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侖
法國人記錄的中國第一座博物館
——云南府博物館
■尹侖
在二十世紀初期,由于特殊的時代與文化背景,1901年(光緒27年)云南誕生了中國第一座博物館,而且是官辦公立博物館。由于云南地處邊疆,這一重要的歷史事件并沒有得到中國的博物學家或者歷史學家的重視和記載,反而被當時在昆明擔任“云南府中法學?!?l'Ecole franco-chinoise de Yun-nan fou)校長的喬治·高德耶(Georges CORDIER)詳細地記錄下來了,在他于1915年發(fā)表的“云南府博物館”(Le Musée de Yunnan-fou)和1922年發(fā)表的“增補云南府博物 館 ”(Note additionnelle sur Le Musée de Yunnan-fou)兩篇文章中,對這一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博物館進行了詳細的描述。今天,開展云南府博物館的研究,可以加強對中國少數民族和邊疆地區(qū)文博事業(yè)的重視,進一步豐富和拓展中國博物館學的研究思路和內容;同時,繼承和發(fā)揚云南府博物館敢為天下先的建館精神,積極開展“一帶一路”戰(zhàn)略國家間的文博事業(yè)交流與合作,率先與法國等沿線國家進行文化交流,為民心相通奠定文化基礎。
云南府博物館 孫光庭 喬治·高德耶 法國
云南地處中國西南邊陲,歷史上曾被視為“蠻夷之地”,漢文化等中原文化的傳承和推廣較之內地相對落后。但是,在二十世紀初期,由于特殊的時代與文化背景,云南誕生了中國第一座博物館,而且是官辦公立博物館。也許由于云南是邊疆省份,這一重要的歷史事件并沒有得到中國的博物學家或者歷史學家的重視和記載,反而被當時在昆明擔任“云南府中法學?!?l'Ecole franco-chinoise de Yun-nan fou)校長的喬治·高德耶(Georges CORDIER)詳細地記錄下來了,在他于1915年發(fā)表的“云南府博物館”(Le Musée de Yunnan-fou)和1922年發(fā)表的“增補云南府博物館”(Note additionnelle sur le Musée de Yunnan-fou)兩篇文章中,對這一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博物館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霸颇细┪镳^”及其記錄文章,拓展了中國博物館學的視野和范圍,為今天中國少數民族和邊疆地區(qū)文博事業(yè)的研究留下了珍貴而重要的歷史資料。
喬治·高德耶生于1872年6月30日,于1936年8月25日在巴黎逝世,享年54歲。喬治·高德耶于1898年到達了印度支那,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在河內學習了幾年的漢語和中國文學以后,1908年喬治·高德耶離開河內到達了云南府,于次年5月20日在昆明開辦了云南府中法學校,并擔任校長直至1927年①。
在昆明的二十年時間里,除了繼續(xù)進行漢學研究以外,喬治·高德耶還廣泛和深入地研究了當時云南的民間文化,撰寫和記錄了當時云南府的人文文化與風土人情,留下了大量珍貴的文獻資料,其中就包括“云南府博物館”和“增補云南府博物館”兩篇文章。
“云南府博物館”于1915年在法國巴黎的遠東法語學校期刊(Le Musée de Yunnan-fou)的第1期上發(fā)表。文章主要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介紹了云南府博物館的成立時間、地點和作用,以及博物館奠基人孫光庭的事跡與貢獻。第二部分記錄了博物館的作用與經費來源,布展的設計和格局等。第三部分是文章的重點,首先對博物館的每個展室用羅馬字母進行編號,從A到K共計11個展室;其次對每一個展室的文物進行詳細地說明和記載,并用阿拉伯數字分別對其進行了編號。第四部分是文章的亮點,即保留有博物館部分文物展品的照片,使今人可以直觀地看到當時的展覽和文物②。
