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簡·布羅迪
許多人每天要為各種微不足道的冒犯說“對不起”——無意間撞到某人,或是沒能扶一下門。這些道歉容易做到,通常也易于被接受,往往會得到“沒關(guān)系”之類的回應(yīng)。
但是,當(dāng)“對不起”是為了彌補很傷人的話語或行動時,它往往很難被說出口。而且,即便你本著最大的善意道歉,也可能因措辭不當(dāng)而嚴(yán)重走偏。措辭不當(dāng)?shù)牡狼覆坏珶o法消除冒犯造成的傷痛,反倒會帶來持久的憤怒與敵意,破壞一段重要的關(guān)系。
道歉是人生最大的挑戰(zhàn),尤其是在道歉者認為自己是對的、被誤解了,或覺得被冒犯的一方過于敏感時。道歉應(yīng)當(dāng)更多地出于被傷害的人的需要,而不是道歉者的需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之前的言行是不是有意的。
我也意識到,恰當(dāng)?shù)牡狼甘钳熜姶蟮乃幬?,不論對給予者還是接受者,都有驚人價值。
得知一位曾對我出言不遜的鄰居對我無意中的疏忽感到十分憤怒時,我寫了封信,希望化解敵意。我沒找任何借口,帶著禮貌和尊重為自己的過失道歉,說希望我們以后能繼續(xù)擁有和平甚至友好的鄰里關(guān)系。然后,我?guī)е还拮灾频墓u,把這封信送了過去。
我完全沒想到會得到任何回報,所以,當(dāng)門鈴響起,那位鄰居熱情地感謝我的所說、所做時,我備感欣慰。我覺得自己不僅減少了一個敵人,而且新交了一個朋友。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事情的確是這樣發(fā)展的。
這件事發(fā)生約一周后,我得知,根據(jù)我的朋友、心理學(xué)家哈麗雅特·勒納的研究,我道歉的措辭正是這位“醫(yī)生”會開的處方。她在新著《你為什么不想道歉》的開頭指出,含有解釋自身行為合理性的道歉“絕不會令人滿意”,甚至可能帶來傷害。
她進一步表示,“當(dāng)?shù)狼笌в小菚r”,它就是一種借口,會抵消道歉的誠意。最好的道歉是簡短的,不應(yīng)包含可能抵消歉意的自辯。
要求原諒也不應(yīng)是道歉的一部分。被冒犯的一方可能接受真誠的道歉,但沒準(zhǔn)備好原諒你的過錯。如果它最終會出現(xiàn)的話,原諒更多地取決于你是否承諾讓冒犯不再出現(xiàn)。
那么,為什么很多人難以滿懷真誠、毫不拘謹?shù)叵蛩说狼福坑美占{的話說就是:“人類固有的防御本能很難改變。要對自己的不當(dāng)行為負起直接、明確的責(zé)任是很難的。我們總感覺自己是對的,把一段關(guān)系或另一個人擺在這種需要之上,只有非常成熟的人才能做到?!?/p>
道歉就是承認自己的過錯,這會使人處于脆弱的境地。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的道歉一定被接受。拒絕道歉是受害者的天賦權(quán)利,即便道歉是真誠的,受害者仍可能覺得遭受的侵犯實在太大,比如,遭到性侵的兒童不可能多年后聽了性侵者的一句“是我的錯”就算了。
爭議涉及家庭成員時,要糾正已經(jīng)被認定的錯誤更具挑戰(zhàn)性,因為家庭成員可能傾向于援引“歷史”為自己開脫——他曾經(jīng)被父親虐待,或者,她的母親對她很疏遠。請注意,歷史可以用來提供解釋,而非成為借口;如果道歉是為了修補一段破碎的關(guān)系,不管它有多么真誠,都應(yīng)該進行開誠布公的談話,允許受傷害的一方表達憤怒和痛苦。
正如勒納在書中所寫:“不帶防御性的傾聽是向受害方提供真誠道歉的核心?!彼卮賰A聽者不要“打斷、爭辯、反駁或糾正事實,或是提出你自己的批評和抱怨”。即使被冒犯的一方是錯的,你還是應(yīng)該就自己在事件中犯錯的部分道歉,不管自己的錯誤有多小。
明智而巧妙的道歉,是送給受傷害者的一份禮物。道歉也是一種能力,讓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行為如何影響他人,并勇敢地為自己的行動令他人付出的代價承擔(dān)責(zé)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