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滔和喜妹
這個寒假,唐唐來到北部山區(qū)的一個小村子,他的外婆就住在這個小村子里,剛放假,正在海外工作的爸爸媽媽打來電話,要唐唐在假期抽空回趟老家,代他們陪伴一下老人家。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唐唐一邊呼著白氣,沿著河邊跑步,伴在他身邊的,是在縣一中讀高二,外婆的鄰居忠伯的孫子阿滔,還有阿滔的妹妹,在鎮(zhèn)上讀初二的喜妹。
唐唐原打算住兩天就回花城市,可住下后,發(fā)現(xiàn)外婆的村子不但寧靜、空氣好,而且還有像阿滔、喜妹這樣純真、好玩的小伙伴。
唐唐很快就和阿滔兄妹結(jié)為好朋友。阿滔讀書雖然很刻苦,在縣高中算是排前五十名的尖子,但因為教學資源,特別是師資等關(guān)系,比起唐唐學校的那些同學,知識水平還差一大截。于是,唐唐到鎮(zhèn)上把自己學校發(fā)的,據(jù)說要保密不能外傳的復(fù)習資料給阿滔復(fù)印了一份。還抽出空來,把自己學校那些尖子生的學習方法毫無保留地傳授給阿滔。他還和阿滔一起做題,以便及時發(fā)現(xiàn)阿滔在學習上的缺漏,然后有針對性地進行補習。
今天,是唐唐來到這個小村子的第十天。漸漸地,太陽升起來了,氣溫也比剛才高了,他們相約跑步到河邊的一處小樹林一起做功課,喜妹好熱鬧,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來。
當跑到一所建在河邊的房子時,唐唐聽到了一陣狗叫聲。
他特別喜歡狗。所以,當他聽到狗叫聲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朝狗叫的方向望去。
右前方有一塊空地,四周都用欄桿圍著。唐唐透過被毀壞的欄桿向空地中張望著。里面長滿了雜草,到處都是孩子們玩剩下的舊水管子、水泥碎片等等。
狗還在叫著。那是一條大黑狗。阿滔認出這是一條最近常常在這一帶轉(zhuǎn)悠的野狗。孩子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大黃”。
阿滔朝那狗吹起了口哨兒,阿滔常常把吃剩下的骨頭給那條狗吃,所以只要阿滔一吹口哨兒,它準會搖著尾巴跑過來的。
可今天那狗和平常不同,當阿滔又吹了一遍口哨后,它還是不過來,只是站在原地一個勁兒地叫著,而且漸漸地變成了哀叫聲。它不知咬著了什么,看上去還在使勁地往外拽呢。
唐唐的好奇心來了。一翻身便越過了欄桿??盏刂斜宦端驖竦碾s草一個勁地絆著他的腳。唐唐一邊皺緊眉頭一邊繼續(xù)向里走。越走越近,唐唐的臉色也越發(fā)白,他忘記了腳上濕乎乎的雜草。
“有人睡在那兒!”身后的阿滔驚叫道。
有一個人俯在那里,“大黃”嘴里叼著那個人的黑色雨衣的下擺,雨衣已被雨水淋得透濕了。
唐唐回憶起來了。昨天半夜,這一帶確實下過一陣雨?!按簏S”仍在狂叫。唐唐把視線移到那個人的頭部,他聽見喜妹“啊”地叫了一聲,原來,那個人的后枕部一片血跡。周圍的草地上也是血跡斑斑,這時唐唐才想到了“死”這個字眼兒。
“他死了!”
