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巖(黑龍江)
我的父老鄉(xiāng)親(組章)
李春巖(黑龍江)
久嬸和長久叔一樣,嘴角總是帶著笑意,身子比久叔還要矮,腳步卻很輕快,出生在山里、成長在山里。
臘月里的風(fēng)景線,被鵝毛大雪封蓋著。
沒有幾個人能夠看到,久嬸漂亮的臉蛋,還有扎著花藍(lán)布圍裙,從屋里到屋外,點火做出香甜的大發(fā)糕,還有鮮馨的山野菜湯。
精靈古怪勇氣出眾,從不怕邪惡和妖魔,直直的心腸總是對人說,這群孩子離開父母來到咱這地方真的很不易。
過年的日子都想念,母親和家的懷抱,久嬸會像母親一樣坐在炕頭,與我聊起千里之外的城市,還有那趴著跑的火車。
這樣的日子過得真快,一瞬間就過去了四十多年。
現(xiàn)在我和我們那個時代,當(dāng)年的故事都老了,久嬸還依然像當(dāng)年一樣留在我夢里,始終不肯離去......
百米長的壟,秧苗一寸,荒草一寸,灘成片伸展著。
我躊躇的心,被積聚的陽光刺痛。
打頭的小姑娘,像黃鳥一樣,煞著身子甩著小蠻腰,鳴囀的笑,穿透耳壁細(xì)密的汗水,打濕了微雨的故事。
誰小聲叫起“桃花”的名字?
她回眸間,養(yǎng)著一群溫暖的目光。
當(dāng)春天從寒冷之中走過來,山腳下那家的那個女人,腳脖子泡在水里,又開始插秧了,又一次播種下這個一年的希望。
想著丈夫又要買藥,和孩兒讀大三的學(xué)費,賣幾斗口糧借上幾個錢,血與淚流過心底。
屯溝子里幾個壯漢飛眼擠眉,擠眉弄眼,也沒逗跑她的心,一心一意去播種滿腔熱血,幾畝水田,季節(jié)流出透明和柔情,稻穗下意識對她鞠躬微笑。
鋤去太陽上的銹斑,心角更明亮。
此刻跳動的心房,把漫山遍野花草揉碎,以哼唱小曲的豪情撐過命運。
我無數(shù)次看到過山腳下的那個女人,從我的籬笆墻外經(jīng)過……
中午,很熱,寂靜和寂寥包圍著小山溝子村。
一上午的疲勞,得睡個午覺了。
大地捧著莊稼漢子實誠的幻夢。
可是,村東頭那邊,太陽總?cè)u晃那棵很重、很重的老榆樹。
誰都知道,她無入睡。
老榆樹下的嫂子,眼眶含著哽咽,又一次把多色濕尿布,掛滿老榆樹又長又彎的枝枝丫丫上。
二十年前,扛著鋤頭還滿山溝追逐著給她暗送秋波的男人,說了要做一生的好夢,可是,他卻一夢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