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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

2018-01-22 20:59:53孫悅
文學(xué)少年(小學(xué)版)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獅子頭司機爸爸

孫悅

在“順風(fēng)飯店”東側(cè)的墻角,金騰一會兒蹲下去,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跳幾下,可身上還是冷得跟篩糠似的。零下十五度的氣溫,人站著不動,簡直就是找死。

金騰知道今天要在外面呆很久,所以早上臨出門之前,特意在羽絨外套里面多加了件爸爸的工作服棉襖,把自己撐得像個豆包一樣鼓鼓囊囊的,但是依舊無濟于事,剛站了一個多小時,他已經(jīng)被凍透腔了。將近中午時分的太陽只發(fā)光不發(fā)熱,藍得像深海一樣的天空中,沒有一絲云飄浮,也沒有一只鳥飛過。寂靜而遼遠,是北方晴朗的冬日里特有的聲音,雖然有點蕭索,但是蕭索中透露著的那股孤傲,卻是其他季節(jié)沒有的韻味。

現(xiàn)在的時間是十二點十五分,金騰在外面站了兩個小時了。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出“饑寒交迫”這個成語,暗自嘖嘖這幾個字湊在一起,簡直太真理了。馬路斜對面有一個賣烤地瓜的,金騰就想現(xiàn)在要是有塊磚頭那么大的剛剛烤熟了的、熱乎乎的、軟綿綿的大地瓜抱在懷里,那感覺肯定美死了。地瓜爐不遠處還有一個烙煎餅果子的小車,雜糧面餅、蔥花和雞蛋的香味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里也好像被凍結(jié)住了似的,飄出來脆脆薄薄的一點點,便被寒氣一口吞下去。

這樣的煎餅果子小推車對金騰來說再熟悉不過了。媽媽失去工作以后,每天也是推著這樣一個小車,中午和晚上到金騰的初中和另外幾所高中學(xué)校門口,跟其他小商販一起,搶著做學(xué)生生意。雖然本小利薄,但是也的確解決了不少家里的經(jīng)濟困難。媽媽總是告訴金騰不必對他的同學(xué)說自己是他的媽媽,她不想讓金騰有一絲難堪。兒子已經(jīng)上初中了,正是自尊心最強的時候。金騰也不說什么,逢上哪天他不高興回家一個人吃午飯,就會走到媽媽的小車前,夾雜在那些正在等媽媽烙餅的同學(xué)中間,聲音很大又語氣平淡地說:“媽,給我烙個餅。多放點香菜和蔥花?!迸赃叺耐瑢W(xué)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金騰卻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臉上是大大咧咧的神氣,反倒是媽媽的臉有些紅了,她笑著低下頭,給兒子做好餅,再塞到兒子那張開的大手里面。金騰不會立刻走開,他通常要陪媽媽呆一陣,幫幫她的忙,等媽媽攆他去找同學(xué)玩,他才走進校門,在操場上打打籃球。

對面的小推車上“滋拉滋拉”煎雞蛋的聲音聽起來很誘人,金騰咽了口吐沫,考慮了一下,覺得應(yīng)該不會耽誤大事,就幾步躥過馬路,買了一套金黃的又脆又香的煎餅果子,然后又趕緊撤回墻角的根據(jù)地。這個位置是他考察好的,在這里可以把順風(fēng)飯店門前的情況盡收眼底。他剛咬了一口煎餅果子,感覺后背給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張縮在大衣領(lǐng)子、滑雪帽子和圍巾堆里的笑嘻嘻的小白臉。他的好朋友沈巖來了。

“哎呀媽呀,這天冷的,真夠勁呀。還沒找到那個人?”沈巖問。他一邊解開羽絨服,從懷里掏出一杯熱豆?jié){和一個漢堡包遞給金騰。

“沒看見,再等等。昨天咱們是將近一點鐘的時候坐上他的車的,如果他和昨天一樣拉最后一趟活,那到這里來吃飯還得有一會兒。”金騰趕緊接過豆?jié){,打開蓋子喝了一大口,一股暖流從他的嘴巴直流進胃里,太舒服了。

“早知道這樣,你可以中午放學(xué)后再來等呀,何苦凍了這么久!”

“誰知道他什么時候來吃飯?昨天他不是說如果活兒不好的話,他就會早點來吃午飯嘛。估計今天他的生意好吧?!苯痱v一邊大口吞咽著,一邊問沈巖,“你吃飯了沒有?說我拉肚子,老師相信了嗎?”

