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鵬
摘 要:藝術(shù)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蛾柟庀碌娜藗儭肪褪窃诂F(xiàn)實的基礎上創(chuàng)作出來的。這部小說是由巴勒斯坦作家格桑·卡納法尼所著,被公認為是巴勒斯坦文學的里程碑。他從側(cè)面反映出當時巴勒斯坦的社會狀況以及戰(zhàn)爭給人民帶來的災難。本文從介紹格?!た{法尼的寫作手法入手,即象征主義和意識流,以及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分析出發(fā),通過舉例讓大家了解到這種寫作手法的同時,進而能夠感受到當時巴勒斯坦人民生活的苦難,最終分析出阿拉伯文學作品中所運用的寫作手法及其作用。
關(guān)鍵詞:《陽光下的人們》;象征主義;意識流;人物形象
1 《陽光下的人們》相關(guān)內(nèi)容介紹
1.1 作家簡介
1972年7月8日,以色列的情報機構(gòu)摩薩德組織偷偷的將他的車與一枚手榴彈連在一起,當他啟動汽車時,將一枚手榴彈引爆,隨后一同引爆了埋藏在保險杠后面的3公斤塑料炸彈,格?!た{法尼與他十七歲的侄女一起身亡。
雖然格?!た{法尼僅僅活了36歲,但是他卻留下了大量的文學作品,其中包括短篇小說20余部,中長篇小說4部,此外還有劇本4部以及在報紙、雜志上作出的一些散文、評論等。而其創(chuàng)作的主題都是圍繞難民同胞的悲慘遭遇、苦難生活、覺醒、反抗和斗爭等等。其小說代表作有《陽光下的人們》、《重返海法》、《給您留下什么》、《薩阿德的母親》,其中《陽光下的人們》被認為是巴勒斯坦文學界里程碑式的代表作。
1.2 寫作背景
由于中東戰(zhàn)爭的爆發(fā),以及阿拉伯國家在第一次和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中的失利,造成了大量的阿拉伯領(lǐng)土被以色列占據(jù),猶以巴勒斯坦地區(qū)為重,使得數(shù)億百萬計的巴勒斯坦人無家可歸,他們不得不拖家?guī)Э诘膶ふ倚碌木幼〉匾灾\求生存,作者便是這不幸者中的一員。當他五十年代在科威特接觸了馬克思主義之后,“藝術(shù)源于生活”便成為了他寫作的原則和基礎。與此同時,隨著意識流在西方文學的沒落,東方文學卻盛行了這一流派,尤其是阿拉伯文學中。而首部意識流的阿拉伯文學作品當屬伊拉克的阿卜杜·麥立克·努里的《熏香的尸體》。此時作者正生活在伊拉克的鄰國科威特,被這種藝術(shù)形式深深吸引,于是他結(jié)合這兩點——現(xiàn)實主義和意識流——開始創(chuàng)作。
1.3 簡述小說《陽光下的人們》
1.3.1 作品簡介
《陽光下的人們》是作者在1963年寫出的一部中長篇小說,是一部描述巴勒斯坦人民苦難生活狀況的巴勒斯坦小說。在這部小說中,卡納法尼通過描述政治、社會以及人民生活這三個背景來體現(xiàn)出巴勒斯坦人民在當時社會的生存情況以及生活質(zhì)量。小說通過描寫三個巴勒斯坦人為了擺脫貧困,幻想著越過浩瀚的沙漠去所謂遍地黃金的科威特,尋求更加美好的生活,尋求安定與財富。起初與一位巴士拉的蛇頭溝通無果后,最后選擇藏在一個沒有水的水罐車中,由一個在巴勒斯坦戰(zhàn)爭中喪失了男性功能的司機駕駛,企圖在炎熱似火的烈日下穿越沙漠。但不幸的是,因為邊境檢查站官員的無聊打茬,使得這三個人被活活悶死在水罐里,最后司機在晚上把尸體丟棄到垃圾堆中。小說共分為七個部分,前三個部分分別介紹了小說了三位主人公艾布·蓋斯、艾斯阿德以及麥爾旺,四至六部分是在描寫這三位主人公偷渡的過程,以及最后一部分意在升華這一悲劇。
1.3.2 人物簡介
(1)艾布·蓋斯
作為小說中第一位出現(xiàn)的主人公,他是一位老實、厚道的中年男子,曾經(jīng)有著自己的房子和橄欖樹,過著十分幸福的生活。但是由于戰(zhàn)爭的爆發(fā)以及猶太人的強取豪奪,他被迫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和懷孕的妻子以及小兒子寄人籬下,寄居在一個與房東僅用一個帳篷分隔的半間房子。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過他的祖國,他夢想著重歸故里,重新蓋一所房子,重新種下橄欖樹,為了讓兒子上學,為了擺脫他現(xiàn)在所處的境地,他聽信了他人的言語,踏上了這條前往科威特的不歸路。
(2)艾斯阿德
艾斯阿德是小說中第二位出場的人物,是一位青年。他用了20第納爾從約旦偷渡到伊拉克,不幸的是中途他卻被蛇頭拋棄,后被好心的游客搭救。后來,他向叔叔借了50第納爾,打算偷渡到“黃金之國”科威特,而叔叔借錢的本意卻是想讓他與自己的女兒結(jié)婚,他只好表面應付叔叔,心里卻想著借到錢之后孤身前往科威特,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3)麥爾旺
