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朔
三代人
小女穿著我的高跟鞋
小腳丫填進前半部
后半部空出很多 她在
地上趔趔趄趄走 有幾次
險些摔倒 我去扶她時
自已變成了兒時的母親
小女則成了年幼的我
莫道君行早
微熹的曙色 透過參差的
樓房縫隙 和白熾燈的窗口
貼近惺忪的視線 零下一度的
長夜 和夢一起 殘留在
一張床的余熱里 腳步聲
近了又遠 遠了又近
我不是那個最早 趕路的人
花花世界
雨點落在柏油路上
很稠 被撞擊的身體
迸濺無數(shù)小水點兒
有人叫飛白 有人叫水花兒
這個過程比曇花快了一秒
比煙花快了三秒 流水
成了水花的快捷收容所
更多的大雨點兒 還在被
吞沒之前 不斷開花兒
以致于隔著鏡片 把我眼晴
都看花了 天上下來的水
也可以搗鼓個花花世界
困局
我說是如果 四野
無人的黑夜 一個人
迷失了方向或道路
我知道 北斗指南針
會幫我 掙脫困境
實際上 一個人在燈光下
迷失很久 有一個影子
在地面墻面天花板不斷放大
甚至把房間塞滿了 那個
曾經(jīng)的我 和曾經(jīng)的影子
只有在回不到 自已的暗處
拼命叫嚷 誰替我關掉那盞燈
氤氳
一道門 開又關 關又開
日光和燈光 白天和夜晚
遠水的藍 近流的白
有沒有海的味道呢 千帆
總是水手的 我進進出出的
腳步 只是在陸地細碎匆忙
擊不起千層海浪 上一步
微塵的響動 很快被下一步
覆沒 我凝視一杯茶
烹出的氤氳 是山嵐還是海霧
夜的水果攤
一件風衣晃過 又一件
晃過 溫度被來來去去的風
下放底層 水果在漸稀漸疏的
吆喝中 守著被燈光反復
擦亮的顏色 直到被這個
深秋的夜晚 夜晚的黑
攤子的黑 悄悄弄丟
夏天的太陽
當草尖收集了 空氣
和陽光 晨曦在眉間蕩漾
園子里的果蔬 裹著
沉甸甸的向往 在厚實的地上
等到農(nóng)人的鋤 涂上夕陽的顏色
蒸饃的香 從風箱聲中跑出
村莊掏出豐盛的食糧 在炊煙
之上 一個被村莊喂養(yǎng)過的孩子
在夏的太陽下 洗盡鉛華
夏夜
一群孩子 和流水作伴
行走在夏夜的河谷 彎月
被她們帶動著 晃過
一片不知名的花叢 歌聲
笑聲 嘻鬧聲 接住了
上面的流星 下面的流螢
其實 我也只是在空調的滴水
聲中 用黑暗和我
合成一個容器 讓童年的
另一個我 鉆了一會兒空子
秋紅
雨后新晴 天向高處
變著法兒藍 大山讓小路
系緊危峰和廟宇 鳥兒
從山腳溪流飛起 接近
白云的下方 也就接近一處
楓樹柞樹林 它們的翅膀
在林梢收攏又張開
叢林的葉子就攆上了秋紅
盆景
一抹綠 生在陶盆
長在陽臺 閑暇時我望著它
我以為它只滿足于
蔥蘢我片刻的目光
而有時候 有風吹過
所有葉子帶動枝條東搖西晃
呵呵 它和我的故鄉(xiāng)山野
還有山風野露 都被樓群
遮擋在一生一世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