嫌疑人
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名片和駕駛證。他叫黃寧生,今年四十二歲,是鎮(zhèn)上一家小運輸公司的經(jīng)營者。死因是由于枕部被打擊所致,兇器是失落在尸體周圍草叢中的一塊沾滿了血跡的大石頭。
“這兒可能就是第一現(xiàn)場。”驗尸完畢的縣公安局的法醫(yī)對刑警隊長萬東明說道。
“死亡時間呢?”萬東明把目光又轉(zhuǎn)向尸體問道。
作為縣公安局警隊隊長的萬東明,尸體對他已不算什么新鮮的了,可他還是皺了皺眉頭。因為對于“死”這東西,再有經(jīng)驗也不可能和看熱鬧一樣對待。
“大概是昨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p>
“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也就是下雨前一會兒?!?/p>
“是的?!?/p>
“我昨晚十二點到的家,到家后馬上就下起雨來了。”
萬東明自言自語地說道,又肯定地點了點頭。為了找出罪犯,這場雨說不定還會有什么幫助呢。
當把尸體蓋上草席子時,他的親屬也趕來了。年輕的妻子是和在丈夫公司工作的司機一起趕來的。帶他們來的黃德發(fā)刑警也是這個村子的人,據(jù)說和死者還是很疏的親戚關(guān)系,黃德發(fā)低聲地對萬東明說:“這是被害者的妻子羅娟。”
刑警一揭開草席,羅娟就立即跪在尸體旁。她的臉色雖然非常蒼白,但費解的是她居然沒有眼淚。
“是性格剛強呢,還是對死去的丈夫沒有感情?”
萬東明迷惑不解。他把目光久久地停在那個女人的臉上。當她離開尸體時,萬東明開始了詢問。
“我非常同情您,但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請您協(xié)助我們共同抓住兇手。因為要問到一些私事,請您不要介意……”
“沒關(guān)系。”
羅娟的爽快反而使萬東明有點困惑不解了。
“沒關(guān)系?您知道這事的來龍去脈?”
“我早知道他遲早會有這個下場的?!绷_娟的聲音還是那么剛強,只是話到結(jié)束時有點發(fā)顫,“我已經(jīng)提醒他多次,他總是干遭人忌恨的事兒。我擔心遲早有一天會遭人毒手的?!?/p>
“您知道誰恨您丈夫嗎?”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p>
“那么您能將昨晚您丈夫的行蹤講一遍嗎?”
“他吃過晚飯就打了一個電話,然后告訴我說要出去一趟。”
“幾點出的家門?”
“七點左右?!?/p>
“去哪兒了?”
“不知道??晌掖蟾拍懿碌贸鰜?,一定是去了鎮(zhèn)上的酒吧。最近他常去那里?!?/p>
“您知道他給誰打的電話嗎?”
“是給莊福伍?!?/p>
“莊福伍是什么人?”
“也是一個運輸公司的經(jīng)營者?!?/p>
萬東明向羅娟要了莊福伍的地址,記在了筆記本上。
當萬東明結(jié)束了提問,向羅娟道謝時,才發(fā)現(xiàn)她痛苦地哭了。
為了破案,縣公安局在鎮(zhèn)上派出所設(shè)立了專案組,并將刑警都派出去收集材料。
萬東明帶著黃德發(fā)先走訪了莊福伍運輸公司。這是一家只有兩臺卡車的小運輸公司。老板莊福伍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胖男人。萬東明對他說黃寧生的死訊后,他一點兒都沒有感到吃驚的樣子。
“我想他早晚會這樣的?!鼻f福伍說了羅娟曾說過的話。
“你是指被害者受到許多人的怨恨嗎?”
“就算是吧!可我不想說死人的壞話?!?/p>
“你能說得再具體一點嗎?”
“嗯——比方說吧,他的運輸公司共有三個司機,可都是新來的人?!?/p>
“你的意思是說司機們在這里都待不長嗎?”
“是的。比方說司機撞了車,一般修車費都是由老板和司機平攤,可聽說在他那里就不這樣,修理費全部由司機本人負擔,而且還是從司機工資中硬性扣除?,F(xiàn)在不是招工難的時候,像他這樣干,司機可不都待不長唄!”
“你是說辭了職的司機中,有人懷恨在心?”
“我記得有一個叫阿勝的年輕司機,在三個多月前出了一起事故,造成了對方重傷,需要治療兩個月。聽說連住院費和損失費共要十萬元左右??牲S寧生卻說:‘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一分錢都不出!’”
“現(xiàn)在那個叫阿勝的司機呢?”