麥爾旺是一位未成年的小伙子,他天真、善良又富有責任感,他家中兄弟姐妹眾多,全家人的生計開支全部落在了在科威特打工的哥哥身上。但是自從哥哥在科威特結(jié)婚之后,不愿意繼續(xù)承擔這個養(yǎng)家的重任,便不再向家里郵寄任何的費用,家里平日開銷的“資金鏈”一下子中斷了。然而父親卻自私自利,不愿意擔起這個養(yǎng)家的重任,先是與妻子離婚,后又與一個身體殘疾的女人再婚,而結(jié)婚的目的竟是因為這個女人有一套房子,這一系列的事情迫使麥爾旺輟學,同樣踏上了前往科威特掙錢養(yǎng)家的這條路。
(4)艾布·赫祖朗
艾布·赫祖朗是本部小說中最為關(guān)鍵的人物。他曾是一位巴勒斯坦戰(zhàn)士,在一次抵抗戰(zhàn)斗中不慎踩到了一枚地雷,為了保住性命,醫(yī)生切掉了他的生殖器,從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并從此保持著光棍的狀態(tài)。康復之后他萎靡不振,放棄了戰(zhàn)士的身份,來到了科威特為一位有權(quán)有勢的哈吉開車掙錢,每日都穿梭于伊拉克和科威特這兩個國家,但是他并不滿足于這些,他無兒無女,他總認為自己需要更多的錢來養(yǎng)老,因此他鋌而走險,想到了幫人偷渡這一方法來獲取更多的金錢。
2 寫作手法
2.1 象征主義手法
象征主義文學是基于現(xiàn)實主義文學這一理論基礎。而象征手法是通過借用一類具體的人或事物來隱喻表示另外一類人或物,或者思想,或者情感。而在這部文學作品中,大量的運用這種寫作手法,不僅吸引了讀者的目光,激發(fā)閱讀興趣,同時還會讓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進行思考。此外,這種寫作手法還使得這部文學作品的感染力增強,能夠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出象征體的真摯情感。比如:
首先在角色的選定上,作者就運用了這一手法。小說的前三部分分別以三位主人公的名字命名,意在介紹這三個主要人物,而這三個人物就暗示著巴勒斯坦的老、中、青三代男性。戰(zhàn)爭使得他們無處可逃,寄人籬下,過著每況愈下的生活??墒侨齻€人都有著美好的夢想,老一輩希望重歸故里,中年人卻想發(fā)家致富,而年輕一輩卻想著補貼家里。這不僅僅是這三個人的愿景,也是所有巴勒斯坦難民的愿景,他們每一個人都過夠了四處漂泊的日子,每一個人都向往著豐衣足食的生活。但是,當不幸發(fā)生時,每一個人仍然想著自己的那一點事情,沒有意識到“國家”這個詞的真實含義,先有國,再有家。作者通過這三個主人公來代表巴勒斯坦人的命運。
檢查站的那些官員整天好吃懶做、不務正業(yè)。他們象征的則是巴勒斯坦那些腐敗的統(tǒng)治階級,自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絲毫不會體會到難民的苦難生活。此外,他也象征著其他的阿拉伯國家,這些國家雖然在口頭上幫助巴勒斯坦,對他們提供救援與幫助,但是實際上他們不會將巴以沖突當成本國問題一樣看待,更多的是無視與冷漠。
除了在人物形象上被作者賦予了象征手法之外,其他的地方也同樣的使用了這一寫作手法。
小說開頭曾提及過一只黑色的鳥,他在空中漫無目的的盤旋。這只鳥一語雙關(guān),既象征著小說中第一個主人公艾布·蓋斯,寫出了蓋斯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孤獨與絕望,又象征著當時的巴勒斯坦的國家狀況,由于當時巴勒斯坦的民族解放運動處于低谷,使得整個國家與巴勒斯坦人民看不到未來。而黑色渲染出整篇小說的壓抑、悲涼的氣氛。此外,作為本部小說中最為關(guān)鍵的道具——水罐——則象征著殘酷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人們的思想和行動完完全全地被禁錮在這封閉的環(huán)境之中,人們不敢將其打破,可是唯一的“出口”就是進行抵抗運動,只有打破這一現(xiàn)實環(huán)境,將以色列人從自己的土地上驅(qū)逐,才能收復自己的領(lǐng)土,回到自己的家園,過上從前般幸福的生活??墒墙Y(jié)局卻恰恰相反,人們寧可選擇死亡,也不愿起身反抗。艾布·赫祖朗最后的反問引人深思:“你們?yōu)槭裁床磺盟??你們?yōu)槭裁床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一系列的反問不僅僅是對死者的質(zhì)問,也是對巴勒斯坦同胞的吶喊,呼喚他們起身反抗,呼喚他們做出一些行動來解放自己的國家,而不在依靠那些所謂的盟友。
2.2 意識流