“我著急來看你,拼著老命快吃,噎得直翻白眼,我把你的請假條交給老師了,政治老師沒多問,體育老師倒是充滿鄙視地叨咕了幾句,說你一定是貪吃啦,哈哈哈……”自說自話、自我娛樂,是沈巖慣用的伎倆。

“不用噎你也凈是白眼,八百度的大近視!”金騰的鼻涕都吃出來了,他一仰頭,再把鼻涕吸回去。

“你還是快找個有暖氣的商店緩緩去,我替你在這里站會?!鄙驇r冷得兩腿直打彎,聲音顫抖著。

“不用了,你這小樣兒,站半個小時就得毀滅。再說你個大近視眼,就算那司機站在你眼前,你也未見能認(rèn)出他來?!背燥柫硕亲樱趾攘藷犸?,金騰覺得人好受多了。他看著眼前的好朋友,心里更覺得熱乎乎的。

“我想來想去,這事都怪我,我心里真挺難受的,金騰,要不你就答應(yīng)我賠你一個手機吧?!?/p>

“又來了,你煩人不?誰要你賠?

“可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能把手機弄丟了。你就答應(yīng)我……”

“我弄丟了東西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金騰正色道,“ 別提這茬了,不然真跟你翻臉?!?/p>

“知道了,倔驢!”沈巖裹緊身上的衣服。金騰把手臂搭在他肩上,兩個人一塊兒往墻角里擠了擠。

一點鐘過了,順風(fēng)飯店的生意越發(fā)紅火起來。每當(dāng)有出租車靠著馬路旁邊停下來,也不管什么顏色什么牌子了,金騰總是快步走過去,走到車頭一側(cè),仔細端詳司機的臉。他要找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你爸昨天罵你沒有?”沈巖冷得快抽成芥菜疙瘩了,金騰趕了他幾次,他偏不肯走。

“罵倒是沒罵?!苯痱v回想著當(dāng)時爸爸媽媽的表情,心里不覺嘆了口氣。

昨天晚上放學(xué),金騰垂頭喪氣地走進家門。手機丟了,他的精神頭也丟了。

媽媽不在家,這個時間段,她應(yīng)該正在一個高中的校門口賣煎餅果子。高中生要上晚課,媽媽還可以有些生意。爸爸沒有下班,家里靜悄悄的。媽媽臨出門之前已經(jīng)把晚飯做好了,簡簡單單的四個菜一個湯擺在餐桌上,紅紅綠綠的誘人食欲。媽媽總是精心搭配菜肴,變著花樣做。這幾年金騰的個子長得很快,媽媽說他吃下去的營養(yǎng)都用來竄個頭了,所以要比以前更多地吃更好地吃,否則體力和智力要受影響的。唉,媽媽!

金騰沒有心情吃飯,他順手打開電視,稀里糊涂地看著。中午丟了手機以后,整個下午他幾乎連半頁書都沒看進去,自責(zé)和懊悔一直折磨著他的心。

唉,金騰重重地嘆口氣,痛心地回想起白天的一幕幕——

吃過早飯,金騰背起書包正準(zhǔn)備出門,爸爸從臥室里探出頭來喊住他:“騰騰,等會兒,把爸的手機拿著?!眅ndprint

“我拿它干嘛?”金騰楞楞地問。

“你媽的心臟病有點不舒服,今天我不讓她去你學(xué)校門口賣煎餅,可她就是不聽。上午她在家,家里有電話我還放心,中午我怕她干活太累犯病,所以你一放學(xué)就去看著你媽,如果發(fā)現(xiàn)她不舒服了,你立刻給120打電話?!卑职址浅?yán)肅地說。

金騰怪自己剛才一直迷眼不睜,都沒注意到媽媽身體發(fā)生的變化。他趕緊走進廚房,站在慢慢和著面的媽媽身邊說:“媽,你不舒服就別干了,今天也不要出去了,掙錢又不差這一天。”

媽媽抬起頭來,臉色果真比往常蒼白些,她微笑了一下,輕聲地說:“我只是稍微有點心跳過速,你爸就大驚小怪,這毛病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如果很嚴(yán)重的話,你們不勸我我也不會出門的,我又不是賺錢不要命的人。兒子,放心上學(xué)去吧,媽保證沒問題。”

“不行,你現(xiàn)在什么也別干,趕緊去坐著。”金騰拉起媽媽的手,硬把她拽到客廳中,按在沙發(fā)里。媽媽指著爸爸的腦門說:“你,真是三分錢買個孫悟空——老賤猴兒!告訴你別跟騰騰說的。我吃過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你們爺兒倆都放心,該上班的該上學(xué)的都趕緊走吧?!?/p>

