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曦

·01·

簡亦修不得不停下來，問十米后的人，“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時候？”

停車場里燈光黯淡，舒微小跑上前，抬頭笑瞇瞇地看著他，“到你答應(yīng)我為止”。

簡亦修甘拜下風，深吸一口氣，“小姑娘，我剛才說過了，我不接受采訪”。

“別呀！您就這么走了我怎么回去交差?。　?/p>

“那是你的事?！焙喴嘈拊俣绒D(zhuǎn)身。

舒微亦步亦趨，“一刻鐘！就一刻鐘！”她從頒獎現(xiàn)場出來，甩掉一眾同行，跟了這位新晉金獎建筑師二十分鐘，絕不能前功盡棄。

可惜簡亦修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舒微急了，悲傷而絕望地嚷：“看在我誠心誠意的分上，您就大發(fā)慈悲可憐可憐我吧！”

對方置若罔聞。舒微不得不使出殺手锏，她快步跑到簡亦修面前，滿臉乖巧，“既然簡老師現(xiàn)在要回家，那我也不好再跟著您”。

簡亦修眉頭略微舒展開。誰料她又接下去說：“不如這樣，明天我上設(shè)計院專程拜訪您。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不行……”

簡亦修眉頭皺成“川”字，瞪牢她，沉著嗓子說：“給你一刻鐘，問吧！”

舒微給衛(wèi)允思發(fā)信息：師姐，你的內(nèi)部情報太管用了！簡亦修果然最怕別人纏！哈哈，我一說要去你們單位找他，馬上投降乖乖讓我問。

“簡工這人啊，低調(diào)又怕麻煩，你一說來單位肯定急啊。要不是長得帥點業(yè)務(wù)能力強點，他根本就不會有存在感?！?/p>

舒微哈哈大笑，“對了，你有他電話號碼嗎？我昨天把采訪稿發(fā)給他過目，他到現(xiàn)在還沒回我”。

衛(wèi)允思發(fā)了一串省略號過來，“估計不會回了。我沒和你說嗎？他確實是經(jīng)不住纏，但他不會給別人第二次纏他的機會。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他在心理上以及行為上，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拉黑你了”。

·02·

舒微在設(shè)計院旁選了家餐館請衛(wèi)允思吃飯，以報情報之恩。

她去得早了點，竟然遇到簡亦修，對方就坐在她正前方，神色淡然地看手機，顯然是在等餐。

舒微也不多想，拎起包就沖過去，“簡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簡亦修抬起頭來，似乎有點出乎意料。

舒微提醒道：“就上次在……”

簡亦修滿臉寫著“你在想什么”幾個字，“舒微，我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老年癡呆”。

話還沒說完，忽然有人喚：“亦修？”是個女人，眼里有試探與驚喜。

簡亦修微笑，“好久不見”。他坐姿端正，笑容得體，堪稱禮儀范本，毫無破綻——但毫無破綻即是破綻。

女人笑道：“女朋友?。俊泵髅魇钦f舒微，但目光只在簡亦修臉上。

簡亦修沒有說話，還是微笑。

女人指了指隔壁桌，“我先過去。再聯(lián)系”。

簡亦修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舒微，“走吧”。

舒微一頭黑線，“喂！你菜還沒上哎！”

“我本來就是打包的。”

兩個人站在路邊。舒微表示不滿，“我約了人！”

“你能不能換一家……算了，隨便你吧?！?/p>

“喲喲，”舒微逗他，“前女友，念念不忘，哦？簡老師你這樣不行?。　?/p>

舒微站在臺階上，從這個角度平視簡亦修：他俊朗的臉上有一絲茫然，但眼底始終平和——像個少年。舒微放縱某種念頭侵占自己的意志，舉高手臂揉了揉簡亦修腦袋：“這不是失卻熱情，而是恢復(fù)冷靜，是新生活開始的預(yù)兆?！?/p>

簡亦修的表情精彩紛呈。他先是僵了一下，在意識到發(fā)生什么后，抽了抽嘴角，然后盯住舒微，半晌才咽了口口水說：“謝謝——對了，你約了人吧，我先走了。”

