身體也有些奇怪的灼熱感,因此不敢戀戰(zhàn),丟開幔帳,自窗戶飛身躍出去,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客棧跑。
遠遠地,習婉爾就望見二樓窗前立著的葉聽風,她的意識已經(jīng)愈發(fā)地模糊,艱難地揮了揮手:“救我……”
葉聽風一直在窗前等習婉爾,見狀,直接從窗戶上飛身而下,快步?jīng)_到習婉爾身前,一把抱住歪歪斜斜幾乎站不直的女子。
“怎么了?”她的身體怎么如此燙,好似發(fā)燒一般,臉上也是異樣的潮紅,這情形怎么像是……葉聽風不敢想下去,回頭一看,只見客棧門口已經(jīng)聚了幾個人,對著他倆指指點點,心道只怕客棧已經(jīng)不太安全,于是伸手將習婉爾往背上一放,疾步向城外走去。
然而習婉爾的藥效已經(jīng)發(fā)作了,整個人化身一只貪婪的獸,柔軟的身軀在葉聽風的后背曖昧地扭動,櫻桃小口中逸出嬌媚誘人的呻吟。
葉聽風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燒死了,他愈發(fā)急速地向前跑著,微涼的夜風輕柔地拂過他的臉,卻讓他覺得愈發(fā)灼熱。
天啊,這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跑到城外的樹林深處,葉聽風終是堅持不住了,他一把捏住女子火熱的小手,將她自身后一把推到身前的一棵大樹上。他盯著雙眼迷離的習婉爾,雙目漸漸紅了,恨不能一口將她吞下去。
粉嫩的小舌,忽然在這一刻調(diào)皮地舔了一下他的舌,葉聽風只覺得體內(nèi)炸響一個悶雷,再也克制不住地低頭吻下去。他霸道地撬開她的櫻桃小口,她便急急地來與之糾纏……待到葉聽風再一次清醒停下來時,他已經(jīng)將習婉爾的上衣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
“快停下!葉聽風,你不能乘人之危!”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葉聽風喘著粗氣,憐愛又心疼地看著身下的女子。靜默片刻,他終是伸出手,用力一掌劈暈了她。他翻身坐在一旁,借著月色,看看自己,又看看習婉爾,只覺得這一切荒唐又曖昧。
他為她穿好衣服,又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轉(zhuǎn)身走去一旁的小河,一步一步走入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漫上來,慢慢澆熄了他心底的大火。
他遙遙地望著她,嘴角浮起一絲溫暖的笑意,自嘲道:“婉爾,我這一刻真不想做個君子,可是我又舍不得欺負你……唉……做男人難,做好男人更難?!辈恢獜暮螘r起,這個可愛如同小鴨子的姑娘就闖入了他的心,然后種下一顆種子,任由它轟轟烈烈地在他心底生長開來,枝繁葉茂,只待果子成熟的那一天。
夜色明媚,灑下一片皎潔的月光。
次日,當習婉爾醒來時,已經(jīng)臨近正午,葉聽風已經(jīng)烤好了兔子,見她醒了,便撕下一只兔腿遞給她。
習婉爾卻是臉一紅,不自主地轉(zhuǎn)過身去,捂著發(fā)燙的小臉,恨不能挖個地洞鉆進去。昨晚自己的舉動,她居然都記得——關(guān)鍵時刻,若非葉聽風……只怕她已經(jīng)霸王硬上弓了……
她窘得幾乎哭出來,天啊,她一個小姑娘,怎么就那么生猛呢?真是太可怕了……好在,他沒有欺負她。念及此,她心生一絲感激,又生出一絲喜色,仿佛陽春三月里綻放的第一朵花。
習婉爾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兩人一怔,然后不約而同地偏過頭去。
尷尬又曖昧的靜默,許久之后,葉聽風終于開口了:“是誰給你下的藥?”
習婉爾悶悶地道:“之前賣身葬父的小姑娘是個騙子,我被她賣到了妓院,然后在那里被人……下了藥?!?/p>
葉聽風站起身:“走?!?/p>
“去哪兒?”