“我不放心!你忘了上一次犯病,多突然呀,我啥時候想起來啥時候后怕。防患于未然!事先考慮得嚴(yán)重些,總比事到臨頭慌亂強?!卑职謶B(tài)度很強硬。

“是呀媽,心臟病可不能大意的。”金騰又焦急又擔(dān)憂。

爸爸把手機遞給金騰說:“兒子,就按照爸說的,既然你媽堅持出去,你呢一下課就去學(xué)校門口看看你媽咋樣了?!?/p>

“直接把手機給我媽拿著呀,萬一媽在路上走的時候犯病,我們都不在身邊她咋辦?”金騰沒有接,他心里七上八下。

“你媽她不肯拿!”爸爸無可奈何地?fù)u著頭,因為著急音調(diào)都提高了。

“太累贅?!眿寢屚瑫r說,“我說不會有事就一定不會有事。你呀,還沒真成老頭兒呢,心眼咋變得比老頭兒還小?”媽媽嗔怪著數(shù)落爸爸。

“我是心眼小,你要是把手機揣兜里,我心眼立刻就大起來?!卑职钟职咽謾C伸到媽媽面前。

“我要推車,烙餅,攤雞蛋的,一忙亂還得把它給弄丟了。我不要,我擔(dān)保自己沒問題?!眿寢屢坏﹫?zhí)拗起來,十頭?!^野牛都拉不回來。

“好好好,你別用力搖頭。得了兒子,就這么定了,手機你拿著,時刻保持警惕,一有風(fēng)吹草動,隨時往爸爸單位打電話。不,先往120打電話,再打給我?!?/p>

“知道了?!苯痱v接過手機,揣進口袋。

“把手機調(diào)成震動模式,別讓老師發(fā)現(xiàn)。除了我的電話,其他號碼都不用接,晚上我一塊處理。還有,下課的時候別打球了,小心手機掉出來?!卑职侄撍?。

“哦?!苯痱v答應(yīng)著。

上午的三個課間,金騰往家里打了三次電話,每次聽到媽媽的聲音他才安心地去上下一節(jié)課。媽媽告訴金騰,爸爸打了五次。

中午放學(xué)鈴聲剛響過,他第一個跑出教室,跑到校門口。遠遠地,他看見媽媽的小推車已經(jīng)停在那里了,一顆懸著的心才算徹底放下來。

事情至此本來都很順利正常。金騰陪著媽媽賣了一個中午的煎餅果子,他幫忙遞遞雞蛋,收收錢,裝裝袋子。眼看著還有十幾分鐘要上課了,他就和媽媽歸攏著車上的東西,準(zhǔn)備離開。就在此時,沈巖鞋趿拉襪子掉、一瘸一拐地從學(xué)校里面跑過來。

“快,眼鏡壞了!阿姨好,陪我去眼鏡店,替你請過假了,跟班長?!鄙驇r跑得氣喘吁吁,語無倫次。他的兩只手撐著鼻梁上的眼鏡,不讓它掉下來。那眼鏡一條腿折了,半截殘肢搖搖欲墜,一塊鏡片碎得跟放射線似的。

“沈巖呀,你這是咋的啦?”媽媽吃驚地問。

“小樣兒,還學(xué)會打架了?”金騰看見他這狼狽相,忍不住想笑。

“路上說,快給我走!阿姨再見?!鄙驇r拉起金騰就走。

金騰轉(zhuǎn)頭想囑咐媽媽幾句,媽媽擺擺手說:“行了我知道,你倆快去吧,快去快回,盡量別耽誤上課。”

“噢,那你小心點兒。晚上見媽。”金騰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被沈巖拖出去好幾步。一輛出租車經(jīng)過,沈巖趕緊攔住,兩個人低頭鉆了進去。

“師傅,萬里明眼鏡店,開快點?。 ?/p>

沒等屁股坐穩(wěn),沈巖就急急忙忙地叫嚷。金騰坐在他的旁邊,扭頭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樣子很狼狽。除了光榮負(fù)傷的眼鏡,他的臉上也有遭災(zāi)后的痕跡,一條紅色的劃痕從眼眶處直蜿蜒到鼻子底下,已經(jīng)微微腫了起來,疼得他直咧嘴。金騰關(guān)心地問道:

“咋弄的?真挨打了?”

“誰挨打了?就不許我打別人?”沈巖嘟著個嘴說。

“呵,你打別人?那我可得等?!苯痱v嘲笑他,“快說吧,怎么搞的?!?/p>

沈巖嘆了口氣說今天是自己的倒霉日,他從早上起來就諸事不順。你懂得什么叫心煩嗎?

“哈哈哈!”沈巖話音剛落,前面的司機突然洪亮地笑了幾聲,把兩個人嚇了一跳。司機略微側(cè)著頭,接茬說,“毛頭小子知道啥叫心煩?我那兒子和你們在一個學(xué)校,上初三了,可在我眼里就是個小屁孩?!?/p>

沈巖瞪著他的后腦勺,沒理他的話。金騰接著問沈巖到底他眼鏡和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沈巖說剛才來上學(xué),把自行車停到學(xué)校的車棚里去,他心浮氣躁的,沒好好看路,腿拌在旁邊一輛自行車伸出來的腳蹬上,結(jié)果摔了個人仰馬翻,不對,應(yīng)該是人俯馬翻,因為自己是向前倒下的,臉直接扣在了地上,所以才摔成這樣的。

