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涵
那是村里的唯一站臺。
說它是站臺,也實在是抬舉它了。農(nóng)村哪需要什么站臺?村里的大人要去集市,都是徒步到十幾里外的鎮(zhèn)上。要是運氣好或許能等到一班車。也就是這站臺剛剛建起時,有過一班車。
他不相信。
他可不相信這個站臺只是個擺設(shè)。雖然涂著廉價的藍漆,已被風(fēng)雨侵蝕得斑駁凋零,一陣不大的風(fēng)刮過,都“咯吱咯吱”作響,艱難地挺立在無情風(fēng)雨中的“小雨棚”,都快被村里人遺忘了。每天放學(xué)后,他都要奔到這里,等車。一邊寫作業(yè),一邊翹首以待。
“哎喲,你這倔犢子,快跟我回家!”久等不見人回的奶奶果然又在站臺旁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影?!澳憧旄一厝ィ∵@站臺不來車,你阿爸阿媽不會出現(xiàn)的!”
“你胡說!”他氣得扔下了筆,猛地站起身,長久的蹲坐使他的腿有些麻木,站得不太穩(wěn),“我親眼看著他們從這兒上車走了,阿媽還說很快就會回來,讓我在這兒等她?!薄吧岛⒆影?!傻孩子,阿爸阿媽騙你的,他們要過好久好久才會回來呢?!痹練鉀皼暗哪棠掏蝗卉浟思軇?,已經(jīng)不太明亮的眼睛里涌現(xiàn)出渾濁的淚花,她一把撲過去將他緊緊地摟在懷里。
風(fēng)兒輕輕地吹,天上的云緩緩地飄,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的芬芳和奶奶輕聲的啜泣。
“聽說你昨天又去那個‘雨棚了啊!”第二天,班上的死對頭得意地朝他擠眉弄眼?!瓣P(guān)你什么事!”他目不斜視地走向座位,將自己的藍布書包放好,小心地拿出一支短小的鉛筆和殘缺的橡皮放在土桌上?!澳惆謰尣粫哪莾夯貋淼??!彼缹︻^忽然又說了一句。“關(guān)你什么事!”他幾乎怒吼著?!瓣P(guān)我什么事?哼……我們都一樣!”死對頭大喊大叫起來,他的表情有些扭曲,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深沉的失落。
“丁零零”,放學(xué)了。他望了望黑得過早的天,要下雨了嗎?突然,他狂奔起來,向站臺的方向?!耙s在下雨前到站臺,不然雨一下,路就沒法走了!”焦急的他像一支離弦的箭,在和老天賽跑。
“嘩!”終于,他剛剛穩(wěn)住了身子,就在那一瞬間,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擊打在站臺頂部,冰冷冷的雨嘩啦啦地傾瀉著,刺骨的風(fēng)一個勁兒地往他衣領(lǐng)里鉆,似乎知道那兒最溫暖。天邊的黑云翻滾著,如墨般濃重的顏色好像注了鉛,壓下來,壓下來,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他打了個激靈,終于清醒了些。他努力睜大眼睛,望著站臺外被黑暗占領(lǐng)了的世界。
可眼皮越來越沉重,不行,不能睡!他使勁搖了搖頭,說不定阿爸阿媽今天就回來了呢!他等了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總有一天會等到的,說不定就是今天!不能睡,不能睡……
“倔犢子……”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他,他努力想睜開眼,咦?他好像看到站臺前有一輛車停下了,下來了兩個人,是阿爸阿媽!他笑著撲向他們的懷抱,在藍天下訴說思念……
徹底昏睡前,他只感到落在一個充滿泥土芳香的懷抱中,一滴淚從他眼角悄然滑過。
江蘇省淮安外國語學(xué)校 九(15)班
指導(dǎo)教師:高 君