葉聽風淡然一笑,卻是俊朗無比,陽光穿過他的烏發(fā),整個人如同融在一片耀目的光影中:“砸了那青樓,打殘那騙子!”
NO.6 出來跑江湖,演技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那個人……他怎么會來妓院這種地方?葉聽風疑惑地挑起眉,伸手攔住準備從房梁往下跳的習婉爾。習婉爾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兩個男人神神秘秘地進了一間廂房。
“你認識?”習婉爾輕聲問。
葉聽風點點頭,面色卻是一變。他示意習婉爾不要出聲,然后跟過去藏在房梁上,側(cè)耳傾聽房內(nèi)的動靜。
也不知葉聽風聽見了什么,習婉爾只覺得他臉色愈發(fā)地難看。
此時,忽然自房內(nèi)射出一枚飛鏢,直直地刺向葉聽風,葉聽風卻不躲閃,忍痛中了一鏢,然后飛快地自懷中摸出一物插在房梁上。接著他長臂一撈,摟過習婉爾的腰,施展輕功飛身到另一邊,帶著她鉆入一間廂房。
房內(nèi)有人,卻是在床上翻云覆雨。習婉爾眉頭一皺,趕緊背過身去。葉聽風大步上前,點了兩人的穴道,將兩人藏于床下,然后低聲喚習婉爾過去:“快過來?!?/p>
習婉爾趕緊走過去,卻見葉聽風飛快地脫掉自己的上衣,并催促她也趕緊脫衣服。
“你想干嗎?”習婉爾一把護住前胸,嬌羞道,“雖然我不討厭你這樣對我……但現(xiàn)在不太合適吧?”
“我們逃不掉,只能搏一把了?!比~聽風解釋道,“我們假裝一下,看看能不能混過去。那個人……”他有一瞬間的停頓,“那個人若是識破我們,我們就必死無疑了?!?/p>
“這么嚴重?”習婉爾心一橫,豁出去了,眼下還是活著為自己洗刷冤屈最重要,而且又不是沒有親密接觸過,何況葉聽風比柳下惠還要柳下惠,她又有什么可擔憂的?于是她三兩下脫了外袍,紅著臉鉆進被窩,她半趴在葉聽風赤裸的胸脯上,目光閃爍不知道往哪里放。
葉聽風卻覺得不夠,一把將她抱著坐起來,然后身子一轉(zhuǎn),將自己赤裸的后背對著門口,輕聲道:“對不起,又冒犯了。”
習婉爾不自主地想起了前一夜的曖昧,小臉一紅,雙目一閉,挺身向前:“不就演戲嗎,來吧?!背鰜砘旖?,沒點兒演技怎么行。
下一刻,習婉爾卻覺得胸口一涼,竟是內(nèi)衫和肚兜都被葉聽風一把扯掉了。她下意識地要護住自己,卻被男人強硬地一把捏住下巴,霸道地吻了上來。聽見女子的呻吟,他愈發(fā)猛烈地攻占著她的柔軟……
所以,當那個人破門而入時,看見的,不過是同其他廂房內(nèi)類似的淫靡場景。他轉(zhuǎn)身退出去,緊接著的老鴇急忙關(guān)了門退出去。
隱隱聽見老鴇在勸說:“您老怕是聽錯了,哪里有什么其他人,我估摸著是房梁上跑過的老鼠。你這么一間房一間房地找,實在是影響我的生意啊?!?/p>
那個人并不言語。
然后又有人靠近,正是剛才同他商議事情的另一個人:“我查看過了,您的飛鏢射在房梁上,剛才應(yīng)該沒有人偷聽?!?/p>
那個人這才開口:“未免夜長夢多,你趕緊回去復(fù)命,我也會盡快完成任務(wù)?!?/p>
葉聽風疲憊地松開習婉爾,習婉爾窘迫地縮到床腳,抓起被子護住自己光潔的身體,然而露在外面的那一截如玉般的頸子上,卻滿是曖昧的紅痕。她用腳踢了一下葉聽風:“你怎么了?”這般奇怪的葉聽風,顯然不正常!