“執(zhí)照披吊銷,不能再開車了?,F(xiàn)在就干一些勤雜活兒。另外還要再掙夠十萬元賠給人家,所以他白天干完活,還要再到一處倉庫值夜班巡夜?!?/p>
“你是說他對黃寧生這種不近人情的做法懷恨在心嗎?”
“當然了。我聽說事故的原因是黃寧生用人太狠,致使司機疲勞過度而造成的。嗬!哪怕不拿出十萬元,拿個一兩千也算雇主對雇員的一點兒情義呀!”
“你知道阿勝住在哪兒嗎?”
“不知道住的地方,只聽說他現(xiàn)在是河對岸東南制藥廠的夜巡員?!?/p>
萬東明看了黃德發(fā)一眼。黃德發(fā)立即知道了,他馬上跑了出去。
萬東明的視線又回到莊福伍身上。
“你還知道有什么人恨黃寧生嗎?”
“嗯……有一個叫徐偉的人也許恨他。是在鎮(zhèn)上魚店干活的一個年輕人。他迷上了一個茶店的女人,可那女人卻被這黃寧生……”
“搶去了?”
“就算是吧。他整天圍著那女人的家轉(zhuǎn)。別說,黃寧生還真有兩下子呢!”
“那么你呢?”
“我?!”莊福伍瞪大了眼睛,“我不過和他是同行罷了。”
“昨晚黃寧生沒打電話給你嗎?黃寧生的妻子說她丈夫昨天傍晚給你打過一個電話?!?/p>
“啊,你說那件事呀……”莊福伍顯得有點驚慌了,“我想起來了,是有那么回事兒。我們同行月底要聚一次。就商量這事來著,沒別的大事?!?/p>
“是嗎?”
萬東明已經(jīng)感到對方的話中有些東西不可全信。
萬東明當天晚上查訪鎮(zhèn)上那家酒吧時,預(yù)感被證實了。
店里的老板娘告訴萬東明,昨晚被害者來過,而且是和莊福伍一塊兒來的。
“好像是莊福伍約黃寧生來的?!崩习迥锘貞浀馈?/p>
“這個混蛋!”萬東明在心里罵了一句,莊福伍對此事可一字沒提。
“你記得他們兩人交談了些什么嗎?”萬東明問道。
“還不是談錢。莊福伍向死了的黃寧生借過三十萬元錢。昨晚好像莊福伍請黃寧生將還錢的日期再寬限幾天。可黃寧生不答應(yīng)。”
“后來呢?”
“后來兩個人吵翻了,莊福伍先沖出了門?!?/p>
“什么時間?”
“莊福伍離開時大概是十點左右,隨后又過了二三十分鐘,黃寧生也走了。”
“莊福伍向死者借過錢的事肯定嗎?”
“不會錯的。莊福伍向我說過。”
“怎么說的?”
“說也不看在同行的面上,和高利貸收一樣的利息。”
“和高利貸一樣……”
萬東明無意中又重復(fù)了一遍。這可以證明莊福伍也同樣具有值得懷疑的動機了,或者可以說他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說什么自己不過是同行的關(guān)系!萬東明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苦笑。昨晚的電話根本不是什么同行的聚會,而是催促還錢。
萬東明走出了酒吧,又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魚店。兩個年輕人正忙著接待顧客。萬東明耐著性子,等客人一走,便上前問道:“你們二位誰是徐偉?”
“我是。您有什么事嗎?”一個高個、瘦長臉的年輕人抬起頭答道。
店里充滿了魚腥味。萬東明出示了警察身份證。當他提到黃寧生的名字時,徐偉說他已得知這件事了。
“聽說你為了女人與黃寧生有點別扭?”
經(jīng)萬東明一問,徐偉顯示出了苦澀的表情。看來莊福伍的話是真的了?!澳嵌际沁^去的事了。”徐偉冷冷地答道,“我早把那女人忘了!”
“可你的臉色告訴我你還沒有忘?!?/p>
“那是……”
“好了,現(xiàn)在來談?wù)勀阕蛲淼男雄櫚?。關(guān)店之后是幾點?”
“九點半?!?/p>
“那以后呢?”
“在附近的夜宵攤上喝酒去了?!?/p>
“然后呢?”