舒微目送他離開，給衛(wèi)允思打電話，“師姐啊，我們換家店吧？”

·03·

這天下班早，舒微決定去看看師姐——順便把樣刊拿給簡亦修。誰知道衛(wèi)允思請假去參加表妹婚禮。那就沒辦法了，她只好“親自”去找簡老師。

簡亦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你、你怎么來了？”

舒微揚了揚手里的雜志。

“快遞過來就好了嘛，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焙喴嘈奁鹕斫o她倒水，“喝茶還是咖啡？”

舒微揶揄他，“你這是要留我啰，不怕我在這喝茶影響你工作??？”

“不太忙——紅茶還是綠茶？”

“既然這樣，”舒微指了指外面，“要下雨了，恐怕打不到車，你能……送一送我嗎？”

簡亦修放下杯子，點了點頭，“走吧。”

路上舒微問他：“簡老師，你接受我采訪是不是因為我煩得你招架不??？”

簡亦修頭也沒回，“你知道就好”。

“這樣啊——可是我聽人說，一般這么煩的人，你都會拉黑人家。為什么……你還送我？”

簡亦修一臉“Excuse me”，“我印象中這好像是你的要求吧？”

舒微側(cè)過臉笑瞇瞇地看他，“簡亦修，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簡亦修沒有說話，穿過街道，停在路邊瞪著她，“你給我下去！”

當然要下去，因為已然是目的地。舒微對他吐了吐舌頭，“謝謝簡老師，再見啦！”

·04·

簡亦修在辦公室正襟危坐，一件白襯衫穿得讓人想入非非，舒微敲門進去，“簡老師，下午茶?！?/p>

“我說過我不吃零食。”

舒微不說話，顯得悶悶不樂，簡亦修忍不住又說：“喝紅茶還是綠茶？”

“不喝了，我還要回去上班?！笔嫖⒏孓o，但走到樓下發(fā)現(xiàn)手機落在簡亦修辦公室了，復(fù)又上樓，結(jié)果走到門口一看，簡大設(shè)計師偷偷摸摸地吃著蛋撻笑成一個少年。

衛(wèi)允思說：“微微，你一個星期沒來看我了。”

“忙??！你想我了啊！”

“不是我想你，是簡工跟我打聽你。不過他聲明，說是‘隨口問問的?！痹仕几嬲]她，“你看他這個人，嘴硬傲嬌又能忍，你可別跟他耗著，務(wù)必及早拿下！”語氣無比八卦。

師姐說的有道理。舒微打算找個機會約簡亦修，就算不能速戰(zhàn)速決也必須推動戰(zhàn)略發(fā)展嘛。

結(jié)果自己還在謀劃，簡亦修倒先約她了，“28日你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舒微都懶得看日程，簡亦修約她，沒空也有空??！

結(jié)果臨近日期才發(fā)現(xiàn)：28日居然是七夕節(jié)！這就讓人有點激動了！

餐廳里座無虛席、人聲鼎沸，哪有浪漫可言，舒微促狹道：“簡老師，你說你挑哪天不好，非挑今天，人這么多?！?/p>

“我挑今天的意思你不懂嗎？”舒微臉都紅了，“你不說我怎么懂?！薄拔覔哪銢]人約。”

餐畢，兩個人漫步街頭。霓虹之上沒有夜空，整座城仍然被光亮覆住，舒微抬著頭說，“可惜看不清牛郎織女星?！?/p>

“有一年去非洲考察，我在撒哈拉看過星星……”簡亦修望著她，“不如……下次一起去吧?！?/p>

舒微安靜了幾秒，然后抬起頭笑瞇瞇地看他，“簡亦修，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他老臉紅了一下，“是??！”

“就這樣？”

“不是，玫瑰和禮物在車里，我本來想在路上表白?！焙喴嘈逘孔∈嫖⒌氖?，“你等一下能不能裝作很驚喜？”

“我確實很驚喜?！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