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岸
一睜眼,就道統(tǒng)一樣地
圍攏。稀薄的草香
浸肺腑,動魂魄,在原野唱歌
似什么觸到身體的隱秘部位
突然覺得
遍地的草,瞬間奔跑起來
遠去的馬蹄
被召喚,帶回一路霧化的露水
縱然月輝遍地
也不會洗去孤獨的兇猛
這蟄伏人間、歡快的風聲
告訴我——
草色之上,游移的廣闊
一點點,將我打開……
寂寥的雨夜
微雨,濕冷。路上
歸家的人
踩著泥濘,拖著沉重的孤單
拉桿箱隆隆響著
昏黃的路燈把夜色照得變了形
把斜長的身影照得
如一條年久失修的鐵軌
把火急的心照得空茫
仿佛凝重而無所可依的夜色
只有真實的腳步聲
在稀薄、零落
夜,越來越冷,越來越深
低處的事物
從書房的窗口外望
除了枇杷樹的深綠還在對抗冬天
其余的草木
都已刀槍入庫,以接受史的狀態(tài)
在我的視野:彎腰,伏地
或者舉著光禿禿的枝丫
像天空下的一群香客,無聲無息
可枇杷樹是逆生長的
花骨朵飽滿,就等寒潮勢弱
再突然怒放。相當于一場戰(zhàn)役
大敗于漫長的時間
眼下,不見花開無蜂蝶
站立窗前良久,我被時間
鉚住。那些低處的事物
拉長了我的沉默
甚至手機鈴聲響過一遍又一遍
亦無我所動,我的耳朵被
那些素凈的草木取走了
只感到風聲,和地氣悄悄竄入
它們筋脈的微響
低處的事物如許默然
枇杷樹下,我,隔窗靜穆
仿佛草木積蓄著一季的力量
獨自的和解
沒有誰不期待有個人在雪天進駐心間
盤腿坐下,溫良、大度、彬彬有禮
只說好話,讓風把記憶的耳朵吹軟
我們從自己的身體里出走太久
靈魂失去籬笆,證明“人類失去了家園”
路上篝火煟了,迎接的遠方卻遲遲沒來
是“回到厭倦了自我的自我”嗎
用影子擋住欲望的邊界
用聶魯達的詩篇逼退在世道深挖陷阱的人
在墻上畫一個窗口,在桌下放一個壁爐
坐下來,和自己來一次促膝長談
從哪里說起呢?哪一句在為黑夜點睛
談著談著,飄雪散了
柴門春風度,小毛路閃著干凈的光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