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5月,我因大哥裴世昌尚在獄中、二哥又遭慘死,頓時失去經(jīng)濟依托,遂于當月中旬離開太師附小,來到位于太原市柳巷北口的中外書店當了店員。因當時自己只有14歲,且在書店只待兩個月,所以,對中外書店的情況了解不多,卻印象深刻。
太原中外書店最開始的一些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在書店的所見所聞和經(jīng)歷過的一些事情告訴我,中外書店很可能是太原黨組織建立的一個秘密活動站。
我剛到書店的時候,經(jīng)理是翟新亞。書店共5人,除經(jīng)理外,還有一位管賬先生和三個伙計(連我在內(nèi))。書店的準確位置在南肖墻與柳巷的丁字路口的百貨商場內(nèi)右拐角處,全部占地不過有5間房子那么大,一排平房,但在東邊的房頂上加了一層古式樓房,是經(jīng)理的辦公室。其余人員不論營業(yè)、休息甚至吃飯都在欄柜門面房內(nèi)。
書店的營業(yè)很簡單,門市上公開銷售的書刊、報章大多是由上海運來,但都是當時有關(guān)救國會派(即沈鈞儒、鄒韜奮、李公樸等)的作品,而內(nèi)部銷售(憑犧盟會員證和軍政訓練班學員證)的書籍則多是由延安運來的,或是由延安轉(zhuǎn)經(jīng)上海運來的。有時甚至是由延安或上海運來樣本,在太原再行翻印后供應(yīng)給犧盟會員和軍政訓練班學員。比如,救國會派的黑白小叢書《戰(zhàn)爭乎,和平乎?》《中日關(guān)系》等等,還有鄒韜奮主編的《展望》《奮斗》《萍蹤寄語》,魯迅先生的許多單行本。印象最深的是美國記者斯諾著的《西北印象記》、法國巴比塞著的《從一個人看一個新世界》等。從延安運來的書有《兩個策略》《左派幼稚病》《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帝國主義論》等。這些書在當時特別受歡迎,而最供不應(yīng)求的是中共中央機關(guān)刊物《解放周刊》。從創(chuàng)刊號到第六期,除了從上海和延安運來外,在太原再翻印后仍不能滿足讀者的需要。公開銷售時,往往是人流涌動,有時我們甚至是通宵達旦地工作,仍有不少讀者乘興而來,掃興而歸。當然上海版的《西北印象記》也是搶手貨。書籍一來就搶購一空,我們只好設(shè)法在太原連夜翻印。但是,因上海來的原版書中有毛澤東的照片和其他八路軍將領(lǐng)及八路軍戰(zhàn)士生活片斷的照片,而太原當時卻無法制作銅版,只好以木版像替代,印刷效果當然相去甚遠,書店只好派人趕赴上海制作這些插圖和照片,再贈與購書的讀者。這樣,中外書店與另一個由中共山西省委開設(shè)的讀者書店在抗日青年和廣大讀者中影響很大。
經(jīng)理翟新亞瘦長個子、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經(jīng)常穿一件紡綢長大褂,平時不茍言笑,與伙計們很少接近。與他來往的多是當時太原市的社會名流,如薄一波、杜任之、裴麗生、狄成青等。對于這些人,我起初并不認識,參加革命后,才對他們有所了解。對于翟新亞本人,我也了解甚少,只是在1938年夏天,我到了延安在抗大第四期開學典禮上無意碰上了,他與我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就再未見面。解放后,聽說他在光明日報社擔任領(lǐng)導職務(wù)。
常來書店的人中,趙云駛來得最為頻繁。他是普利商店的經(jīng)理,普利商店與中外書店是最近的鄰居。
中外書店的三個伙計,一個是我,一個是雷揚遠(即雷洪)。雷是平遙人,與我同鄉(xiāng),但我來書店前并不認識他。另一個伙計和管賬先生記不清了。在書店,我主要是招呼顧客買書,另外還負責打掃庭院和擦抹桌椅、書櫥等勤雜事務(wù)。有時,我也同雷揚遠拉著平車外出送書。到了晚上打烊后,我們伙計有時在一起看看《解放周刊》等快報,有時也談?wù)撘恍r事。我感覺,雷揚遠可能是中共的工作人員,至少他是傾向革命的。果然,1946年冬天,在晉綏邊區(qū)的興縣北坡中共中央晉綏分局的土改工作會議上,雷揚遠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說他在《晉綏日報》上看到我寫的幾篇前線通訊后,便想與我見見面,不想一直沒機會。這次意外地看到我,一眼就認出了我,還說他現(xiàn)在名叫雷洪,在晉綏行署教育處工作,讓我抽空到他那兒玩。可是,因為忙于工作,而且居無定所,所以自那次分別后,再也未能見到雷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