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六一
娃娃塘滿滿一池塘清水,究竟是什么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東井嶺上誰也說不清楚。水是世上最尋常的,也是最珍貴的,我們對待水,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有時無比親切,有時又熟視無睹。
水精怪著呢!洞庭湖里駕過船的米爹說,你親近它,它處處行你方便;你要是得罪了它,不僅水路難行,說不定旋出幾個水窩子,還會丟了性命。水是個妖姑娘,它說圓就圓,想方就方;激怒了它,天皇老子都攔不住,它平靜下來,臠心你都看得到。米爹將水擬人化了,而且是個女人。他說的是俗世的水。而另一個叫加斯東·巴什拉的法國人說,水存在著一種眩暈,秉具物質想象的夢幻精神,并且契合了人的命運。巴什拉說的是精神的水,哲學的水。其實米爹和巴什拉,說的都是水,說的都是人,說的都是人和水牽扯不斷的那些事情。
站在水邊,面對那種布滿玄機跳躍的銀光,根本無法捉摸,就像我們無法捉摸自己。水可以升騰為云靄,在天上留下無數來去自如的痕跡,幻化出一片更加遼遠而輕盈的世界。水也可以融入土地深處,潛藏于無形,滋養(yǎng)卑微而堅韌的生命。東井嶺邊娃娃塘的水,是升騰成了天空幾絲云靄,沒有根須般到處飄游,還是已經滲入了黑暗之中,融進了泥土的血脈?或者……總之,娃娃塘的水應該有個去處,在看得見的地方,抑或看不見的地方。
南方丘陵地帶,池塘眾多,它們總是隱匿在低處,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像永遠不會干涸。那些來歷不明的水,裹挾水汽到處游蕩,它們與自己所處的大地和天空達成一種默契,上升或者下潛,氤氳出濕潤的立體邊緣,我們恍惚可以看到透出的斑駁光影。圍繞東井嶺,有大小不等的四口清澈池塘。嶺子上的女人們,蹲在青石板上浣洗衣物,或者路過池塘,都會有意無意顧影自憐一番。女人除了對孩子,對水也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和好感。
那些鐘擺一樣兀自起落的日月星辰,也把這些池塘當了居所,每天歸家似的,第二天時辰一到,又蹦跳出來了,簡直是一個虛擬而又真實的神話世界。人身體里有一個主宰的魂靈,那些池塘的水里呢,應該也有一個。我有時懷疑,那是誰放置窺視我們的器物,感覺清幽幽的水里,深藏著眼睛,白天黑夜眨都不眨一下??床粎拞?,就那么些呆滯的房屋,菜地,樹木,那么些熟悉不過的面孔,那么些雞毛蒜皮的瑣事,還看得那么癡迷。也許它們根本就不是我們凡胎的俗眼,是另一種靈性的慧眼,具有更多的維度空間,注重的是時間長度,它們把我們放置在循環(huán)往復、榮枯興衰里。所以,它們看出的是一種內在的大場景,需要廣闊的視野和足夠的耐心。
娃娃塘在東井嶺的東邊,約有五畝多水面,因其形狀圓圓的如胖乎乎的娃娃臉而得名。那里常年氤氳著一團水汽和光色,幽暗的燈火一樣上躥,即使是有月光或者沒有月光的夜晚,都會讓嶺子上的孩子萌生莫名向往。這也許是一種迷惑,一種使人無法預知而又急于抵達的迷惑。我想,娃娃塘名字起初的來源,應該是出自清朝末年或者民國初年東井嶺上一個淳樸的原住民。那時東井嶺還是古城的郊野,散落著一些孤墳荒塚,沉默寂然,只零星住著些種田種蔬菜的農民。他把娃娃塘當成了自己家的孩子,喊它時的滿心歡喜,我們能夠在時下不多見的花花綠綠的年畫中感受得到。而這名字喜氣盈盈的意蘊,似乎預示了娃娃塘是孩子們的樂園。也可以換個說法,娃娃塘是東井嶺上孩子們的一件玩具,一件神秘莫測的玩具。