“醉了,就回家了。家就在那攤兒后邊?!?/p>
“幾點回的家?”
“十二點左右吧。因為下起了雨,所以就慌忙跑回去了?!?/p>
“十二點前一直在攤上喝酒嗎?”
“不,喝到十點半左右,后來又沿著河邊走了一會兒?!?/p>
“在這么冷的夜里散步?”
“難道不行嗎?!”徐偉突然提高了嗓門,憤怒地漲紅了臉。
黑夜里的閃光
當萬東明回到搜查專案組時,黃德發(fā)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見過阿勝了?!秉S德發(fā)馬上匯報道,“正像莊福伍說的那樣,他對被害者懷恨在心,聽說黃寧生死了后,說‘活該’?!?/p>
“他有‘不在現(xiàn)場證明’嗎?”
“這個嘛……”黃德發(fā)露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他說昨晚得了感冒,請假在家休息,沒有去值夜班。白天工作一完他就去睡了。但沒有任何人可以為他這一段時間作證?!?/p>
“感冒是真的嗎?”
“有點咳嗽,但沒發(fā)燒,舉起一塊石頭的力氣還是綽綽有余的。”
“也就是說他的不在現(xiàn)場證明不太清楚。”
萬東明苦笑了起來。因為他所調(diào)查的莊福伍、徐偉,“不在現(xiàn)場證明”都同樣十分曖昩。萬東明從魚店回來后,又去了一趟莊福伍的運輸公司。莊福伍當時低著頭,對自己的說謊表示了歉意,但一口咬定自己沒有犯罪行為。公司里的其他伙計也證明他在下雨之前一點兒就已回到了店里。雖然他有可能去過犯罪現(xiàn)場,但還不能確認他就是殺人犯。
在當天晚上召開的搜查分析會上,大家認為目前最值得懷疑的是這三個人。
“可問題是這三個人的不在現(xiàn)場證明,都那么不確實?!?/p>
“有目擊者就好了?!秉S德發(fā)低聲說道,“不過昨晚上天氣很陰,所以又不能對有目擊者這一點抱太大希望?!?/p>
“可也許有人聽到被害者的喊聲。因為在那塊空地周圍都是民房。”
萬東明對這一點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如果有目擊者或有什么人聽到了異常的響聲,會早把情況報到專案組來了。
就在這時候,唐唐連門都沒敲闖了進來。萬東明看了唐唐一眼,淡淡地說:“唐唐同學,你有新發(fā)現(xiàn)?”
上午剛從現(xiàn)場回來,萬東明就先后接到了公安大學的老同學,花城市的司徒隊長以及一齊在某大案專案組待過的小劉刑警的電話,他們無疑已經(jīng)從唐唐同學的報告里了解了案情。而萬東明也從司徒隊長和小劉刑警那了解了唐唐,所以,他對唐唐在這時候出現(xiàn),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我知道你們一定在找目擊者,所以,有一個情況想向你們報告?!?/p>
今天吃完晚飯,唐唐到阿滔家做功課,剛進門,阿滔就向他問起案子的事,因為阿滔早知道唐唐曾經(jīng)協(xié)助警方破過一些案子??商铺坪瓦@里的警官們都不熟,所以了解的也不多。
說著說著,在一旁做功課的喜妹無意中講了一件奇怪的事。她說她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多鐘時曾打開窗戶向外眺望過。
“我當時在做寒假作業(yè),累了,便打開窗戶向外看。”
唐唐發(fā)現(xiàn),喜妹房間的一個窗口,果然可以遙遙看到案發(fā)現(xiàn)場。
“當時外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但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像螢火蟲光的亮點在閃。”
“螢火蟲的亮點?”
唐唐和阿滔互相看了一眼。冬天絕對不會有螢火蟲的??上裁脠猿终f是螢火蟲的光。
“只閃了兩三秒,然后立即消失了。是淡黃色的,隱約地閃著光。”
“會不會是火柴或者是打火機的光?”唐唐道,“如果是打火機,那就是兇手的。因為死去的黃寧生是不抽煙的。”
“這個……”喜妹有點猶豫了。
這說明她也說不準。唐唐決定做個實驗。他讓喜妹打開窗戶,自己站在遠處的現(xiàn)場先后劃亮了一根火柴,和打著了阿滔父親的打火機。
“不是這樣的!”喜妹否認了,“不是這么紅,比這更黃一些?!?/p>
“是嗎?”