這回連金騰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司機又插話說,你看,你是毛頭小子吧,連路都走不穩(wěn)呢。沈巖討厭地回敬他,你兒子是毛頭小子,你兒子走路才不穩(wěn)呢??伤R上反應(yīng)過來,這樣說自己吃虧了,所以立刻閉上嘴巴。司機果然更開心了,再次氣壯山河地笑起來。

轉(zhuǎn)過一個紅綠燈,眼鏡店就要到了。車一停,兩個人飛快地沖進商店,沈巖在柜臺里迅速挑選了一副鏡架,與此同時金騰告訴配鏡師傅鏡片的度數(shù)。他們催促著師傅快點做。

焦急等候的當(dāng)兒,金騰看了看外面,他注意到那輛出租車并沒有開走,大紅色的??担嚿聿恋煤芨蓛?,在陽光的照耀下,發(fā)出柔亮的光澤。他又端詳了一下司機,發(fā)現(xiàn)他很胖很魁梧,人高馬大的,擠在駕駛座上,像盆里發(fā)酵膨脹出來的面團,蓋都蓋不下去。一頭亂蓬蓬的頭發(fā),直立著,好像個獅子腦袋。endprint

二十分鐘以后,他們又坐上這輛出租車往回返了。金騰看看手表,早已經(jīng)過了上課時間,索性把一顆心放放安穩(wěn)。他和沈巖并排靠在后排座位上,看著司機攥在手里的方向盤,心里開始癢癢。突然他注意到在副駕駛座位前面的車身上,安裝著一個長方形的屏幕。

“大叔,那個屏幕是什么?”金騰好奇地問道。

“這是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豹{子頭司機的語氣里明顯透著點得意。

“啊,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 金騰興奮地坐直了身體。

“當(dāng)然了,就是警匪片里常見到的、特工總使用的那東西。咱全市的出租車,可沒有幾輛安這玩意兒。”獅子頭本來就喜歡接話,這下更有的說了。

“你是特工?咋的啦,犯錯誤被開除了?”沈巖雖然也對那個東西很感興趣,可是他沒忘了剛才獅子頭對自己的嘲笑,借機反攻。

“咱哪是那塊料呀。我要是特工早不在這小地方開車了,哈哈?!辈恢浪緳C是不是真的沒有聽出來沈巖含沙射影的譏諷,還是他陶醉在美好的心情當(dāng)中不想計較,總之沈巖一個拳頭打在棉花包里,被拆了力道,不得發(fā)作……

“您裝這個干啥呢?開出租車用得著衛(wèi)星定位嗎?哪買的?很貴吧?它都有什么功能?怎么使用它?”金騰顯然已經(jīng)被它迷住了,問題連珠炮似的發(fā)出來。

“這是我剛買車那會,一個沈陽的哥們兒送的。”司機很驕傲自己有這么好的哥們兒,“這樣不管我的車停在哪兒,都能在這個屏幕上面顯示出當(dāng)前的確切位置。我把它打開給你看看吧,那才好看呢,等會啊?!彼緳C說著,按動開關(guān),“好嘞,喏,你看,這個黑點就是我的車,我們現(xiàn)在是行駛在市府路上,還有一點距離,到前面向右一拐就上科技路了?!彼緳C耐心地對金騰解釋。

金騰趕緊從后排坐上站起來,欠著身子,把頭伸到前面,仔細端詳著這個東西。

“咳,不就是個跟蹤器嗎。電影里警察要跟蹤壞蛋,總是在車底下偷偷安裝一個這東西,然后在總部一坐,就能看見被跟蹤的車子開到哪里去了?!鄙驇r不屑一故地說。

司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顯然他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反正這個東西讓他很威風(fēng),所有坐過他的車子的人,看了這個東西都覺得很好玩。

“這和跟蹤器不一樣的?!苯痱v癡迷地看著,一邊琢磨著,“我猜,這東西應(yīng)該是發(fā)射出信號,傳輸?shù)浇邮招l(wèi)星上,然后衛(wèi)星再把它當(dāng)前的具體位置反饋給它,所以叫衛(wèi)星定位裝置,對吧大叔?”金騰興致勃勃地問道。

司機說對吧,對吧,他也不是太清楚,他很喜歡識貨的金騰,他說小子你再湊近一點。金騰又往前探了探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屏幕上阡陌縱橫的道路顯示,和那個緩緩移動著的小黑點。

“哎呀,金騰你快看,外面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停了這么多的出租車?”沈巖百無聊賴地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這司機真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沒等金騰回答,他就解釋道:“那是順風(fēng)飯店,很多出租車司機專門到這里來吃午飯歇歇腳。價格便宜呀,飯菜又香。那紅燒肉做的,比星級賓館里的都好吃。我每天都到這兒來吃飯的,一會兒送完你們兩個,我就歇工,到這兒來吃個紅燒肉蓋澆飯。”

司機說著紅燒肉的時候,聲音里飽含著深情。好像香噴噴的肉正嚼在嘴里,糯糯的,甜甜的。金騰不禁想,這些司機真夠辛苦的,別人吃飯的時間他們還得忍著餓干活,媽媽不也是這樣嗎?每天中午總要等生意做好了,才能回家吃口飯。想到這里,金騰不由地對眼前這個有點粗魯?shù)娜水a(chǎn)生了一絲同情。他說:“大叔,你每天都得餓著開車,辛苦吧?”

