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
直到近幾年,演員段奕宏的名字才逐漸被大眾熟知。
這個看起來和嬉鬧的娛樂圈格格不入的男人,這個和微博熱搜、緋聞八卦保持距離的男人,一直堅守著真正意義上演員的本分
電影《引爆者》宣傳期間,記者問前來站臺的該片主演段奕宏,與同期上映的另一部也是由他主演的影片《暴雪將至》相比,他更喜歡哪一部?段奕宏答,他更喜歡《暴雪將至》。答完,《引爆者》導(dǎo)演和段奕宏都呵呵笑了。顯然,在《引爆者》導(dǎo)演和媒體記者們通通在場的情況下,這么直率地回答,有些不合時宜。
44歲的段奕宏如今依然會在不拍戲的時候宅在家里:做手抓飯、煲湯、看碟、琢磨表演。他不喜歡社交,不喜歡上真人秀節(jié)目,與微博熱搜、娛樂焦點始終保持著距離。
今年接連上映的《非凡任務(wù)》《記憶大師》《暴雪將至》《引爆者》都是他在去年接拍的,現(xiàn)在看來“成色還不錯”。但不間斷地從角色里進進出出,也讓他身心俱疲,他還是把這個工作“看得太重了”。
現(xiàn)在他開始有意識地保護自己,放慢拍戲的節(jié)奏。自去年5月17日拍完《暴雪將至》后,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接戲。并不是拿來的本子都不能拍,而是害怕回到之前那種掙扎的、緊繃的、片刻不得喘息的狀態(tài)中。
這種狀態(tài)從18歲開始,連續(xù)兩次報考中央戲劇學院而不得時就一直伴隨著他,他太清楚這種感覺了。一個新疆伊寧工薪家庭的孩子,一無所有,帶著唯一的演員夢獨闖北京的故事在旁人看起來勵志到俗套。但在親歷者的記憶里,回想到的是新疆味兒的普通話,嘴唇厚皮膚黑的外形,沒錢拍個人寫真的窘迫……如此種種,構(gòu)成了他“清醒的自卑”。
但剛剛過去的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憑借《暴雪將至》獲得評委們毫無爭議的“最佳男演員”后,媒體關(guān)注的焦點不再是《士兵突擊》中的袁朗、《我的團長我的團》里的龍文章、《烈日灼心》里的伊谷春,甚至不是《暴雪將至》里的余國偉,而是不合時宜的、演戲“難搞”的、有股子倔勁兒的段奕宏本人。
《暴雪將至》殺青后,導(dǎo)演董越給段奕宏發(fā)去一條信息表示感謝。收到段奕宏回復(fù)的四個字:來日方長。“我并不確切知道他發(fā)這四個字是什么意思,但我感覺他一開始對這個片子好像不那么有信心?!倍綄Α吨袊侣勚芸氛f。
段奕宏從不否認與青年導(dǎo)演合作是種冒險,尤其是處女作,但正是這種冒險所帶來的不安全感讓段奕宏著迷。成熟導(dǎo)演往往對演員有特定的表演要求,他不喜歡一成不變的表演方式。而與青年導(dǎo)演合作可以大大刺激他的創(chuàng)作欲,盡管創(chuàng)作欲會給他帶來“難搞”的業(yè)內(nèi)名聲,“正是因為段奕宏的‘難搞,我們才特別想跟他合作?!敝破诵で僬f。
《暴雪將至》講述的是上世紀90年代的一座陰郁小城,發(fā)生了連環(huán)殺人案。一心想進入體制內(nèi)的保衛(wèi)科干事余國偉渴望借此機會,一展自己頗為得意的“神探”技能,并就此成為模范,成為警察的故事。
劇本里原本有余國偉跟女主角的激情戲,但段奕宏認為不應(yīng)該有這場戲。他覺得,這個角色要探索的是余國偉更加本質(zhì)的精神世界,“如果一個人把一個事情看得最重要,他一定是為之去放棄一些東西的。對于余國偉而言,榮譽、社會屬性和身份的認同感,在他的身體里是最為重要的。為此,他完全可以控制有關(guān)男女情愫的東西。”他說。導(dǎo)演最終同意了他的想法,沒有拍這場戲。段奕宏的堅持是正確的,這讓那對男女的關(guān)系顯得更加緊張,從而與故事整體頗為相稱。
《暴雪將至》的出品人曹保平此前在導(dǎo)演《烈日灼心》時就與段奕宏有過合作。他仍記得,《烈日灼心》里有一場戲是伊谷春陪伴辛小豐去取小金魚,開車路上伊谷春與辛小豐閑聊提到了當年的水庫滅門慘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辛小豐眼神閃爍,表現(xiàn)慌亂,進一步加深了他對辛小豐的懷疑。接下來兩人的對話,看上去是漫不經(jīng)心地交談,實則是一場精彩的心理戰(zhàn)。