唐唐又打開了隨身帶來的小型手電。手電閃了兩三下之后,喜妹還是否認了。
“我說過是像手電筒那種黃光,但又看不見光線,因此我說那是螢火蟲?!?/p>
唐唐小心翼翼地說:“可冬天哪有螢火蟲呀!”
結(jié)果,實驗以失敗告終。喜妹堅持說那絕對是螢火蟲的光亮,唐唐只好跑到專案組報告了。
除了喜妹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目擊者了。就是喜妹也不能肯定就是事件的直接目擊者。只能說她是在事件發(fā)生的十一點左右開過窗戶向空地眺望過,但她既沒有看到兇手,又沒有看到被害者。
“我總覺得那喜妹的證詞與本案無關(guān)?!秉S德發(fā)對萬東明說道,“首先她說的螢火蟲在這個季節(jié)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
“但她只說是‘像’嘛!”
“她又否認了火柴和手電筒呀!總不會是貓的眼睛在閃光吧。這樣一來可就與本案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黃德發(fā)苦笑了一下,“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一只螢火蟲被她看見了,那與本案也沒有關(guān)系呀!如果她看到的是火柴光、手電光或煙頭光亮,還多少能成為這次案件的參考嘛!”
“這倒也是?!比f東明模棱兩可地含糊道,黃德發(fā)說得在理。
可將喜妹提供的線索白白扔掉又有點可惜。但萬東明又一想,確實不能把這個希望完全寄托在女孩子的證言上。于是他決定忘掉這件事。調(diào)查集中在了這三個嫌疑者身上,但毫無進展。
飯攤上的老板承認徐偉是到十點半收攤前一直在他那兒喝酒,但不知在那之后的行蹤;對莊福伍的評價不太好,據(jù)說他無法償還三十萬元借款;關(guān)于阿勝,由于他與鄰居關(guān)系不是那么親近,所以誰也說不好他在當晚是不是肯定在屋里睡覺??偠灾@三個人的“不在現(xiàn)場證明”都無法成立。
三個人都有充分的殺人動機,都有殺死人的條件和能力??梢粫r又無法集中在某一個人身上。
案發(fā)第二天晚上七點,萬東明又一次失望地返回了專案組。
新上市的電影
與此同時,吃完飯剛來到阿滔家做功課的唐唐,接到了喜妹用手機打來的電話。喜妹今天沒有和他們一起做功課,因為有一幫同學約她到鎮(zhèn)上的電影院看剛上市的校園青春片《閃光少女》。
“我知道啦……”喜妹在電話里這樣說。
“你知道什么?”
“光!那像螢火蟲的光……”
“?。烤烤故窃趺椿厥??”
“一時說不清楚,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喜妹說。
這時,唐唐看看手上的表,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十分,喜妹那場電影應(yīng)該八點半才做完。
從鎮(zhèn)上到村子,走路才四十來分鐘,喜妹和同學都是騎自行車去的,就算把電影全看完才回家,也應(yīng)該很快到啦,可唐唐一直在阿滔家等到九點鐘半還沒見喜妹回來。
唐唐和阿滔都急得耐不住了,他們各自騎了輛自行車,往鎮(zhèn)上趕。
鎮(zhèn)上只有一間電影院,在影院門口圍了一圈人,唐唐在那發(fā)現(xiàn)了萬東明。
“喜妹在電影院門口遭搶劫,頭上被硬物砸了一下昏迷過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搶救?!比f東明的臉色非常難看。
阿滔一下子呆住了,很快,他醒了過來,拔腿往鎮(zhèn)醫(yī)院方向跑。
唐唐也很快從震驚中恢復(fù)了清醒,他立刻把接到喜妹電話的事向萬東明報告了。
“這和黃寧生的案子有關(guān)嗎?”唐唐問道。
萬東明十分慎重地回答:“也許是搶劫的流氓干的,也許是殺害黃寧生的兇手發(fā)現(xiàn)喜妹知道了某些線索而下的毒手?!?/p>
“如果是后者,說明她打來的電話可能是問題的關(guān)鍵?!?/p>
“是的,她說她知道了,也許他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p>
“會不會是知道了嫌疑犯?!?/p>
“不會的吧。她雖然看到了螢火光,但她卻沒有看到被害者,也沒有看到兇手!”