“增補云南府博物館”于1922年在法國巴黎的遠東法語學校期刊的第1期上發(fā)表。文章主要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介紹了云南府博物館新的館址和布展。第二部分專門記錄了碑的專題展。第三部分記錄了新增加的各種文物展品。第四部分依舊是部分文物展品的照片。第二和第三部分仍然用阿拉伯數字進行了詳細的編號③。
喬治·高德耶在昆明期間,廣泛結交社會各界人士,很多人成為了他的好朋友,其中就包括云南府博物館的奠基人孫光庭。孫光庭,云南曲靖人,清末時留學日本數年,回國后任云南師范學校校長,辛亥革命后歷任云南省教育委員會顧問、云南省財政廳曲靖厘員、云南省參議會參議員、云南省政府委員等職,1944年病逝于曲靖,去世后受到云南省政府褒揚。
在日本留學期間,孫光庭參觀了日本的博物館,給了他在自己家鄉(xiāng)云南省的首府昆明成立博物館的想法。從日本留學回國后,孫光庭就任云南師范學校校長,開始著手實現他的這一理想。
在喬治·高德耶關于云南府博物館的文章中很明確地記錄到,1901年(光緒27年),云南府博物館正式成立。在成立伊始,云南府博物館在地點和經費上依托于云南師范學校,并開始購買相關的文物藏品。但是,博物館的經費仍然是非常拮據的,于是博物館向社會公眾發(fā)出了請求,希望得到各界的幫助。在他的號召下,當時的一些社會名流和賢達人士捐贈了一批私藏給云南府博物館,商人們也把一些物品寄存在博物館并同時銷售,政府部門則把一些公有的珍稀文物讓給博物館展出。
喬治·高德耶還記載了云南府博物館的管理和經費狀況:雖然云南府博物館在各方的支持下有了一個很好的開端,但是人們也很快意識到博物館必須成為一個針對社會的公眾機構,而不是僅僅依賴于學校。于是,云南府博物館被劃歸云南巡按使管轄,負責博物館的經費支出和事務決定,并正式任命了博物館的館長和會計,館長和會計每人60與25個銀元的工資由省政府支付。云南府博物館沒有固定的經費,當需要征集收購文物藏品時,博物館館長需要向云南省政府提交計劃。省政府同意計劃之后,再命令財政廳撥款給博物館。
云南府博物館開放和三易館址的細節(jié)情況也被喬治·高德耶詳細地記錄了下來:博物館每天都開放,具體開放時間為上午10:00至下午4:00,但每周的星期一和星期二只專門針對婦女和學校的女學生開放,門票為每人兩角錢。1911年辛亥革命后,云南府博物館由云南師范學校搬遷到了昆明市的糧道街,云南省政府將糧道衙門的舊址進行了修葺,并為這座傳統的中式建筑安裝了很多大玻璃窗,作為博物館與圖書館的館址,當時的人們大都將這里稱為圖書館。1922年,由于舊糧道衙門館舍狹窄,云南省政府又將云南府博物館搬遷至了菜海子的經正書院
喬治·高德耶記載了云南府博物館在糧道街時的布展格局,并繪制了展室布局圖和參觀路線圖,使人們今天得以一窺當時的博物館展品陳列格局(圖1)。
圖1 云南府博物館展室布局圖和參觀路線圖
在這一圖中,喬治·高德耶用羅馬字母對博物館的每個展室進行了編號,從A到K共計11個展室。同時,他還繪制了參觀路線圖:從糧道街的大門進入博物館后,經過通道,先參觀A和B兩個展室,隨后到達中庭,右轉繼續(xù)參觀C、D和E三個展室,隨后又進入一個院落,左轉后參觀F展室,戳過小花園進入G和H展室,從H展室走過回廊,順序進入I、J和K展室,最后參觀結束,又穿過中庭從糧道街的大門出館。
根據喬治·高德耶的記錄,云南府博物館的展品布展方式分為專題展和雜項展兩種,其中石碑的專題展在展室A和B、銅器的專題展在展室D,其他展室則是各類雜項展品,沒有進行分類。無論是專題展還是雜項展,針對每一個展室的展品,喬治·高德耶都進行了詳細地說明和記載,并用阿拉伯數字分別對其進行了編號,下面就以展室A為例,舉例說明其中的展品:
1.趙藩、李根源、蔡鍔、李鐘英書法碑刻(1912年);
2.李根源祭奠明朝將領沐英、付友德、藍玉的祭文碑刻(1912年);
3.趙藩紀念高黎貢山的詩文碑刻(1912年);
4.廣西城官員黃應重修阿廬古洞石塔紀念碑刻(1905年);
5.宋代將領岳飛、張凌詩詞碑刻(1135年);
6.王瑯然刻禹王峋嶁碑(年代不詳);
7.重修孔廟紀念祭文碑刻(1468年);
8.爨文碑刻(1403年);
9.程卿宗紀念大理三塔題詞銘文碑刻(1817年)。
喬治·高德耶對展品的詳細文字記載,為今天中國博物館學的研究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資料。
今天,開展對云南府博物館的研究有著重要的歷史和現實意義,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可以加強對中國少數民族和邊疆地區(qū)文博事業(yè)的重視,進一步豐富和拓展中國博物館學的研究思路和內容。正如前所述,云南由于地處邊陲,在歷史上漢文化的傳承與積淀比起內地來說有很大的差距,因此也造成了內地文博學界對云南在一定程度上的忽視。但是,我們要看到,自元朝賽典赤·瞻思丁修建建水孔廟以來,中原文化不僅在云南得到了傳承,而且通過與少數民族文化的融合,不僅形成了自己的特色,而且得到了弘揚與發(fā)展。正是在這一背景下,云南府博物館率先成立了起來,并被法國的文獻記錄為中國第一座博物館,而且是政府的官辦公立博物館。未來,中國博物館學應該加強對少數民族地區(qū)文博事業(yè)的研究,打開視野和思路。
其次,可以加強中法兩國關于博物館學的研究和合作。由于特殊的歷史背景和原因,法國保存有大量關于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期以云南為重點的包括中國西南在內的重要文博歷史文獻,喬治·高德耶關于云南府博物館以及其他云南民間文化的研究只是這一浩瀚史料中的一滴水。未來,中法兩國博物館學應該實現在這一研究領域的信息交流和文獻共享。
最后,可以促進“一帶一路”戰(zhàn)略中的文化交流,要實現“一帶一路”戰(zhàn)略的民心相通,文化交流就必須先行。清末與民國初年,由于中國與世界的交往日益增多,云南由邊陲省份轉變成為了面向英法等國家的交往門戶,加之滇越鐵路與滇緬公路的修通,大量云南人通過這兩條國際通道赴歐洲、美國與日本留學、經商和貿易,國際上的先進信息、技術和文化也隨之而進入云南,云南迅速地與國際接軌,很多事情在當時的中國開了風氣之先,云南府博物館的成立就是其中之一。今天,中國博物館學要繼承和發(fā)揚孫光庭先生和云南府博物館敢為天下先的建館精神,積極做到學以致用,相關研究服務于當前國家的重大戰(zhàn)略部署,積極開展“一帶一路”戰(zhàn)略國家間的文博事業(yè)交流與合作,率先與法國等沿線國家進行文化交流,為民心相通奠定文化基礎。
注釋:
① Nguye^n Vān-Tò.Charles-Georges Cordier [J].Bulletin de l'Ecole fran?aise d'Extrême-Orient,1936,Volume 36,Numéro 1,pp.652-657.
②Georges Cordier.Le Musée de Yunnan-fou[J].Bulletin de l'Ecole fran?aise d'Extrême-Orient,1915,Volume 15,Numéro 1,pp.25-38.
③Georges Cordier.Note additionnelle sur le Musée de Yun-nan fou[J].Bulletin de l'Ecole fran?aise d'Extrême-Orient,1922, Volume 22,Numéro 1,pp.135-138.
云南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