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寄寒

童年最盼的莫過于過新年，新年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看的。盡管兒時我家家境貧困，過著艱難的日子，但在我家的新年的衣食住行中，沒有苦難的影子相附，只有歡樂和溫暖相伴。

衣

臘月到了，媽媽開始為我們兄弟姐妹做新衣 ，她去布店扯了一塊布，給哥哥姐姐做了件新包衫。然后把哥哥姐姐穿不了的衣服修修改改，就是我和妹妹的新衣。我們腳上的棉鞋，都是媽媽在臘月里趕出來的。寒假開始，媽媽便開始給我們做棉鞋。她去布店扯了一塊黑布，從剪鞋樣，裁布料，到攤棉絮、绱棉鞋都是自己動手。媽媽說，绱棉鞋最苦、最累，有錢人家都讓街上皮匠攤的師傅去绱。媽媽為了節(jié)省幾個錢，自己一針一線地绱。

大年初一的早晨，哥哥姐姐的棉襖都罩上了新包衫，我和妹妹穿上了舊改新的包衫，媽媽依然穿著那件舊包衫。開門出去，大街小巷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穿著五顏六色的新衣走來走去。我和妹妹穿的雖然是舊改新的新衣服、新棉鞋、新襪子，但我們心里裝的是快樂與幸福，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穿行在新年熱鬧的街市中。

食

農歷臘月二十，媽媽和姐姐淘了糯米，放在團匾里曬干了，便去隔壁人家的大磨上磨粉。媽媽負責把糯米送進磨盤，姐姐推磨。我和妹妹幫不了忙，只好在旁打打下手。團匾里的米磨完，再用絹篩篩一遍，篩出細粉，這便是做團子的糯米粉。過篩后的糯米粉還需曬上幾日。

臘月二十四，家家戶戶做團子。我家做團子，買不起肉，只做蘿卜絲、豆沙兩種。

二十四夜晚的團子，媽媽允許我們敞開了吃。肚皮不爭氣，我吃了五個怎么也吃不下了。傍晚在大街小巷，一大群小伙伴都在比誰吃得最多。我和妹妹比不過他們，但跟著他們一起走，心里裝滿了歡樂。

住

臘月十六、十七，我家三間舊屋要大掃除。那天上午，媽媽讓我和妹妹用舊報紙遮在桌、椅、灶上，她給我和妹妹一人一頂紙頭帽戴在頭上，然后，她用一根長竹竿，一端扎一個柴把，朝著頂上、角角落落，把灰塵掃落下來。我和妹妹給媽媽打下手，一會兒把家具挪到一邊，一會兒把桌凳搬到外面，忙碌了一個上午。媽媽朝我們笑，我們去鏡子里一照，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小花臉。我和妹妹洗罷臉，用抹布把墻上掛著的一張爸爸西裝革履的大照片擦得干干凈凈。媽媽從鄰居家討了幾枝蠟梅花。我們找了一只小花瓶，盛了水，將蠟梅花插進去，屋里散發(fā)出一縷縷的暗香。

行

大年初一早晨，鎮(zhèn)上的人都要去離鎮(zhèn)一里遠的全福寺燒香、點羅漢。一條通往全福寺的寬闊田埂兩旁擺滿了小攤，有賣荸薺的，有賣生山芋片的，有吹糖人，有捏面人，有套泥老爺。小孩賴在小攤旁不走，路上行人不絕。大隊人馬涌進全福寺，寺內寺外熱熱鬧鬧，香煙繚繞。

春節(jié)里，鄉(xiāng)下親戚搖船上街，接我們下鄉(xiāng)去做客。春節(jié)的天依然寒冷，我和妹妹跟媽媽去大舅家。一路上，湖上吹來的風刺骨地疼痛，我們鉆進了船艙。不多一會兒，大舅家就到了。

在大舅家做客，大舅媽燒的菜都是新鮮的蔬菜、活魚、剛殺的雞鴨，滿桌的菜，讓我們吃得有滋有味。傍晚，大舅用船送我們到鎮(zhèn)上。一路上，寒風凜冽。我和妹妹鉆在艙內的稻草堆里，聽著媽媽和大舅喃喃的說話聲，裹挾著湖風中的細浪叩擊船頭發(fā)出的聲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