“習(xí)慣了,再說有時候,如果生意不好,我能提前到這個飯店吃飯,和大伙聊聊天,中午和下午再連軸干到底?!彼緳C回答。

在學(xué)校門口下了車,金騰和沈巖撒腿就尥。剛跑了幾步,只聽金騰大喊了一聲:

“糟糕,手機不見了!”

金騰看得出來,爸爸的心里很難受。

剛聽到手機丟了的消息,爸爸半天沒有說話,他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過了好一會,他埋怨了金騰一句“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之后就欲言又止,繼續(xù)沉默不語了。金騰打起精神,走到爸爸身邊,剛想說點什么,爸爸長嘆了一口氣說,算了,沒關(guān)系,丟了就丟了吧,你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金騰無法原諒自己,家里不富裕,幾十塊錢對于他和爸爸媽媽來說,都很重要,更何況買這手機花了快兩千塊錢。

當(dāng)初爸爸一直下不了決心,還是媽媽一再鼓勵他,你到處聯(lián)系業(yè)務(wù),總得配個像點樣的手機,拿得出手,用著也方便,爸爸這才買下它。剛買回來那陣子,爸爸對它簡直愛不釋手,一會兒照相,一會兒聽音樂,一會兒又讓金騰和媽媽幫他挑選微信的頭像。

“爸,我已經(jīng)去服務(wù)大廳辦理停機了,服務(wù)員說手機卡里的余錢要三個月后才能拿出來?!苯痱v滿懷歉疚地對爸爸說。

“噢,做得對。”爸爸心不在焉地回答。

屋子里再度彌漫著沉默的味道。金騰低著頭發(fā)呆。爸爸看著電視,漫無目的地調(diào)著臺。

“兒子,你記得那臺出租車的牌號嗎?”爸爸突然問他。

“不記得?!苯痱v悶聲回答,“我一發(fā)現(xiàn)手機丟了就立刻去電話亭打電話,第一次光響鈴,沒人接聽,后來再打就一直關(guān)機。下午我打了很多遍,始終這樣。一定是那個司機揀到手機,就給關(guān)掉了。”

現(xiàn)在那個獅子頭沒準(zhǔn)正擺弄著爸爸的手機偷著樂呢。

“你們下車后,有其他人立刻上車嗎?”爸爸接著問道。

“應(yīng)該沒有吧,那個司機說他不拉活了,要去吃午飯?!?/p>

“嗯,那應(yīng)該就是被司機揀去了?!卑职肿匝宰哉Z似的說。

“爸,都是我不好,我太大意了。那個司機的車上裝了個特別有意思的裝置,我一高興,就……爸,對不起?!苯痱v的心里沉甸甸的,很難受。

爸爸放下一直緊緊攥在手里的遙控器,站起身來,走過來,拍拍金騰的頭說:“爸沒怪你,不過以后一定注意,做什么事,不能毛毛躁躁的,否則容易出亂子。快打起精神,你媽該回來了,我們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好好吃頓晚飯再說。你也別上火啊,兒子?!眅ndprint

話音剛落,媽媽已經(jīng)打開家門走了進來。爸爸詢問著她的身體,囑咐她要再堅持吃幾天中藥調(diào)理一下。然后他讓媽媽和金騰等一會,他去把已經(jīng)冰涼的飯菜加加熱。媽媽像往常一樣,笑呵呵地告訴爸爸和金騰今天一共掙了多少錢,她心滿意足地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紙幣硬幣數(shù)了數(shù),再放進個大餅干盒里,等到攢得足夠多時,媽媽會去銀行存起來。

金騰看著媽媽高高興興放錢的樣子,眼眶有點濕了。媽媽的臉色好疲憊,可是她的眼睛里卻閃爍著光彩。這些錢,是她生活的希望和保證,她看著自己一天忙碌后的勞動成果,想象的是一家人未來的好日子。金騰覺得媽媽,還有爸爸,像兩只銜泥筑巢的燕子,每天辛苦地飛出去,晚上急切地飛回來,家,正是在他們一口一口銜回來的辛苦歲月里筑起來的。

媽媽是個很自尊的人,為人處事一向不卑不亢。她下崗以后,每個月只有一千多元的基本生活補助,加上爸爸的工資,一共四千塊出頭的收入,這些錢養(yǎng)活一家人,并不寬裕。媽媽想了想,說,我要去賣煎餅果子。從來沒有賣過東西的媽媽就這樣成了流動小販。