這場戲是全劇第一個小高潮,也承載了電影開片以來最大的信息量。如何將兩人之間如貓鼠游戲一般的對話狀態(tài)精準地呈現(xiàn)給觀眾,是導(dǎo)演曹保平以及兩個角色的扮演者鄧超和段奕宏一直在思考的事。當時拍這場戲,段奕宏、鄧超、曹保平,一人一個想法,誰也不肯妥協(xié),就各種可能的演繹一直討論到凌晨三點。后來,這段表演頗為經(jīng)典,也讓段奕宏等三位主演拿到了上海電影節(jié)最佳男演員獎。
其實,段奕宏的最佳男演員獎算是靠自己硬生生掙扎拿來的。按照導(dǎo)演曹保平后來的講述,本來段奕宏飾演的警察尹谷春并不是一個重要的角色,只是罪犯辛小豐的陪襯。段奕宏最開始看上的角色,也是《烈日灼心》里的辛小豐,但曹保平最后讓他演了尹谷春。
一個概念化的臉譜人物,如何演出質(zhì)感,讓觀眾記住這個人物形象,段奕宏先去廈門嘉蓮派出體驗了15天的警察生活,連大年三十都在所里過,還跟警察們出警掃黃、抓賭、查車。他為角色的每場戲都設(shè)計了不同層次的表情。甚至為了追求表演的真實感,在摩天大樓里追捕逃犯不慎滑落并被同伴抓住手腕的那場戲,他要求工作人員將身上吊著的唯一能保護他安全的威亞調(diào)松,現(xiàn)場都能聽見肌肉撕扯、關(guān)節(jié)即將脫臼的聲響。拍戲之余的吃飯和聊天休息,他依然保持片中角色的樣子,一度被大家認為他本人也特別孤僻?!昂玫木焓遣粫屓丝闯鏊谙胧裁吹?,不會形于色?!倍无群陮Α吨袊侣勚芸方忉尅?/p>
甚至有一天,段奕宏晚上做夢都是和導(dǎo)演曹保平吵架,“創(chuàng)作上壓抑的東西,在夢里反饋出來,吵得很厲害。我第二天在現(xiàn)場講給導(dǎo)演聽,他樂得不行,說我那么折磨你嗎?我說你的折磨,加上我的自我折磨,這就是我的特點。”段奕宏回憶。
“我每次因為交流上的這種直懟,心里都很難受,我覺得傷著別人了,也一直尋求一個溝通方式,但有些時候這反而會造成時間上的消耗。本來兩句話能說清楚,你繞了一圈用10句話來說,也挺浪費時間的?!倍无群暾f,對于“難搞”的名聲,段奕宏當作是業(yè)內(nèi)對他的褒獎。
這種直率、堅持和“折磨”成就了段奕宏,也成就了很多作品。“段奕宏的戲都在眼神中,他改變了我對中國男演員的看法?!辈鼙F綄?dǎo)演回憶起與段奕宏的合作時如此說。
“看到他蹲在地上大口吃面,操一口純陜西話時,才被驚到了?!蓖嗤瑢W小陶虹看到段奕宏在電影《白鹿原》里的表演時,終于看到了段奕宏的松弛。
大學里的段奕宏總是緊繃繃的,和他同班的小陶虹總是告訴他“哎,你放松一點唄?!鄙踔炼无群杲Y(jié)婚,在臺上念宣誓詞時同學們還在臺下起哄,讓段奕宏放松。
在拍攝《白鹿原》的時候,導(dǎo)演讓演員們練習割麥子,飾演黑娃的段奕宏連割好幾畝,手上被刺扎得直流血還在割。他說這樣是為了讓打麥秸的動作成為本能,最后神經(jīng)都麻木了,感覺不到痛。但緊張并不利于塑造鮮活的角色,段奕宏當然清楚。
他不是不想放松,但緊繃的時間長了,一下子放松下來,并不容易。就像大學里上課,一有要求就會緊張,一緊張就又回到了新疆味兒的普通話:“看報紙(zi)、結(jié)婚(hong)頭暈(yong)……”他現(xiàn)在都還記得這些。
在北京待了這么多年,拘謹了這么多年。段奕宏一直在想,是環(huán)境變了,還是自己變了,他覺得“都有”。
小時候的他并不是這個樣子。作為家中老幺,他從小就膽子大,逃課、打架是常事。打完架找個水溝洗洗臉上、鼻子里的血就回家。媽媽老說他是個“熱饅頭”,容易熱血上頭,新疆維吾爾族話里叫薩郎。
高一那年的一個小插曲,改變了段奕宏的性格,也奠定了他此后“清醒的自卑”的狀態(tài)。
一天,老師安排學生們編排一些小品到伊寧市話劇團演出。段奕宏自編、自演了一個話劇《知識就是力量》,他扮演一個只認錢的賣書小商販。這個小品拿了學校的二等獎,又被老師推薦又去參加了一個伊犁州的業(yè)余小品大賽,拿了一個創(chuàng)作獎。當時的評委、上戲的老師陳家林托人給他帶話,說他有表演的潛質(zhì),可以往演員方面發(fā)展。整個家族都沒出過演員的段奕宏并不十分當真,但終將面臨高考的他還是開始私下里開始關(guān)注中國的表演類高校。
高二的時候,中戲又有一名老師去當?shù)亟o伊犁話劇團排演話劇。段奕宏想看看到自己到底有沒有潛質(zhì),就獨自跑到話劇團去觀摩。等別人都演完了,段奕宏怯生生地湊上前去問“老師,我想試一試行嗎?”也許是礙于面子,老師看完了他的表演,然后,徑自走了。
段奕宏心里不踏實,多方打聽,找到老師的賓館房間請教。對方給他的回復(fù)殘忍又堅決。這讓他很疑惑,推著自行車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兩個藝術(shù)院校的老師給了他截然不同的評價?
