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尾羽
時光街314弄216號,是光時的ETERNAL禮物店。光時會為所有顧客,為平行世界他們所愛的人,送上一份穿越時間的禮物。而光時在平行世界送出禮物后發(fā)生的故事,會進(jìn)入送禮者那一夜的夢境……
一
終于,來到了要命的盛夏。
光時咬牙切齒地用手扇扇子,只恨自己忘記早一步裝空調(diào)。
山竹進(jìn)來的時候,光時無由頭的一愣,頓時感覺身邊團(tuán)聚的熱氣似乎被她帶來的清涼氣息擠兌出去。
一個清涼的女孩子。
她淡然地看著光時,微微仰頭指著貨架上的一只水瓶道:“掌柜的,這個包起來。幫我送去2016年?!彼肓讼?,又補充問道,“江浙滬包郵嗎?”
二
山竹和葉洛的尷尬相遇,在2016的夏日。
那天天氣炎熱,山竹在家里只裹了一件真絲長裙,連胸罩都省了。
那時她舉著水果刀在手腕上用刀尖比劃,從手掌與手腕的交界處,沿著靜脈一路比下去。
始終還是沒能下得了手。
她嘆了口氣抬頭一看,卻“哇”地一聲大叫起來。
葉洛那時正吊著繩子,懸在半空,緊緊貼在水池后密閉的窗戶上,拍打著窗戶。
他的聲音隔著窗戶,依稀穿透玻璃:“小姐,你冷靜點,把刀放下!”
山竹這個時候才想起物業(yè)早就說過今天有人要來清潔大樓的玻璃。
卻不曾想,是這樣一個刺激的清潔法。
她打開窗戶,怒吼道:“關(guān)你一個擦窗戶的屁事!給我下去!”
“小姐你……”
“還敢說!還敢說我就把你安全繩割斷!”
“小姐你……”
山竹聽他真敢張嘴,二話不說真的將手伸出窗外打算去割他的繩子。
“唉,小姐你流血了!”葉洛一邊閃躲一邊還在努力嘗試和她溝通,“您先止血一下,止完再來割我的繩子,行不行?”
山竹這樣一聽,才感覺到左手腕漫漶出微微涼意。
低頭一看,她才明白,剛剛被葉洛這么一嚇,她真把自己手腕給割了。
最要命的是,她暈血。
她還想罵葉洛一句為什么逼她看她自己的血,但是她不清楚在她暈過去之前,她有沒有來得及罵完這句話。
三
山竹醒過來的時候,葉洛依舊穿著那身“蜘蛛俠”的工作裝,在她旁邊的沙發(fā)上刷手機(jī)。
山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已經(jīng)被處理過,綁上繃帶。而自己身上也裹上了毛毯,讓她這才想起當(dāng)時和葉洛理論時,她幾乎和全裸也沒什么區(qū)別,不禁更加羞赧:“你他媽有沒有搞錯?我暈過去你不叫救護(hù)車來,自己就登堂入室,給我處理了?”
“你不是要自殺的嗎?我叫救護(hù)車來干什么?”葉洛抬起頭來,整理了一下,“小姐,我如果真的叫了救護(hù)車來,只怕你這身打扮,到時候有理說不清的就是在下了?!?/p>
山竹更加羞憤交加,不管不顧地就將手上繃帶剪短,取下,扔給葉洛:“你現(xiàn)在可以滾了!”
隨后就背過身去找手機(jī),對著自己的刀口連拍十幾張照,一股腦微信發(fā)送。
五分鐘后微信那頭無人應(yīng)答,她終是沉不住氣,打了過去。
一連十個都被人掛斷,她最終急了,又發(fā)一條過去。
那人終于打回給她,語氣里盡是疲乏:“竹子,適可而止。我不可能再加錢了。”
“我要的不是錢!”她歇斯底里,“我現(xiàn)在是為你尋死覓活!你卻和我談錢?”
“那不談錢談什么,談感情?”他諷笑,“竹子,你什么時候變得和那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腦子里都凈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你要什么,要我娶你,要我離婚拋棄妻子,要我昭告天下我要再娶個你這樣的人當(dāng)老婆?”
山竹咬唇,終于落淚:“我不是在要挾你,我很認(rèn)真,我一向很認(rèn)真?!?/p>
“你別每次都這么說了。竹子,有四個字叫難得糊涂,我今天送給你。別鬧了,我也是認(rèn)真的?!?/p>
山竹將手機(jī)一扔,重新找回那把帶血的水果刀,正想繼續(xù)往手腕劃下去,被還沒走的葉洛一把止?。骸拔刮刮?,他都這么說了,你還執(zhí)迷不悟?”
“你懂什么?你一個擦窗戶的懂什么!”她張嘴去咬他的手。
“喂!哎,你怎么還學(xué)狗咬人的!你別咬了,再咬,我!”