葉聽風不搭腔,整個人如失了魂一般,靜靜地呆坐著,良久,才苦笑著將頭靠過來。
像是有了某種默契,習婉爾很自然地伸手將他攬入懷中。
葉聽風低低地說:“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p>
“那個人……是誰?”習婉爾再怎么遲鈍,此刻也猜出了幾分。
葉聽風猶豫片刻,終是無力地吐出三個字,停了一下,又說:“他就是黑衣人。”
NO.7 江湖套路深,處處有殺機
七月初八,距離崆峒派掌門遇害已經(jīng)一個月,由風波莊古莊主做中間人,將八大派齊聚一堂,共同商議處置辦法。崆峒派與恒山派劍拔弩張,其他門派也各有傾向,一時間,八大派亂作一團散沙,吵得不可開交。
突然,傳來一陣“咣咣咣”的響鑼聲,眾人紛紛停下,抬頭望向頭頂,只見高聳的屋檐上站著一男一女。男子一襲青衫,碧玉束發(fā),迎著習習的晨風,衣袂翻飛,如出塵的仙人。女子一襲嫩黃裙褂,笑瞇瞇地提著一面銅鑼,在屋頂上跑來跑去地敲著,像只歡快的小鴨子。
有人認出了青衫男子,驚呼道:“是葉聽風!”
習元山聞言,定睛一看,那在屋頂上敲鑼的黃衫女子,不是他那個“殺人外逃”的寶貝女兒習婉爾又是誰。
見眾人的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葉聽風示意習婉爾安靜,他長臂一撈,摟著習婉爾自屋頂飛身躍下。甫一落地,就被八大派的弟子團團圍住,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習婉爾低聲耳語:“你要是解釋不清,我看我倆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葉聽風淡然一笑,悄悄握了握習婉爾的小手:“放心,有我在,一定護你周全?!?/p>
葉聽風抱拳向眾人行了一禮,然后遙遙看向正東方坐著的古莊主:“古莊主,晚輩今日擅闖風波莊,還望見諒?!?/p>
古莊主頷首:“可是前來投案?”
葉聽風搖搖頭:“恰恰相反,晚輩是來自證清白的?!彼锨耙徊?,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然后將那天夜晚,黑衣人先救走習婉爾,后又要殺她滅口一事講了一遍。
眾人唏噓不已,云中鶴問:“那黑衣人是誰?”
葉聽風聞言澀然一笑,眸光起起伏伏,卻是反問道:“師叔,淑女劍不是被您收走了嗎,為何最后會出現(xiàn)在掌門師伯的尸體上?”
云中鶴面色一沉:“說來慚愧,老夫一時大意被人迷暈了,醒來之后劍就不見了。”
“敢問師叔,當今武林,能殺了掌門師伯的有幾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迷暈?zāi)挠钟袔兹耍俊?
云中鶴目光一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葉聽風不搭腔,轉(zhuǎn)頭看向?qū)O九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師父,請您為徒兒做主,是師叔殺了掌門師伯,卻嫁禍給徒兒和習姑娘?!?/p>
“休得胡言!”云中鶴不禁變了臉色,惱怒地沖上前。
葉聽風見勢不對,閃身避開,自懷中摸出飛鏢射過去:“師父,師叔要殺徒兒滅口!”
這下,會場徹底亂了,眾人見狀紛紛拔劍上前,云中鶴圍斗其中,終是寡不敵眾。眼看就要被擒,云中鶴余光睨見一旁的習婉爾,一個飛身越過去,一把將習婉爾拉過來護在自己身前。
“快住手!”葉聽風趕緊叫停,生怕云中鶴惱羞成怒會傷到習婉爾。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云中鶴,生怕他的劍鋒會忽然一動。他突然不敢想下去,握著長劍的手也微微顫抖,日光淡白如線,卻又如刀刃般凌厲,將他們硬生生地割裂開來。
“救我,葉聽風……”習婉爾簡直要哭起來,不是說好了一定會護她周全的嗎?怎么就……她不敢亂動,脖子下夾著的長劍寒光四溢,幾步之外,葉聽風青衫飛揚,風華絕代,但那面容上滿是焦慮與不安。她忽然想起那一晚疾馳而過的夜風里,葉聽風的青衫簌簌地在身后飛揚著,她靠在他寬厚的背上,躁動不安卻又莫名地心安,也許那時候,她就已經(jīng)知道,她信他,信他一定會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兒傷害。
她記起有一晚,葉聽風一邊在樹下烤著地瓜,一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她:“后悔偷偷下山去風波莊了嗎?”