娃娃塘南面是輕紡公司倉庫,北邊隔一道土壩,下面一片洼地,一條小溝渠潺潺而過,不遠處是官府修筑的老石井。堤壩有兩米多寬,是東井嶺通往東茅嶺的一條便道。右岸是得勝大隊的菜地,依嶺子邊,有幾棵繁茂的樟樹,幾叢青翠的楠竹,遮掩著幾間青磚瓦屋。左岸墈上是現在的云夢路,坐落著公交公司停車的院子,他們洗車沖出來的水,橫過柏油馬路,都流入了大塘里。再往前不遠處,是古城經常集會的東風廣場了。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古城第一臺橘紅色公共汽車從娃娃塘邊的院子里披紅掛彩地駛出來。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條線路就號稱四路公交車了,只有兩臺公交車相向行駛,從先鋒路老火車站,經竹蔭街、京廣鐵路道口、東茅嶺、五里牌,到花板橋的四化建,貫穿了古城有些人氣的街道。四化建是剛搬遷來的大型化工建設企業(yè),響當當地直屬化工部。那時花板橋還是荒野之地,四化建像只大鳥,翅膀扇動一下,羽翼下就是它的地盤了。眨眼之間,現在花板橋成了市區(qū)中心,樓盤呼啦啦聳立起來,他們的土地都變成了真金白銀。這單位有很多廣東人,他們的到來似乎改變了古城的飲食習慣。見什么吃什么,他們的味覺是全能的,胃囊是全能的,蛇,黃鱔,烏龜,王八,貓,狗,老鼠,白鰻,河豚,蜂巢,蠶蛹,螞蚱,對他們來說,仿佛世上不能吃的還沒有生出來。原來本鄉(xiāng)本土的人不愛吃,甚至感到忌諱的東西,都成了他們的上等佳肴。
開四路公交車的,都是經過挑選的女司機,身材高挑,模樣俊俏。她們穿著合體的藍工作服,戴著白手套,灑脫地握著方向盤,特別是轉彎時,手臂畫出女性特有的弧度,十分迷人,成了古城一道靚麗風景。但是開公交車握大方向盤,既是技術活又是體力活,這些漂亮的女司機,后來大多跳槽到各個單位開小車去了,公交車上才出現男司機。
塘邊馬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樹,一到萬物復蘇的春天,枝干上伸展出無數嫩手掌般的葉片。夏日,樹上那些淡黃球體裂開,蒲公英的絨絲一樣到處飄飛,散布在空氣里,弄得人喉嚨癢兮兮的,渾身不舒服。進入秋天,涼風習習,陰雨綿綿,飄落的枯敗葉片層層疊疊,覆蓋著馬路,被來往的腳步踐踏,成了褐色泥漿。而在冬天,有人把礙事的枝干鋸掉,光禿禿的樹干舉起拳頭,恍若身體里爆發(fā)出了激昂吶喊,在無聲震蕩。很多年里,古城容貌幾乎固化了,娃娃塘則像一臺復印機,一年又一年,不斷復制著這些老舊畫面,即使局部有細微改變,也像人濃密頭發(fā)里生出的一根白發(fā),躲著掖著似的,不易被人覺察出來。
娃娃塘的水主要是德勝大隊用于澆灌菜地,邊上有閘門,還有一座小機埠。娃娃塘像一口扁平的鐵鍋,緩慢往中間深下去。東井嶺上很多孩子學游泳,先從娃娃塘開始,手臂腿腳魚鰭一樣靈活后,再敢去洞庭大湖。清清池塘,泛著微微波浪,是一匹蕩開的青色絲綢,被風鼓起道道光滑的皺紋。水是奇妙的物質,隱藏著無數樂趣和秘密。而夏天的酷熱,成了一個充分的理由,嶺上的孩子趁著到東井挑水,經常成群結隊偷偷溜到娃娃塘游泳。而挑水的木桶,正好拿來當救生圈用。小不點的孩子,脫掉褲衩,露著小雞雞,直接跳下去了。稍大點的孩子害羞,穿著短褲游,上岸后躲在樹叢或者菜園搭起的架棚里,把短褲使勁擰盡水,再穿在身上慢慢扯干。