媽媽從來都會穿得干干凈凈,小推車也總是擦得明光瓦亮。爸爸由衷地贊美,你媽是這個城市里最優(yōu)雅的小販。媽媽說過,房子可以不寬敞,家具可以不昂貴,飯菜可以很粗淡,衣服可以很平常,但過生活的時候,一家人走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干凈利落,不露卑微。金騰覺得,爸媽遺傳給他的最寶貴的東西,正是這種做人的尊嚴(yán),還有對別人的理解與尊重。像自己說將來想當(dāng)廚師,爸媽就從來沒有反對過。他們尊重自己的選擇,他們告訴自己,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得對它負(fù)責(zé)。

金騰非常感謝爸爸媽媽是這么平靜的兩個人,說他們心無大志也挺恰當(dāng)?shù)哪?,但是因為他們對自己沒有過高的要求,他們的平和與心無大志反倒給了自己輕松快樂的心態(tài)。正是這個原因,金騰才很少像班里的同學(xué),包括沈巖這家伙說的,討厭父母,憋屈煩躁,想吵架,想離家出走什么的。

“騰騰,你今天怎么一直發(fā)呆呀?不舒服嗎?發(fā)生不愉快的事情了?”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金騰的思緒。

“沒什么,肚子有點餓了?!苯痱v記著爸爸對他的叮囑,盡量用自然的語氣回答媽媽。

“不是告訴你放學(xué)回來后就自己先吃嗎?以后別等爸爸媽媽了啊?!眿寢屝奶鄣卣f。

“哦。”金騰站起來,向廚房走去,“我去端菜盛飯?!?/p>

此刻,他的心里好亂呀,他真不忍心看到爸爸那強顏歡笑的樣子,更不愿意想象媽媽知道手機丟了以后,那焦急痛苦的心情。一個手機,相當(dāng)于四百個煎餅果子,媽媽那樣辛苦地烙呀烙,得烙多久才能烙到四百個?不,不行,絕對不能就這樣認(rèn)倒霉了!

當(dāng)他們一家三口,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情,圍坐在一起吃著晚飯的時候,一個行動計劃已經(jīng)在金騰的心底形成了。

“好了,你回去吧,快到上課時間了。”金騰對冷得好像要昏死過去的沈巖說。

“你一個人能對付嗎?動手的話,我,我還能幫點忙?!鄙驇r義薄云天得頗有些底氣不足。

“動啥手呀,我又不是來打架的。你回去吧,老師發(fā)現(xiàn)咱倆曠課,要惹麻煩的。別多事?!?/p>

“不,不回去,我決定了。你的手機丟了,我要付主要責(zé)任,所,所以,我要跟你一起等,否則良心不安?!鄙驇r干脆蹲在地上,縮成個球。

“誰要你良心不安了?快給我走,再不回去真的要遲到了。”金騰伸手去拽他的衣領(lǐng)。

正在這時,一輛大紅色的出租車在順風(fēng)飯店前面停了下來,司機觀察了一下,找到一個車位,把車倒了進去。等金騰抬頭看見這部車子的時候,車門已經(jīng)打開了,先是伸出來一條粗粗的腿,然后一個龐大的身軀笨拙地從狹小的車門里往外擠。啊,是獅子頭,那個獅子頭終于出現(xiàn)了!金騰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他激動地跑上前,沈巖也趕緊跟過去。

大塊頭司機看著眼前的金騰,沒說話,自顧鎖了車門,往飯店門口走。

“大叔,請問您昨天揀到一個手機沒有?”金騰攔住他的去路,激動得聲音有些顫抖。

“你跟我說話?手機?什么手機?”獅子頭異常警覺似的憨聲大氣地反問金騰。

“司機叔叔,您回憶一下,昨天上午您拉的最后一個客人是我,哦,還有他?!苯痱v指了指身后的沈巖。

“我每天拉很多客人,怎么記得住誰是誰?”獅子頭的語氣似乎有些閃躲。金騰注意到了這一點。

“您應(yīng)該記得住我的,您跟我說了很多話,我還看了您的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呢。還有,您說您的兒子和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苯痱v想表現(xiàn)得親密些。

“是嗎?”司機含糊地說,“我記不大清了,你找我有啥事吧?”

金騰想,你明知故問吧。

“我昨天把手機落在您的出租車上了,我想一定是您幫我收起來了,謝謝您?!苯痱v盯著獅子頭游移不定的眼神。

“你這孩子凈胡說,我可沒看見什么手機?!豹{子頭的臉色更顯得慌亂了。

聽見對方矢口否認(rèn),金騰預(yù)感到自己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但他仍然堅持做最后地努力:

“昨天中午我們坐你的車到‘萬里明眼鏡店,你在外面等我們沒走,然后我們按原路返回。下車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不見了,所以我想應(yīng)該是掉在你的車上了?!苯痱v跟他講著昨天的過程,希望他明白自己已經(jīng)知道那手機的下落。