像是為了找到這個問題的最終答案,段奕宏偷偷買了火車票,包里背著兩個馕,去往北京。頭一次走出家鄉(xiāng),得先坐20個小時的汽車到烏魯木齊,再坐78個小時火車到北京。98個小時,換來的是不到20分鐘的面試。落榜當晚,段奕宏獨自一人在天安門廣場坐了一宿。如果說第一次考中戲,僅是虛榮心作祟,第二年再考,純源于不服輸?shù)膫€性,但依然不中。
回到新疆后的段奕宏,去了一家果脯廠打工,洗蘋果,倒蘋果,制作果丹皮,日復(fù)一日,一個月干下來能掙40塊錢。第三次,段奕宏終于叩開中戲的大門,與印小天、小陶虹、高虎成為同班同學。
這個看起來最好的結(jié)果也成為他性格發(fā)生改變的起點。
大學四年,別人都在忙著拍戲、談戀愛,段奕宏則在練習普通話、準備作業(yè),以及對抗自己的自卑。
“可能前面所付出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偸歉鷦e人去比嘛,知識的積累、外形條件、家庭條件……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和未來。我在懷疑我的選擇是否是一個最大、最大的錯誤。我想到了放棄自己的生命?!倍无群暝诨貞洿髮W四年的時光時曾如此說道。
吃苦、緊繃的狀態(tài)反而讓他把所有的時間沉浸在學業(yè)上。沒有人找他拍戲,他就琢磨高難度的學生戲。每年學業(yè)考試,他都考第一,畢業(yè)大戲是話劇《馬》,他飾演主角艾倫。故事講的是一個17歲的男孩艾倫,他戳瞎6匹馬的眼睛后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心理醫(yī)生狄薩特在分析治療后,最終發(fā)現(xiàn)病因并“治愈”了艾倫。
一段精神病人的內(nèi)心戲打動了臺下的老師,演出結(jié)束后,老師沖上舞臺指著段奕宏質(zhì)問學校領(lǐng)導(dǎo),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學生,學校為什么不能留下?當時面臨畢業(yè)的段奕宏正面臨就業(yè)之憂。
正是這樣的訓練,讓段奕宏在以后的職業(yè)生涯中頻頻奉獻了過硬的表演,尤其是很難拿捏準確的單人大段獨白。
出演第一部話劇《紀念碑》時,段奕宏已經(jīng)被國家話劇院破格錄取,并被文化部作為優(yōu)秀人才特批留京戶口。開場近14分鐘的獨白讓他備感壓力,但每每都能順利完成。
電視劇《士兵突擊》和《我的團長我的團》里各有一場經(jīng)典的長篇獨白戲,一場是段奕宏飾演的袁朗審問成才,一場是第11集龍文章就要被公審的時候,一連串的反詰與悲憤。那兩段戲完成后,導(dǎo)演康洪雷在當晚請段奕宏吃飯,敬酒祝賀。
其實,他也愿意聽人批評,比如,有人說他會下意識地把個人的真實習慣帶到角色中,比如不經(jīng)意地面部抽搐等等。他就會反省,“表演讓我在某一瞬間可以探索未知的自己。如果把演員個人的、下意識的習慣帶到所有戲里來,這是不成熟的表演。我還是需要進步的,所以表演不能只憑感性,更需要理性,一定是經(jīng)過判斷和選擇的結(jié)果。”段奕宏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好的演員都很脆弱,因為需要完全地投入角色的情感世界,但成熟的演員都很理性,因為如何從角色中抽離出來,不讓角色傷害生活中的自己是門學問。每次拍戲結(jié)束,段奕宏都會盡快脫離于虛構(gòu)的角色,從那種決絕的狀態(tài)里抽身?!百I菜、跑步、陪陪家人,過正常人的生活,自然就抽離了?!倍无群暾f。
戒煙以后,除了偶爾喝點紅酒,段奕宏身上還留有的新疆人的特點就是飲食習慣,他還是喜歡吃重口味的新疆大盤雞、燉羊肉、烤肉。在北京這么多年,西部的粗獷已經(jīng)脫落得差不多了,而對于北京的感覺倒是愈發(fā)復(fù)雜。
