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北望

從前有個人叫張大膽，這張大膽人如其名，膽子大得異乎尋常。小時候，他父親被假和尚忽悠，騙光了錢財，延誤了治病時間，最終撒手人寰，所以張大膽對所謂活佛神仙之類的玩意兒深惡痛絕。

這天，張大膽和好友聚在一起喝酒，不知怎么就說到了隔壁村的一座寺廟如何靈驗(yàn)。張大膽喝得不少，一聽到這些，立馬接過了話頭：“胡說八道，那都是騙人的，靈驗(yàn)？靈驗(yàn)個屁！”

那被張大膽打斷的人也是酒上頭，大著舌頭反駁道：“怎……怎么騙人了？昨天我……嫂子去燒香，求菩薩讓我侄子的病早點(diǎn)好，結(jié)果第二天門口就出現(xiàn)了二兩銀子，我嫂子就拿這筆錢給我侄子治好了??！”

兩人都是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吵得臉紅脖子粗，眾人急忙給出了一個主意：是不是真的，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好，試試就試試！”張大膽一口答應(yīng)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說話那人，“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寺廟是怎么個靈法?！闭f完，他將杯中的酒一口喝干，轉(zhuǎn)身晃晃悠悠地直奔那寺廟而去。

此時天色還早，那寺廟就在隔壁村，張大膽沒多久就到了，徑直走到大殿的菩薩像前跪了下去，“砰砰”磕了幾個頭，大聲說道：“活佛，我張大膽最近日子過得苦，聽說你靈驗(yàn)，你就大發(fā)慈悲賞點(diǎn)銀子給我吧。”說完，他也不管周圍香客詫異的眼神，站起身來，東倒西歪地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張大膽起床后收拾一下，就要出去干活，誰知剛走出門，只聽“咚”的一聲，感覺踢到了什么。張大膽低頭一看，是個小小的黃色布袋，打開一瞧，里面竟然是一錠銀子?？粗@錠銀子，張大膽一下子想起了昨天的事情，難不成這廟里還真有什么活佛？

張大膽甩了甩腦袋，將這荒唐的想法丟到一邊，笑了：“我倒要看看你這活佛是個什么模樣。”

吃過午飯，張大膽又去了那座寺廟，在胖胖的住持面前捐過香油錢，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再次祈求活佛給些銀兩助他渡過難關(guān)。一出寺廟，張大膽就向家里狂奔，到家后便掩上了門，等著活佛顯靈。他打算守株待兔，看看這銀子是怎么“賜”到自己家的。

可是張大膽一直等到半夜，一個可疑的人都沒見到。難不成真是活佛顯靈？張大膽有些疑惑。就在這時，門外的路上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張大膽一個激靈，連忙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門口。

黑夜中，一個胖胖的黑影踮著腳慢慢走到張大膽門前，側(cè)耳聽了聽聲音，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輕輕地放在地上。

“站??！”張大膽一聲暴喝，猛然躍出，抓住黑影，拳腳就招呼了上去，直打得那人“哎喲哎喲”叫個不停。張大膽這一打，周圍的鄰居都被吵醒了，紛紛點(diǎn)亮油燈出來看個究竟。張大膽見狀停下了毆打，對著大家說道：“看看，這就是所謂顯靈的活佛?！闭f著，他將那黑影一下推到了眾人面前。

大家仔細(xì)一看，竟然是寺廟里的那個胖住持，和尚就是“顯靈”的活佛？

張大膽一臉得意：“早就說過了，什么顯靈的活佛，都是這幫和尚搞的鬼?！?/p>

鄰居中有人不高興了：“人家怎么搞鬼了？就算活佛顯靈都是他假冒的，但他接濟(jì)了大家，也算是有功無過啊?！?/p>

張大膽瞥了一眼鄰居，說道：“他是給錢了不錯，可你想想，他給了你錢，你覺得是活佛顯靈，那你是不是要經(jīng)常去捐香油錢？咱村怎么說也有幾百人，就算每人只捐一文錢，那總共是多少？更別說附近的村莊了，這些錢比起給你的那些，哪個多哪個少，你總明白吧？”

張大膽這么一說，大家突然明白過來，自己被這和尚給騙了，同情立刻化成了憤怒。張大膽看到眾人都一臉痛恨的樣子，不禁得意揚(yáng)揚(yáng)，再看看那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和尚，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說：“滾回你的寺廟去吧，以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那和尚好像得了大赦，轉(zhuǎn)身一溜煙跑了。

自此以后，張大膽成了村子里的名人，誰都知道“活佛”是個騙局，再也沒人去燒香了。但日子長了，事情卻有些變了：村子里死去的老人小孩比從前多了許多，甚至還有強(qiáng)壯的年輕人，生病的、受傷的，以前休養(yǎng)兩天就能好的病痛，現(xiàn)在竟然也會死人。

村子里開始流傳一種說法，說張大膽得罪了活佛，活佛發(fā)怒，懲罰了整個村子。于是又有人去那寺廟燒香了，神奇的是，大家去燒香之后，情況居然好轉(zhuǎn)了。這下張大膽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都不待見他。

這天張大膽一個人喝著悶酒，越喝越生氣，最后忍不住沖到了那個寺廟里。香客們都好像沒看到張大膽一樣，仍舊虔誠地磕著頭。倒是那胖住持看到了張大膽，將他帶進(jìn)了后院禪房，吩咐小沙彌倒了茶進(jìn)來。

胖住持笑道：“施主請用茶?！?/p>

張大膽酒氣沖天，說：“我不喝茶，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胖住持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施主誤會了，貧僧并未做什么?！?/p>

張大膽瞪著眼睛，眼睛都充血了：“那怎么會有后面這些事？”

胖住持臉上露出了哀傷之意，說：“施主，其實(shí)你那晚所說不錯，貧僧這寺廟并沒有活佛顯靈。”他苦笑了一下，“不過是因?yàn)榇说刎毧嗔T了?！?/p>

不等張大膽再問，胖住持就繼續(xù)說道：“因?yàn)榇说刎毧?，所以百姓們稍有些病患傷痛，就會因?yàn)闊o錢醫(yī)治而去世。因此我才想了這個法子，有了活佛顯靈的招牌，就會有人來燒香、捐香油錢，雖然都是一文兩文，但畢竟積少成多；之后僧人們會根據(jù)香客訴說的困境，給予他們銀錢，助他們渡過難關(guān)……”

說到這里，胖住持看了一眼張大膽，嘆氣道：“上次施主將一切道破，寺廟活佛顯靈的聲譽(yù)沒有了，也就沒人再來燒香，寺廟沒了香油錢，那些受傷得病的窮苦人家也就沒了救治的銀錢。而且人吧，一旦失去了信仰支柱，得了病之后很容易失去希望，所以才會有許多人因?yàn)樾〔⌒⊥炊廊?，這倒并非活佛顯靈。”

張大膽若有所思：“所以后面又有人來燒香，死的人就少了，是因?yàn)槟阌钟辛讼阌湾X，去拿給受傷得病的人了？”

胖住持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家中貧苦的事，人們都不愿告訴他人，但若是受到幫助，他們就會宣揚(yáng)出去。久而久之，人們又開始相信活佛是存在的，即使得了病，也不會喪失活下去的信念?！?/p>

張大膽若有所思，隨即皺起眉頭，轉(zhuǎn)而問道：“那晚我那般對你，你為何不說明真相呢？”

胖住持苦笑一聲：“我當(dāng)時若說了，你相信嗎？”張大膽愣住了，看著眼前的胖住持，突然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原來，您才是真正的活佛！”

選自《故事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