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應(yīng)峰
她出身書香門第,只因父親過早去世,家境貧寒,而不幸淪為樂伎。她酷愛詩文,雖身處逆境,卻從不放棄研讀,正因為這樣,她在詩詞、音律等方面有著很高的素養(yǎng)。
閑暇時,她在成都浣花溪采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深紅色精美的小彩箋,用于寫詩酬和。浣花溪水清質(zhì)滑,所造紙箋光潔可愛,為別處所不及,彩箋因之被譽為“浣花箋”。關(guān)于“浣花箋”,有很多題詠。韋莊有詩曰:“浣花溪上如花客,綠闇紅藏人不識。留得溪頭瑟瑟波,潑成紙上猩猩色。手把金刀擘彩云,有時剪破秋天碧。不使紅霓段段飛,一時驅(qū)上丹霞壁。”李商隱也有詩云:“浣花溪紙?zhí)一ㄉ?,好好題詩掛玉鉤。”制作“浣花箋”的圣手,就是唐代女詩人薛濤。
薛濤幼時即顯露過人天賦,八歲時,其父曾以“詠梧桐”為題,吟了兩句詩:“庭除一古桐,聳干入云中”;薛濤應(yīng)聲即對:“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fēng)?!毖膶渌坪躅A(yù)示著她一生的命運。
唐德宗年間,統(tǒng)領(lǐng)西南、能詩善文的儒雅官員韋皋,聽說薛濤詩才出眾,且是官宦之后,便破格將樂伎身份的她召到帥府侍宴賦詩。一年后,韋皋惜薛濤之才,欲奏請朝廷讓薛濤擔(dān)任校書郎官職,未果。但“女校書”“掃眉才子”之名已不脛而走。
在造紙藝術(shù)之外,薛濤是個奇女子,她傳奇的迤邐妍逸的人生經(jīng)歷,透露出她過人的智慧和獨善其身的秉性。即使身為樂伎,她的智慧和才華仍獲得了同時代詩人們的愛慕肯定。詩人元稹與大他十一歲的薛濤有過一段情感經(jīng)歷,兩人在蜀地共度了一年美好時光,最終卻沒有結(jié)果。元稹去了揚州后,曾寄詩給薛濤,表達(dá)思念之情,后來還是中斷了這份感情。元稹離開成都時,薛濤寫過一首《送友人》:“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guān)塞長。”這首送別詩,表現(xiàn)出詩人對友情的執(zhí)著。分別在“月寒”“夜有霜”的深秋季節(jié),本來就教人傷懷,可詩人偏說“誰言千里自今夕”,反傷感之意而安慰對方,其傷感之深沉可見一斑。
一張薄薄的桃色紙箋,終究留不住虛情場中是是非非的情感。薛濤對元稹的思念是刻骨銘心的,她相信元稹說過要回成都見她的話,不惜以全部身心等待與心上人再度相逢。最終她還是明白過來了,自己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為此她退隱浣花溪,不參與任何詩酒花韻之事,只是一門心思在溪水邊制作精致的粉箋,過了近二十年清淡的生活,直到孤獨地老去。
那份寂寞如今是不是一如既往地飄蕩在浣花溪上,沒有人知道?!盎ㄩ_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攬草結(jié)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fù)哀吟。風(fēng)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jié)同心人,空結(jié)同心草。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fēng)知不知。”《春望》全詩,讓人感受著花謝花落花飛的絕望。無疑,這首詩正是那些日子她凄愴悲涼心境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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