水里隱藏樂趣,也潛伏著危機。父母們嚴厲的目光到處梭來梭去,在東井嶺上織出了一張網,但孩子們細泥鰍一樣,總是滑溜地從網兜里鉆進鉆出。父母恐嚇我們,水里有落水鬼,會拖細伢子的腳,看你們怕不怕。嶺子上經常傳來父母罵孩子的聲音,或者尋到娃娃塘來,揪著孩子耳朵或者大腿拖回家。但神秘兮兮的水,孩子們對它的誘惑無法抗拒。我剛開始學游泳,試探著下到水里,生怕水里蹦出什么怪異的東西來,只敢在洗衣的青石板邊上,抓住一只漆著暗黃桐油的木水桶,沉沉浮浮,像摁住一個鼓脹的皮球。過了幾天,膽子慢慢大些了,害怕的怪物也不見了蹤影,便推著木桶往稍遠的地方游。水線在木桶的半截處不時起伏變化,波浪碰撞,發(fā)出輕輕的“嘩嘩”聲響,像誰半夜發(fā)出的囈語,聽著有些含混不清。木桶半圓提手由于水的浮力和重心不確定,在水面左右搖晃,我的身子在水中隨著手臂伸縮,雙腿不斷展開收攏,青蛙一樣蹬水前行,嘴唇吐出銀亮的水珠泡泡,伴著細微喘息。
爬上岸之后,怕家里發(fā)現,孩子們不會馬上挑水回家,要在外面逗逗打打一陣子,等頭發(fā)干透了才走?;氐郊依?,水往陶缸里倒,眼睛露出了膽怯,還強作鎮(zhèn)定。孩子們的遮掩是小兒科,經驗老到的父母有的是辦法,看孩子身上干干凈凈,他們臉上露出的神情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在手臂或者大腿上用指甲輕輕一劃,如果現出一道泛白的痕跡,他們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證據。而面對確鑿證據,孩子心已經發(fā)虛,曉得免不了要挨幾竹枝皮肉之苦??缮倌旰猛娴奶煨?,使孩子們記不住這些皮肉之痛,第二天又到各家門前,使個眼色,悄悄相邀,趁著挑水去游泳。
起始我們撲騰得像一只只尋找食物的狗,用腿使勁刨動,弄得水花四濺。這種游泳的姿勢,孩子們起了個形象的名字,叫“狗刨食”。當我推開木桶,自己慢慢撲騰一段距離,才發(fā)現,會游泳是一件多么神奇美妙的事情。隨著夏天過去,又有一些孩子在水里慢慢變得自如了。如果站在某個高度看,娃娃塘會變得陌生,那些游泳的孩子像一群墨黑的小蝌蚪,漂浮在清亮的水上。夏天,孩子們身心無拘無束,僅一個娃娃塘,我們就擁有了整個水的世界。
孩子們脫離陸地,向水里魚兒學習游水,恍若兩棲動物,進入一種自由之境。孩子們是魚兒,卻沒有輕巧的背鰭,也沒有靈動的尾鰭,是一些顯得有些笨拙的魚兒。偶爾潛入娃娃塘的暗處,頭顱像一柄旋轉的小鉆頭,猛力掘進。水在黑暗中往兩邊紛紛躲閃,身體還沒有完全穿行,水就在瞬間彌合了。在流動過程里,水滑過身體每一寸肌膚,孩子們得到了一種新奇的感受。帆船社的家長們從心底來說,還是愿意孩子們學會游泳。因為他們知道,孩子長大了,也許會頂班上船做水手,到江湖里去闖蕩。而水火無情,看似柔軟的水其實像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子。孩子們具有了魚兒的基本技能,恢復或重新賦予了生命一種異樣的行走方式,以前逢山過山,以后也可以遇水過水了。