當年,拿著僅有的大學四年成績單獨闖文化部,接待處一個大姐中午給他吃的饅頭和雞腿讓他念念不忘;25歲生日那天,對未來一臉茫然的他卻接到國家話劇院的錄取通知書,那是時任院長趙有亮向文化部破格申請的留京名額。
2001年,入職國家話劇院的第一部話劇《紀念碑》,一場演出費90塊錢。為了這部戲他等了6個月,實在揭不開鍋了,就去敲院長趙有亮的門。開門見山,院長問是不是沒錢生活了,讓財務(wù)先給他預(yù)支工資。段奕宏赧顏道,還能等,就是想問問什么時候建組。說好的兩個月,最后等了七個月。
人情中的冷,段奕宏不怕,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人情之暖,只知道用好好演戲回報?!啊都o念碑》是一出1小時50分鐘的戲,兩個演員幾乎要各自說上55分鐘的臺詞,難度可想而知。而且,這兩個角色又是如此復(fù)雜,演員不去撕裂自己就無法體驗角色,所以他們在創(chuàng)作上的艱辛可想而知。何況在舞臺上,演員們要當著那么多雙眼睛去撕裂自己、撕裂靈魂,去探究那些甚至是令人不齒、感到羞辱的情感,他們消耗著難以想象的心力與體力?!睂?dǎo)演查明哲在談到段奕宏飾演的角色時這樣說。
2003年,國家話劇院與孟京輝合作話劇《戀愛的犀?!?。雖然段奕宏當年有機會主演自己的第二部電影《可可西里》,但在簽合同前,他放棄了。眾所周知,《可可西里》最后獲獎無數(shù),但段奕宏亦憑借《戀愛的犀?!方o觀眾留下了兩版經(jīng)典的文藝青年馬路的角色。很難說這種選擇的對與錯,“我當然知道那部電影對當年的我的重要性,但國家話劇院破格錄用我,給我解決北京戶口,這種恩德,我說服不了我自己。給院長開不了口,我不想干擾我的貴人。”在此前接受魯豫采訪時,段奕宏如此說。
拍攝電影《愛有來生》時,有場戲是段奕宏面對將死的哥哥,需要跪在哥哥旁邊醞釀情緒。扮演哥哥的演員是姚櫓。當時現(xiàn)場環(huán)境很嘈雜,可敏感如段奕宏,一邊醞釀情緒一邊又怕耽誤大家的時間,結(jié)果導(dǎo)致自己始終無法專注。姚櫓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腿,特別有節(jié)奏地說“放松”,只那兩個字,他感念至今。
事業(yè)順了,陪家人的時間就少了。連父親生病住院,家里人都瞞著他。
后來,他把父母接到北京來住,并盡可能多地陪伴。有次陪父母在小區(qū)散步,他獨自上樓換衣服,下樓后父母卻不見了。他一開始怕被人認出來,小聲在小區(qū)里喚著“爸……媽……”后來索性不顧一切地開始大喊,終于找到走錯單元的父母時,他早就無法控制情緒。
現(xiàn)在,除了有點白頭發(fā)爬上來,幾乎看不到歲月在段奕宏這個中年人身上留下的痕跡,不管拍戲與否,他都會堅持運動,每周少則三天,多則五天。有專業(yè)的教練指導(dǎo),在今年參加美國紐約電影節(jié)期間,他沿著中央公園連跑四天,每天10公里,最好成績是51分鐘,這已經(jīng)是準職業(yè)運動員的水準。
他在現(xiàn)實中努力保持身材,也照樣會為了角色“糟踐”自己。去年,和初當導(dǎo)演的郭俊立合作一部戲,12天的時間里,段奕宏把體重從74公斤減到66公斤,之后又狂吃增重到原來體重。段奕宏就是這樣一個演員,哪怕他清楚在商業(yè)電影中可以有輕松、偷懶的表演方式,他偏一視同仁。他攔不住自己的“自虐”情結(jié)。
他一直在突破自己,就像2000年時那個壓抑的自己,面對北京的各種條框和可能性時,想,“混出個人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公認的實力派中堅,但他仍然在尋求新的突破口。他并不是真的難搞和不合時宜,只是,對于演員這個本分和職業(yè),他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