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華
對一個人的景仰,常會在心里牽掛著,我和陳乃祥老師相識幾十年,一直彼此相互思念著。特別是他老伴過世后的幾年,偌大的房間,就他一人獨居。我會時時去看望他,或在電話中問候他。他總是樂呵呵地和我說文聊藝,談鋒很健。
前陣子,我打電話過去,家中無人接聽。第二天、第三天繼續(xù)打,仍是無人,一種不祥的預兆漸生心頭,我知道10多年前陳老師曾因心臟病突發(fā),搶救及時,躲過一劫。我不愿向壞里多想,仍鍥而不舍,連續(xù)打了一星期電話,終于在4月24日的早晨,電話接通了。那低沉的聲音中,傳來的卻是老師的兒子告知父親昨天夜里從醫(yī)院回到家中,40分鐘后離世的消息。陳老師享年87歲。
望著陳老師的遺容,往事如煙,我不禁熱淚奔涌,傷心不已。
1979年春,我被借調(diào)到江蘇人民出版社(文藝出版社當時尚未成立)參加編選共和國成立30周年江蘇文學叢書,有幸認識了陳乃祥老師。他中等身材,穿著那個時代流行的深藍色中山裝,每天早早地來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拎著兩只水瓶,去樓下開水間打水,回來時泡上一杯茶,然后就靜靜地伏案看稿改稿。
陳老師對我這個文學青年關(guān)愛有加,常送我他編輯出版的書。第一本書是艾煊的散文集《碧螺春汛》,是1978年10月出版的,是他從自己的樣書櫥里拿給我的。這書我原先有一本,是60年代初出版的,這是再版本。我看到這熟悉的封面,心里特喜歡。后來只要是陳老師編輯出版的書,他總要送我一本,像《王西彥散文選》《吳祖光散文選》、卞之琳的《滄桑集》、黃裳的《金陵五記》、石英的《秋水波》、鳳章的《薔薇河風情》、沈仁康的《杏花雨》……乃至我回單位后,有時去出版社坐坐,陳老師還會送我他編輯出版的書,一本接一本。
有一次他戲言:“這幾年我編輯出版的書,我自己都沒有樣書了,可在廷華那兒都能找到?!边@話一點都不假。記得有一次,陳老師還向我借閱他編輯的作家周瘦鵑的兩本散文集,一本是《花木叢中》,一本是《蘇州游蹤》。
陳老師“文革”中歇筆多年,從新華日報社調(diào)到出版社后重拾舊好,寫起寓言。這寓言別看它短小,然而想要寫得新意迭出,把深刻的寓意埋在其中卻不易。經(jīng)歷了“文革”與改革開放之初的各種思想的碰撞、裂變,陳老師對紛繁的各種觀念更有了自己的獨見,并敏銳地付諸他的寓言中。短短幾年工夫,他就出版了《喜鵲嘲牡丹》《大磨二拖和三糊》《牧師與獵人》《將軍換馬》《發(fā)愁的驢》《黃鼠狼的法典》等十余本寓言集。
陳老師退休后,我們還聯(lián)系著。今年春節(jié)后,他打電話告訴我,省科技出版社成立40周年,要出一本紀念集,請他寫稿?,F(xiàn)在稿子寫好了,想請我?guī)退斎腚娔X。我去他家中取稿。他寫的是他調(diào)到科普編輯室后,編輯出版的第一本書——《中國歷代詠花詩詞鑒賞辭典》的往事回憶。他和我講述時,思維還是那么清晰、有條理……待我將打印稿送給他時,他戴上老花鏡一字一句地校閱,力圖再進一步地修改潤色,直至打印出最滿意的樣稿為止。我萬萬沒想到,這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傾談。
春日里,又一片紅透的樹葉凋零了,此情真的繚繞成追憶。
(選自2018年6月14日《金陵晚報》,本刊有改動)
鑒賞空間
雖然這篇文章和《藤野先生》同為回憶師長之作,都寫到老師治學嚴謹、工作認真,對待學生呵護之至、關(guān)愛有加,但細細品讀,我們還是能洞察其中諸多差別。比如,《藤野先生》側(cè)重于表現(xiàn)藤野先生毫無民族偏見的崇高品質(zhì),而《相識數(shù)十載傷別離》主要敘寫陳乃祥老師常送“我”他編輯出版的書,凸顯他關(guān)愛文學青年的人格魅力。
在閱讀本文時,我們要善于抓住細節(jié)描寫感受人物之美,如一些動作及場景描寫。這些描寫既感動了作者,也感動著每一位讀者。
1.這篇文章回憶了陳乃祥老師哪些事情?請簡要概括,分點作答。
2.通過文中記述,我們可以捕捉到陳老師怎樣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