孩提時的娃娃塘,讓東井嶺的孩子們有機會向寧靜而神秘,自由而快樂的魚兒學習,接近水的習性,感受著水的自然,神秘,明凈,靈敏,柔軟,堅硬,還有包容。
三十多年之后的一個夏夜,東井嶺幾個發(fā)小一起去相思湖游玩。
夜晚,相思湖的月,在幽蘭而空闊的夜空毫無顧忌地一輪懸掛。在鐵青而深邃的湖中沐浴一個,萬古之月仿佛生出了野性。這樣純凈的月光里,這樣純凈的湖水里,這樣純凈的風里,不跟著月光野一回,不把衣褪去,幾乎就白活了一生。
幾條漢子,在相思湖的夜色里,毫不遲疑,褪去最后一塊用線縫織的布,把一切拋在腦后身后,赤條條,白晃晃,一個一個撲入湖中。那個爽,只有身體被湖水撫摩,被月光撫摩,被山風撫摩,你才能感覺得到,真的不可言說。人把身上最后一塊形而美的布,自覺自愿地摘去,就什么也沒有了,只剩下自己。山里的湖水,一點也不陰冷,還有些微溫。水中的月兒,你靜,她就直直地看著你,一點也不色情;你動,她就躲進浪里,仿佛怕弄皺她好看的衣裙。平常里身體難見天日的那些地方,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它們,它們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這時在靈水的觸動下,開始了一次奇妙的漫游?;厮莸匠嗦懵闾胪尥尢恋母杏X,除了剝去衣物裸露身體,其實我們還要剝去更多的累贅——裸露的也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底不可名狀的隱秘。
我沒有在高過東井嶺的地方看過娃娃塘,塘面的視野抑制在一定的夾角,我感覺它的水域非常闊大深遠。很多池塘都曾以一口柔弱而強勁的水,嗆滅過孩子生命的光焰,孩子清潔的魂魄融入了水中,和水中的魚兒一起藏匿起來了。東井嶺北邊有一口池塘,塘磡陡峭,像一個盛湯的大花碗。鐵路西邊觀音閣幾個孩子過來玩時,不知深淺,衣服一甩,跳了下去,其中一個孩子顯擺自己,往塘中間游,等到游累了想爬上岸時,滑溜溜怎么也夠不著底了。當大人們趕來從水里將孩子撈起時,他臉色蒼白,身子軟塌塌的。大人趕緊將他翻過身來,肚子橫在硬物上,放肆在背上揉壓,但終無回天之力。孩子瘦小的軀體慢慢僵硬了。
也許東井嶺上大多是船工的孩子,也許娃娃塘是一個平底鍋,塘里從來沒有淹死過孩子。娃娃塘成了東井嶺上孩子們的一個伙伴,一個偌大的玩具,你隨時可以撲通一聲跳下去,撲入它的懷抱親近它,和它融為一體。你也可以隨時爬上岸來,濕淋淋地離開,它明亮的目光就那么輕柔柔望著,直到你的背影在嶺坡上消失。娃娃塘對東井嶺上的孩子們來說,是神祇的一種恩賜。與娃娃塘的名字有關嗎?琢磨不透的世事,使我們感覺暗地里有一種神秘力量,編排著我們的游戲,也編排著我們的命運。雖然誰也不知道神祇是什么樣子,但嶺子上的老船工米爹說,好多冇看到過的東西不見得沒有呢。
和我們如此親密的娃娃塘的水是什么時候消失的,我腦海里已經沒有任何印象。我甚至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它干涸的模樣,它就在一夜之間消失了。這種迅疾的消失有逃避的意味。幾十年光景一晃而過,現在東井嶺上又出現了一個娃娃塘,小時候的娃娃塘在喪失依存的形式后,空余出來的名字獲得了一次再生。我們在記憶和情感上,要行走很遠的距離,才能從此娃娃塘到達彼娃娃塘。