山竹不聽他說話,沒想到真把他逼急了,抄起水瓶再把她砸暈過去。
四
這次山竹真被救護(hù)車帶到醫(yī)院了。
小護(hù)士給山竹換藥時,總是用一種曖昧的目光在山竹和葉洛之間打轉(zhuǎn),讓山竹徹底明白葉洛第一次不把她送過來,是很正確的。
小護(hù)士走了,葉洛站起身來,想了想,還是重新坐下:“我一個月工資賠給你,算道歉,可以不可以?”
山竹看著他手上的咬痕,脾氣還是很壞:“不可以!”
“那你要什么?”
“你現(xiàn)在幫我給他打電話,就說我割腕了,被送來這里?!彼龑⑹謾C(jī)撥好,扔給葉洛,“我就要這個。”
葉洛皺著眉看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子,真的接過了電話:“喂,先生您好,這里有位小姐割腕昏迷,被送來我們?nèi)A光醫(yī)院。如果您是她的家屬,請過來一趟好嗎?她現(xiàn)在很危險?!?/p>
打完電話,山竹哭聲漸止。
葉洛坐在她身邊,一起同她等待,沒話找話說:“那只水瓶,挺好看的。對不起,我那時不是故意的。”
“他和我一起挑的,他那里還有一只。但是他出差的時候,落在其他地方了?!?/p>
葉洛聽她喃喃道。
“其實,我覺得水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如遇暗石,便找縫隙流過;如遇淤泥,便拼了力氣也要滲透而下。但遇到瓶子,卻只能被其所縛?!?/p>
“你啰里八嗦說個什么?”山竹不耐煩道,“他來,我就不鬧了。他不來……”
“如果遇見了瓶子,水就一直只能是瓶子的形狀,而失去了自己的形狀與目的地。我可以理解被感情束縛的感覺,應(yīng)該與水和瓶子沒有區(qū)別。但是遇見瓶子之前,水也曾是令人畏懼的驚濤駭浪,也曾是令人感激的夏日甘霖?!?/p>
“現(xiàn)在他把瓶蓋已經(jīng)打開了,你卻還愿意呆在瓶子里,守著他給你的形狀,放棄自己原有的樣貌。你是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尋死覓活當(dāng)然可以。但你更是一個人。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別人給予的感情,而是她給予自己的自尊自愛?!?/p>
葉洛把手機(jī)和水瓶放在山竹身旁:“我說完了。再見?!?/p>
五
山竹再遇見葉洛是下個月的時候。
物業(yè)又通知她要清潔窗戶。
她便坐在窗邊等他,雖然她不知道這次來的是不是他。
結(jié)果,真不是。
她看見窗邊陌生的面孔,有些沮喪地站起身來,轉(zhuǎn)到陽臺透氣。
卻喜出望外瞧見,他竟然在對面那棟樓下。
她一路飛奔下去,站在樓底。而他如在云端,和她隔著二十幾層的距離,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他用了大半天終于完事,最后瀟灑一跳,跳到她身邊。
她將盛滿了水的水瓶給他:“你渴了?!?/p>
他看看她:“嗯,沒錯?!?/p>
他拿過水來就牛飲:“謝謝?!?/p>
“那天他沒有來?!彼偷驼f,“過了一周,我就去瑜伽班應(yīng)征當(dāng)老師。現(xiàn)在我養(yǎng)花,練字,偶爾也去放風(fēng)箏?!?/p>
“風(fēng)箏不是該春天放嘛?”他笑笑,“但怎樣都很好。水應(yīng)該有它自己的形狀。”
“但我要搬走了。這是他的房子,我不想要。你要不要?”
葉洛撲哧笑起來:“我要干什么?這也不是我的。”
“算我和你賠禮道歉?!?/p>
“不用了,要不,還是這只水瓶吧,我喜歡?!彼麚u了搖水瓶,又和她道別,“再見?!?/p>
“等一下!”山竹還是叫住他。
“怎么了?”葉洛回過頭,剛巧起風(fēng),看見她一頭秀發(fā)被吹亂,心里一松。
“謝謝你,我叫山竹。山竹謝謝你?!?/p>
葉洛怔了怔,將水瓶重新放回山竹腳下:“那天我其實按掉了電話,我沒有告訴他。對不起,山竹。葉洛說,對不起。”
他說完就跑遠(yuǎn),留山竹一個人愣在原地。
最后她只是撿起瓶子,看他跑向晚霞盡頭。
六
光時告訴山竹,他在平行世界將這只水瓶送給了落荒而逃的葉洛,告訴葉洛,她其實早就知道。
她早知道他按了電話,因為那天,那個男人還是來了,被護(hù)士提前通知來的。
可這次她卻有了骨氣,閉門不見他了。
“那個時空的我和他,后來,有在一起嗎?”山竹帶著期待問,“我這三年一直想,如果當(dāng)時我留住他,告訴他我沒有生氣,甚至有點喜歡他,會不會?可是,我又怕他嫌棄我……”
光時想告訴她答案時,山竹又放棄:“罷了,這世間,太多萍水相逢,也太多瓶水相逢了。所有的答案,留給時間知道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