學術(shù)界一般認為意識流是象征主義文學在小說領(lǐng)域的體現(xiàn)。但是由于其技巧獨特、成就很高,因此通常把意識流文學當成一個獨立的文學流派來處理。其藝術(shù)技巧主要包括內(nèi)心獨白、內(nèi)心分析、自由聯(lián)想、時間和空間蒙太奇以及詩化和音樂化。這部小說主要運用了前四種技巧,在小說的第六部分表現(xiàn)的入木三分。比如在偷渡越過邊境的過程中,當汽車在火一般炙熱的土地上前行時,他們每個人都各有所思:艾布·蓋斯想的是在科威特淘到金以后能夠讓他的孩子上學,還有多余的資金讓他再建一間房,還能讓他再買一桶橄欖油;艾斯阿德想到的卻是自己被父親的戰(zhàn)友欺騙,被丟棄在約旦到伊拉克的沙漠中,被好心人所救,后又幾經(jīng)周折落入了警察的手中慘遭毒打,隨后又跳躍到自己向叔叔借五十第納爾的那一場景,叔叔卻以女兒作為借錢條件。艾斯阿德認為自己被狠狠的羞辱了,一種恥辱感涌上心頭;而麥爾旺卻想著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以及他那個名義上的后媽,他覺得這個女人很可憐,在她正值妙齡的年紀卻被炸彈炸傷,醫(yī)生只好給她進行截肢手術(shù),隨后他又開始幻想在科威特的生活,他認為在那個安全的國度可以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事物,學習到各種各樣的知識,所幻想的一切都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司機艾布·赫祖朗想到的則是他最為慘痛的經(jīng)歷,是他一輩子都難以釋懷的一個凄慘的事實——被地雷炸傷后如何被迫進行的“切割手術(shù)”。由于這次意外,他平生所有的追求抱負都不復存在,自己像行尸走肉般帶著自卑討生活,于是他開始質(zhì)問自己“你的國家都給了你什么,她值得你付出這么多嗎?你都不能讓一個女人睡在你身邊,你還能做什么?你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獲得更多的錢,錢才是你的一切?!?/p>
這一部分的內(nèi)容都是個人的所思所想,結(jié)構(gòu)上看似比較凌亂,與前后文沒有形成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絕不能忽視這一片段,這些流水般的意識貫穿了整個的偷渡過程,使得“旅途”不在孤單,每個人都在撥打著自己的那個小算盤。這一系列的意識流描寫,既豐富了文章的內(nèi)容,又使小說顯得新奇、獨特,不同于以往的文學作品。更為重要的是,除了司機以外的三個人,他們的幻想都是出于一個原因——去科威特賺錢謀生,這個原因血淋淋的刺出了當時的社會背景,以小襯大,作者很好的將現(xiàn)實主義與西方的意識流結(jié)合在一起,達到了意想不到的藝術(shù)效果。而司機的幻想?yún)s是出于自私自利的性格特點,由于戰(zhàn)爭給他造成難以磨滅的影響,他變成了一個酒囊飯袋,凡事只考慮自己而不顧及他人的感受,認為只有錢才是最實際的報酬,一步步將曾經(jīng)那個夢想仗劍走天涯的戰(zhàn)士推入任性的陰暗面。一切以自身為重,絲毫不受環(huán)境、社會的影響。作者在寫出司機意識的同時,又富于了人物性格特點,象征性的表達了一個達官貴人對社會底層人民苦難生活的冷漠與無視,用一個人的形象襯托出一群人的形象,有力地抨擊了當時巴勒斯坦政府領(lǐng)導官員的無能。
3 結(jié)論
象征主義手法和意識流被大量運用到這篇小說中,以其撲朔迷離、虛無縹緲,像萬花筒一般錯綜復雜而引人注目。這兩種手法的使用,既增加了作品的啟迪性,又增強了感染力。而意識流的使用打破了傳統(tǒng)阿拉伯文學作品的寫作模式,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卻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既豐富了小說的內(nèi)容,又提升了藝術(shù)表現(xiàn)力。
這部小說,可以說是巴勒斯坦文學界抵抗文學的代表,雖然小說中沒有直接提及與以色列有關(guān)的任何字眼或者詞語,但是主旨上卻深深地批判以色列的種種行為,通過時間與空間上的交叉與現(xiàn)實生活的結(jié)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能夠讓人切身地感受到巴勒斯坦難民的艱辛與不幸。而這一系列藝術(shù)效果,都離不開當時的社會背景。因此,這部文學作品被認為是巴勒斯坦文學史上里程碑式的代表作。自從1948年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土地上建國以后,巴以沖突就成為了中東地區(qū)的主要問題,而且這種抵抗仍在進行。不知多少巴勒斯坦人民為了尋求平靜安穩(wěn)的生活而漂泊在外,這種無家可歸的心情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但是值得欣慰的是,無論以色列人如何的耀武揚威,巴勒斯坦人一直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去反抗,絕不妥協(x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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