“那就是被流氓們襲擊?”
“不,我可不愿朝那兒想。我憑直覺,認為與黃寧生的案子有關(guān)!”
唐唐跟著萬東明來到鎮(zhèn)醫(yī)院,從縣醫(yī)院趕來的醫(yī)生也在。喜妹總算搶救過來,沒有生命危險了,可醫(yī)生說喜妹腦部受到重擊,估計一時很難醒過來。
這意味著,專案組一時沒辦法從喜妹那里了解到她說的“知道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萬東明再次詳細地詢問了剛才喜妹打來電話的情形。
“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她確實說了‘知道了’這三個字嗎?而且又說過一會兒再打來電話的吧?”
唐唐認真地想了想答道:“真的,除此之外再沒有說別的?!?/p>
萬東明十分失望地坐在椅子上。
唐唐從專案組出來,就直奔阿滔家,遠遠地就聽到了來自阿滔媽媽的一陣哭聲。在門口,唐唐和阿滔撞了個滿懷。
“早知道,我就不讓她去看什么鬼電影啦!”阿滔痛苦地對唐唐說。
“電影?”唐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拉住阿滔,“走,去看電影。”
唐唐對滿腹狐疑的阿滔又說了一句“去鎮(zhèn)上那間電影院”,說完拔腿就走。“喜妹一定記住在黃寧生死亡現(xiàn)場出現(xiàn)的那點閃光,她很可能從電影中得到什么啟發(fā),所以,才會打電話給我說她‘知道’了……”路上,唐唐向一頭霧水的阿滔解釋說。
這是一家能容納三百人的小型電影院。唐唐聽說由于它的電影票只收十塊錢而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今天上映的是剛上市的校園片的《閃光少女》,另外加映一部動畫片。唐唐和阿滔趕到時,正趕上最后一場剛開始。
一坐下,唐唐就緊張起來,兩眼直勾勾地注視著銀幕。他一心想從畫面上找出那個喜妹所“知道了”的東西。
《閃光的少女》講的是一所音樂附中,學習揚琴的少女“陳驚”喜歡上學習鋼琴的學長,卻遭到對方的無情嘲笑。為了向?qū)W長證明民樂并不比西洋樂低級,陳驚決定組建自己的民樂隊。在樂隊成員的努力下,同學們終于認識到,民樂和西洋樂一樣,有著不可替代的魅力。
唐唐與其說是注意故事情節(jié),倒不如說對每個場景都觀察得十分仔細。他想那個喜妹也許會在無意中注意了什么特殊的東西呢?唐唐連一個不起眼的場景都不放過,高度集中著精力。
電影結(jié)束了,電燈亮了,觀眾們紛紛站了起來。唐唐和阿滔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倚在墻上半天不想動。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沒有?”唐唐首先問阿滔。
“沒有?!卑⑻蠐u了搖頭。
“這部片子與黃寧生的案子毫無關(guān)系。喜妹到底從電影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可從電影中找不出一點頭緒來?!?/p>
確實沒有一點可供參考的鏡頭。不過,喜妹確確實實地說過是看了電影才說“知道”的呀!
唐唐還在琢磨著電話中的內(nèi)容。他堅決認為喜妹的死與黃寧生案子有關(guān)。如果是同一罪犯所為,那就必須了解喜妹從電影中到底知道了什么!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呢?
萬東明也正在琢磨這一疑問。
黃德發(fā)皺著眉頭對萬東明說:“如果喜妹真是上一案件的目擊者,那么遇襲是被兇手殺人滅口的可能性是成立的。但她說他看到的只是類似螢火蟲的光亮,僅靠這些,對兇手來說是不能擊中要害的?!?/p>
“不過,喜妹正是在打來電話之后被殺死的呀!”