娃娃塘被渣土車從別處拉來的泥土填充覆蓋后,建起了幾棟五層樓房,只留下一條狹窄的巷子,沿著輕紡公司老倉庫拐上東井嶺。巷子兩旁,排列著雜亂的小酒店、米店、美容店、麻將館、早點攤、肉鋪、修鞋店。還有近郊的人,盛夏時節(jié),擺放一些清香四溢的梔子花,或者初秋一到,河西柔嫩的蓮蓬又上來了。巷子里往來的人,港汊里的水一樣蕩來蕩去,彌散出混雜的氣味。池塘已經干涸消失,就像丟失了鏡子,東井嶺看不到自己的容顏,慵懶倦怠的婦人一樣,不整衣衫,不理鬢發(fā)了。
地理的變遷,無端生出了許多凌亂不堪的岔路和巷子,它們連隨意叫的名字都沒有。那些日漸的改變,無聲無息,我們猛然一覺,過去的真的過去了,眼前的景物已經面目全非。
東井嶺西邊,挨近京廣鐵路有一家制線廠,專門制作縫縫補補用的細棉線,地坪里經常晾曬染成各種顏色的棉線。那是一家只有三十來人的小集體企業(yè),早已經倒閉,現在建成了一個很大的農貿市場,河西的、東鄉(xiāng)的、外省的蔬菜,源源不斷匯集于此。這里蔬菜品種比別的市場多,價格便宜,城市里很遠地方的人都拖著小車子到這里來買菜,特別是退休老人,家庭婦女,或者下崗失業(yè)者,一月下來,還真省出不少銀子。每日里人腳跟踢著腳跟,市聲鼎沸。如若你問其中一個人——不管是買者,還是賣者,甚或路過者——這是哪里???必答曰:娃娃塘。
娃娃塘何時翻越東井嶺,從東邊跑到了西邊?是不是那一池塘的好水,從地底的暗處潛流過來了?水是龍脈,有水就活,哪怕是徒有虛名。是嶺子上的人不愿意失去娃娃塘這份舊情,重新賦予它這個名字,還是外來的人不熟悉東井嶺地理,只曉得原來有個娃娃塘,誤會所致?它遺失了清朝末年那個同樣的證據,成為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疑案。但是眼下的娃娃塘,已經沒有往日娃娃塘水的清涼與光澤,沒有了向魚兒學習的孩子,只有市場一浪高過一浪的喧囂與張狂。
有一天,我從東井巷經過,忽然發(fā)現紅磚墻上釘著一塊藍底白字的標牌,隸書印刷體,赫然寫著:橋東巷。自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京廣鐵路上修建巴陵大橋后,東井嶺改為了橋東新村。這顯然是有關部門取的地名,展露著簇新與某些術語的氣息。東井嶺,東井巷,這樣包含水系,余韻綿長的名字,具有治療心靈荒蕪的微妙力量,卻只能生活在民間,成了別名,或者昵稱,而且注定了它存世不會太久的命運。
五畝大小的娃娃塘,微縮地詮釋了滄海桑田。很多已經發(fā)生過的事情都可以不再存在,也可以改變原來依存的形式和方向。娃娃塘,一個不起眼的地名,在幾十年的變遷中,就這樣輕易失去了本真,而再生的變得越來越強盛,用日常的滋養(yǎng)形成了自己的生命體系。由此可以想見,那些載入史冊的事件和文字,在一種龐雜的浩大之中,輕微的細節(jié),還有多少是本真的留存呢?所謂的歷史,其實更多的是選擇,更多的是再生。
有一天,我不知怎么夢到背上長出了魚鰭,但卻在黑暗的旱地上奔跑,口干舌燥的我,到處尋找水,尋找光。醒來之后,我忽然感到一種孤獨,一種無所適從的孤獨。我知道這一輩子,已經無法逃脫,不知以后的日子,是我在等娃娃塘的水,還是娃娃塘的水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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