“滾開,什么把手機落我車上了?光天化日的你想訛詐人咋的?再胡說八道我揍你。”獅子頭惱羞成怒地說。

憤怒和失望一點點占據(jù)了金騰的心,他沒有退后,而是咬了咬嘴唇,繼續(xù)說:“你干啥這么兇?我只是在跟你說明情況,你激動啥呀?憑什么要打我?你心虛了?”金騰逼視著獅子頭的眼睛。

這個大塊頭打人一拳,不知道會是什么滋味。金騰迅速瞥了一眼他的拳頭。

“我我怎么心虛了?你擋著我妨礙我吃飯,憑這個我就可以打你,滾遠點,野小子!”獅子頭的眼睛瞪得渾圓。他甩開金騰,咣咣當(dāng)當(dāng)走進順風(fēng)飯店。

沈巖拉住金騰說,這家伙太兇了,咱倆肯定斗不過他。還是通知家長,要不報警,要不回學(xué)校,多帶幾個兄弟過來跟他血拼。endprint

金騰已經(jīng)被蠻不講理的獅子頭激怒了,他掙開沈巖的手說,我不怕,他越暴躁我越能肯定,手機一定在他那兒。今天不把手機要回來,我就不走。說完,金騰扔下沈巖,追著獅子頭,沖進了飯店。

沈巖站在原地喘了喘氣,又提了提肩膀,一咬牙,一狠心,隨即跟了進去。

此時飯店里面正是人聲鼎沸,司機們圍坐著一張張簡易的圓桌,吃著,談?wù)撝舐暤亻_著玩笑。金騰看見獅子頭在里面的一張桌子前坐著,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獅子頭已經(jīng)點好飯菜了,嘴里叼著一根香煙抽了起來。金騰筆直地站在他面前,他不覺楞了楞,然后不耐煩的把頭扭向旁邊的人,搭訕著說話。金騰豁出去了,沖著獅子頭清清楚楚地說:“把手機還給我?!豹{子頭裝做沒聽見,不理他,圍坐在這張桌子旁的其他人都抬起頭來。

“我說把手機還給我。”金騰提高了嗓門,沖著獅子頭大喊一聲。這一下整個飯店的人都聽到了,一剎那鴉雀無聲。

獅子頭把半截香煙往地上一摔,盡量控制著情緒,低沉地說:“你滾遠點,別來找揍!”旁邊的司機問,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有幾個人慢慢圍攏過來。

金騰狠狠地盯著獅子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拿了我的手機,今天不還給我,我就不走?!彼屍渌緳C聽清楚,這個獅子頭欠著他怎樣一筆債。

與此同時,沈巖已經(jīng)趕到金騰背后,他拉了拉金騰的衣袖,鼓舞他同盟軍登陸了。金騰回頭看看他,沒說什么。

一個獅子頭的熟人走過來,問獅子頭這小孩是誰,在跟你說什么,獅子頭沒好氣地說不知道哪里跑出來的小崽子,糾纏我不放。那個人就問金騰,小孩,你想干嘛,金騰輕蔑地說:“他拿了我的手機不還,還想抵賴。”

這一下終于把獅子頭惹急了,他“騰”地站起身,帶翻了屁股下的椅子。他一步躥到金騰面前,揚起巴掌就要扇下去。金騰趕緊向旁邊躲開,與此同時,獅子頭的那個熟人把獅子頭的手拉住了。

“小混蛋,你再胡說八道,我打死你。誰拿你手機了?你有證據(jù)嗎?我報警把你個小流氓抓起來?!豹{子頭像個土匪一樣喊著。此刻飯店里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其他吃飯的、聊天的司機都擁到他們這一桌的旁邊,有的攔架,有的議論。

金騰的心嘣嘣亂跳,他有點害怕,更多的卻是氣憤,這個看上去像只肥豬一樣的家伙,簡直就是個無賴。如果沒拿手機,他怎么會如此惱羞成怒?做賊心虛,所以他想打人滅口。怎么辦?他要是真的動手,自己能打得過他嗎?這里都是他的熟人,他打人的話,他們會攔著他還是會幫他?不用怕,自己比他的個子高,腿長,他要是先進攻,就踹他的肚子,還有沈巖在,盡管他沒啥用,真打起架來也未見就輸了。大不了就跟他拼到底,這個小偷,這個無賴!