“你不是剛看過那場電影了嗎?我發(fā)現(xiàn)那個中學生唐唐也去了電影院,他也看了,不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嗎?”
涂了夜光材料的鐘
這個晚上,唐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決定明天再去一趟那家電影院。他想弄清喜妹電話里那句“知道了”的內(nèi)容。如果能證明喜妹是黃寧生案件的目擊者,那么這兩個案子一聯(lián)系,就會很快查出兇手的。
問題是喜妹看到的那類似螢火蟲光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喜妹在看了電影之后從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不再去一趟?”次日早上,唐唐用不太有信心的口氣問阿滔,“反正我想再去一次,也許什么也找不到,但我還是想去一次。”
阿滔二話沒說,騎上自行車跟在唐唐后面。
大概是上午的關(guān)系,今天與昨天相反,觀眾非常少。兩個人找了個中間的位子坐了下來。電影馬上就開始了。由于是昨晚上才看過的片子,所以印象非常深。唐唐和阿滔像看動物標本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仔細觀察著每一個鏡頭。他們連一個細小的動作也不肯放過。唐唐想:既然喜妹能從片子中發(fā)現(xiàn)問題,那么自己也絕不會什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的。
雖然他這么想著,可一直到電影結(jié)束,兩人仍然一無所獲。亮燈后,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阿滔才茫然地問了一句:“走嗎?我想去醫(yī)院看看喜妹。”
唐唐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又坐了下來說道:“我還想看一遍。如果這次再找不出什么,我也就死心了!”
“那我也陪你吧!”阿滔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在休息了五分鐘后,下一場又開始了。銀幕上出現(xiàn)了《閃光的少女》的片頭。
這時,阿滔突然緊緊地抓住了唐唐的手腕說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電影才剛剛開始呀!”
“問題不在片子上,你快看那兒!”
阿滔說完,借著銀幕的亮光指著場內(nèi)“禁止吸煙”的指示燈。
“你看在‘禁止吸煙’牌邊上的時鐘!”
“?。??”
唐唐也小聲叫了起來,場內(nèi)的鐘是涂著夜光材料的夜光鐘。它的指針正閃爍著淡黃色的光。每個數(shù)字都如同一只小小的螢火蟲。
“是!我也知道了!”唐唐低聲說著離開了座位。
專案組的辦公室。唐唐和阿滔都列席參加了刑警們的案情分析會。
“喜妹是第一個案子的目擊者?!比f東明聽完唐唐和阿滔的報告堅定定地說道,“她所說的螢火蟲光就是夜光表上的光亮?!?/p>
“那被害者的手上戴的可不是夜光表呀!”
“對!因此可以肯定是兇手的手表。一般在袖口里是看不到的。但當兇手舉起手開始行兇時,手表會露在外面的。喜妹說他看見閃了兩三秒就馬上消失了。這說明兇手在放下手后,手表進了袖子里而看不到了?!?/p>
“是不是說,這三個人當中有夜光表的人就是兇手?”
“是的。而且我大致猜出誰是兇手了?!?/p>
“誰?”
“對一般人來說,夜光表沒有多大用處。比如在魚店干活的徐偉就不需要。另外運輸公司的老板莊福伍也不需要那東西??偛粫f徐偉為了去找女人而買一塊夜光表吧?”
“那么第三個嫌疑者阿勝的工作是值夜班?!秉S德發(fā)也知道了,“值夜班巡夜就需要夜光表?!?/p>
“完全正確?!?/p>
當天下午阿勝就被逮捕了。被捕時雖然手上沒有戴著夜光表,但他的朋友作證說,到案發(fā)的當天為止,他一直戴著一塊夜光表。
經(jīng)打撈,從河底撈出了阿勝的那塊刻有他的名字縮寫字母的夜光表。他當場承認是他殺死了黃寧生和襲擊了喜妹。
一個月后,喜妹蘇醒過來,醫(yī)生說,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可以完全恢復(f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