她怔了怔,然后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她仰起臉,火光照亮了彼此的面容,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親近。
她搖搖頭:“不后悔?!?/p>
如果這一切,是她遇見他的必經(jīng)之路,那么再兇險,她也不后悔。
趁著眾人停手的瞬間,云中鶴挾持習婉爾飛身逃走:“葉聽風你這逆徒,你給我等著!”
NO.8 峰回路轉(zhuǎn),半夜墻頭約不約
是夜,一道人影從暗處閃現(xiàn),他輕功極好,踏雪無痕,居然沒有驚動院內(nèi)守衛(wèi)的家奴。他貼著墻壁一路潛行,最后摸進了葉聽風的房間。他走上前,看著床上中了迷香昏睡過去的人,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然而下一刻,就像是下定了決心,果斷地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朝著那人的心口處扎去。
幾乎是同一刻,一記飛鏢自暗處飛出,打偏了他的匕首。
黑衣人大驚,恍然大悟,這是個陷阱。他轉(zhuǎn)身要逃,卻已經(jīng)來不及,古莊主已經(jīng)帶著人沖了進來,緊跟著古莊主的,居然是被云中鶴挾持走的習婉爾。
燭臺被人點亮,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只見云中鶴手握長劍,守在床頭,而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葉聽風也坐直了身子,他望著黑衣人,神情復(fù)雜地喚了一聲:“師父?!?/p>
原來,那日葉聽風在青樓看見的人,正是他視若親父的師父孫九陵,若非偷聽到孫九陵與魔教信使的談話,他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敬愛的師父居然是潛伏在中原武林二十余年的魔教左護法。
二十年前,魔教被八大派聯(lián)手逐出中原。
二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勢力復(fù)蘇,籌謀著重返中原。
近一年來,八大派之間的種種紛爭,皆是魔教所為,目的就是破壞八大派的聯(lián)盟。那日,習婉爾誤闖崆峒派,被云中鶴識破身份,于是孫九陵趁機做局:先是迷暈云中鶴盜走淑女劍,又趁著尹萬松對他全無防備時痛下殺手,之后打暈看守,救走習婉爾,目的就是將這一切嫁禍于恒山派,從而挑起八大派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當中原武林亂作一盤散沙時,就是魔教重返中原的最好時機。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子葉聽風居然發(fā)現(xiàn)了他,還一路追上了山崖。無奈之下,他只能忍痛將葉聽風一起滅口。
而葉聽風知道這一切后,苦于無證據(jù),于是決定攜手云中鶴演一出戲,讓孫九陵誤以為,葉聽風誤會云中鶴才是幕后黑手。
在習婉爾被云中鶴挾持逃脫之后,孫九陵決定殺葉聽風滅口,一是坐實云中鶴的罪名,二是防止有朝一日葉聽風查出真相。
三日后。
月黑風高。
風波莊的一面騎墻上,忽然閃現(xiàn)了一個人影,她背著一把長劍,四下張望,確定無人,這才放松地呼出一口長氣。唉,真是個不懂少女心的古板老爹,居然要馬不停蹄地帶她回恒山,還說回去之后要叫娘親看著她,免得她再次亂跑招惹是非。拜托,她可是剛剛破了一件大案的新秀小俠女好嗎?
習婉爾一面在心里嘀咕著,一面飛身要跳下騎墻,誰知她剛要動作,就感覺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慢慢落在了她的肩頭。
不是吧,又來這一套?
“呵呵,大俠你好啊……”她緩緩回過頭,卻撞上一雙含笑的眸子,狹長的丹鳳眼斜飛入鬢,眼波流轉(zhuǎn),說不盡的風情,“怎么是你啊?”
葉聽風微微一笑:“江湖兇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所以?”
“想約你一起去闖蕩江湖。”他長臂一撈,將女子摟入懷中,低頭凝視著她,輕聲問,“俠女,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