看著獅子頭在那里上躥下跳地還要往自己身上撲,金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他緊緊咬著嘴唇,做好動手的準(zhǔn)備,決定跟獅子頭較量到底。

亂哄哄的當(dāng)中,有個聲音喊道:“小孩,你有證據(jù)嗎?沒有證據(jù)不能亂說別人拿了你的東西的?!?/p>

“這小崽子有什么證據(jù)?他哪有證據(jù)?不知從哪兒跑來的小瘋狗亂咬人?!边@是獅子頭的聲音,他氣急敗壞地嚷著。

剛才那句話,好像一盆冷水,激凌凌潑在金騰心頭的火焰上。證據(jù),自己拿不出證據(jù)。金騰似乎冷靜下來,攥緊的拳頭也慢慢松開了。

看見金騰不說話,獅子頭以為他怕了,他指著金騰,更加囂張地罵:“拿出證據(jù)來呀,快拿呀。你個小混蛋,還敢誣陷好人,我不揍你不解恨。”說著,躍躍欲試地又要撲過來,旁邊的人只好用力拉住他。

“行了,別跟小孩兒一般見識?!焙脦讉€人勸他。

“這小孩也夠厲害的。打架都不怕?!边€有人說。

金騰站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盯著獅子頭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沈巖在剛才的一場混戰(zhàn)中被擠進了人堆,他掙扎著再擠出來,挪到金騰身后小聲說,現(xiàn)在怎么辦?

金騰沒有回頭,他突然又像剛才那樣,冷冷地迎著獅子頭的眼光,一個字一個字很大聲地說:

“好,我拿不出證據(jù)證明是你拿了我的手機,但是,那個拿了我的手機的人,一定會問心有愧,受到良心的譴責(zé)。他會半夜做噩夢,出冷汗,遭到報應(yīng)!”金騰咬著牙,從來不詛咒別人的自己,現(xiàn)在很希望能想出更狠毒的詛咒罵出去,從而消除心里的憤怒。

“快滾出去!你個小王八蛋!”獅子頭好像挨了槍子兒似的嚎叫起來。

“你又心虛了?我也沒詛咒你,你怕什么?”金騰輕蔑地回敬他。

“你……”獅子頭果然上當(dāng)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他再一次搖動著龐大的身軀,圓睜著雙眼要沖過來。那幾個人緊緊按著他的肩膀。其中一個人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對金騰說:“算了小孩,就這樣吧,你還是快走吧。”

金騰笑了,嘲諷地笑了,他的眼光從獅子頭由紅轉(zhuǎn)青的臉上蔑視地拂過。

“三歲小孩都知道,揀到別人的東西應(yīng)該還給人家,不然就和小偷強盜沒區(qū)別。是個男人,都不會做那樣可恥的事?!闭f完這句話,他一扭身,向飯店門口走去。身后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其中夾雜著獅子頭極度憤怒的咆哮。

走出飯店,眼淚突然涌了上來。金騰趕緊抬起頭,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條熱熱的淚水,從臉頰滑落。他咬了咬嘴唇,用手把那條淚抹碎。

金騰覺得心底有塊巨大的石頭堵得他難受。他的手有些顫抖,身體也因為剛才的憤怒和委屈而微顫著。他停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讓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一下。就這么放過獅子頭嗎?不行,他不甘心,不甘心!絕對不能這樣放過他!

突然一個念頭浮現(xiàn)在金騰的腦海里。

對,從明天開始,一到下課時間他就會去學(xué)校的操場上等著,獅子頭不是說,他的兒子跟自己在一個學(xué)校嗎,學(xué)校有將近二千多學(xué)生,女同學(xué)已經(jīng)被排除了,在剩下的一千人里,總能把那個小獅子頭找出來。

對了,他記得獅子頭說他兒子是讀初三的,好,那樣范圍就更小了。他甚至可以到每個初三班級的教室里面去搜尋。沈巖會跟自己一起找的。如果他們找到小獅子頭,金騰不打他,也不罵他,他要把大獅子頭的卑鄙行徑講給小獅子頭聽。小獅子頭將因為有這樣一個無恥的父親而感覺羞辱,回家后一定會斥責(zé)他的。他會憤怒地對他爸吼叫,瞧瞧你干的好事,現(xiàn)在全校同學(xué)都知道,我有一個當(dāng)強盜和小偷的爸爸,你讓我丟盡了臉。我不認(rèn)你做爸爸了,除非你把手機還給人家!你還,立刻就還!

大獅子頭終歸是個父親,他得知兒子在學(xué)校里因為自己的緣故遭到鄙視,心里一定很難過,后悔自己不該做壞事結(jié)果連累了兒子??墒牵绻切—{子頭不在乎呢?要是他像他爸一樣貪婪不講理呢?或者小獅子頭在大獅子頭面前是只小羊羔,跟沈巖一樣沒有發(fā)言權(quán)呢?最糟糕的是,如果獅子頭的兒子沒長獅子頭,那就沒辦法找到他,也就沒辦法控訴大獅子頭的罪行了。

金騰仰起臉,那臉上還帶著已經(jīng)干了的半條淚痕。他看見北方的冬天,湛藍湛藍的天空,又高又遠。他想起爸爸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做了他能做的全部努力,就夠了。他會盡力的,他要把自己能做到的全部努力都做了,也許到那時,他就可以原諒自己了。

他低下頭,摟過一直默默地跟在他旁邊,擔(dān)心地看著他的沈巖,淺淺地笑笑,灑脫地說:“走,先回學(xué)校上課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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