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康有
“奢靡之始,危亡之漸”出自北宋歐陽修等編撰的《新唐書·列傳第三十·褚遂良》。文載,唐太宗第四個兒子被封為魏王,生活奢侈,朝中不斷有人諫言;太宗不以為然,認為:“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諫者十余不止,小物何必爾邪?”褚遂良卻正告說:“雕琢害力農,纂繡傷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漸也。漆器不止,必金為之,金又不止,必玉為之,故諫者救其源,不使得開。及夫橫流,則無復事矣?!?/p>
“奢靡之始,危亡之漸”道出了一個從家庭到國家,從歷史到現實不斷重演的規(guī)律性現象,也揭示了人性中極難逾越的“二律背反”:生存條件惡劣時,人們奮斗的目標往往都十分實惠,一旦通過各種努力獲得了物質生活的豐饒,卻往往不幸陷入其中,最終走向自我毀滅。唐玄宗由提倡節(jié)儉、造就“開元盛世”,變?yōu)閾]金如土,曾將一年各地之貢物賜予奸相李林甫,世風日下,很快轉向“安史之亂”。唐朝歷史值得我們深思。
“黜奢崇儉”被視作我國古代經濟思想史的一大綱領。乃至于個人德業(yè)的考量,養(yǎng)生養(yǎng)心,持家立業(yè),為商為政,皆倡之以節(jié)制、勤儉。的確,歷史上曾有人肯定“奢靡”對經濟的積極作用。如明代陸楫認為:“以蘇、杭之湖山言之,其居人按時而游,游必畫舫、肩輿,珍饈良醞,歌舞而行,可謂奢矣。而不知輿夫舟子、歌童舞伎,仰湖山而待爨者不知其幾?!鳖櫣婆u乾隆三十二年蘇州因荒年禁奢,指出“有千萬人之奢華,即有千萬人之生理”。明清時期,一些學者雖然看到了奢靡對解決就業(yè)(財富從富人流向窮人)的正面價值,但也不是大力鼓吹奢靡之風,所講的不過是社會上富有階層的消費影響,且為不得已之選項,非長久之計。直到今天,還有人為“腐敗刺激經濟”的謬論辯護,此類誤入歧途的怪論不值一駁。
不過,該古訓確為我們透過社會某些奢華假象,觀察背后頹廢走勢之實質,提供了新角度,中外歷史上從興到亡的大量例證為之注腳?!笆肌薄皾u”兩字說明,風氣的形成、危害的產生都是一個量的積累過程,就像“溫水煮青蛙”,沒有警醒的憂患性認知和防微杜漸的行動勇氣,聽之任之的放縱會讓大家在一口鍋中集體消亡。
當然,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發(fā)展,生活相應地改善和提高無可厚非,共產黨人不是禁欲論者。問題在于,需要的滿足應該有合理的尺度?!靶枰比绻蟠蟪^了社會的平均水平,突破了規(guī)章制度設定的約束和界限,就會使奢靡之風向健康的社會機體蔓延擴散。“上奢靡而望下樸素”是絕對不可能的。正如有論者指出的,一個執(zhí)政集團的價值取向會成為爭相仿效的風尚。當整個社會不自覺地認同和浸染了這些意識時,貪欲就能把一個國家和民族推向毀滅的境地。
黨的十八大以來,對腐敗的“零容忍”正是對“作風之弊、行為之垢”的“大排查、大檢修、大掃除”。它體現了刮骨療傷的政治勇氣,不僅為全面深化改革營造了風清氣正的大環(huán)境,而且也奠定了國家和執(zhí)政黨今后相當長時期內穩(wěn)步發(fā)展的基石。
毛澤東同志曾提出“兩個務必”。早在新中國建立前夕,中國共產黨的領袖就意識到:打天下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要長治久安,就要避免“貪圖享樂”的情緒,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鬃诱f“奢則不孫(遜)”,一個人奢侈了就顯得不謙遜。奢靡盛行,同樣會危害到我們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
奢靡之風,戕害作為我們建黨之基、立國之本的“兩個務必”,開“危亡之漸”,可不慎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