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撈越首府古晉的一個村莊里,看土著以原始的方式為一對來自美國的游客紋身。
男女兩人,都穿了泳裝。
男的紋在寬寬的胸膛上、女的紋在扁扁的肚皮上。
紋的是對方的名字。
一針一針,慢慢慢慢地,紋紋紋、紋紋紋,每一針,都深深深深地刺進皮里、嵌入肉中,然后,悄悄悄悄地,鉆入靈魂深處,天荒地老地與肉身糾纏不清。
我站在旁邊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紋身時,必定存著和對方白頭偕老的心愿、抱著和對方禍福與共的打算;縱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然而,世事難料,人到情多情轉薄,薄薄薄、薄薄、薄……而今真?zhèn)€悔多情。
昔日的濃情蜜意灰飛煙滅,唯有那名字,宛若胎記般,饒具諷刺地成了身上最礙眼的“標志”。
更糟的一種情況是,情海生波,有一方見異思遷,蟬曳殘聲過別枝,流水落花春去也。慘受拋棄的那一位,氣、苦、悵、恨、悔,百感交集,一心只想將那曾經(jīng)山盟海誓的負心人千刀砍萬刀剁,然而,在這悲入骨髓、恨徹心扉的時刻,他或她的名字,卻還陰魂不散地附在身上,每看一眼,都是精神的凌遲。
沉不住氣的,便去找那紋身的,在名字之上加添兩個字:“我恨”,似乎不這么做,便泄不了恨。遺憾的是,這樣做了,泄的不是恨,而是“氣”——把“感情被負”的糗事詔告天下,不是很“泄氣”嗎?
人世間最深的愛,是刻在心上的,不是紋在身上的。
紋在身上的,不是真正的愛,而是占有的欲。
愛,是泥里的根,扎實;欲呢,是盆里的花,易謝。
摘自尤今的新浪博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